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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明月皎兮 ...

  •   一大片亮光罩住我,睡得正香的我不悦地把头偏开,却还是逃不过,我只好努力睁开发困的眼睛,看向光源。
      皎洁的月光如银似水,自窑洞西边的裂缝处流进来,将力所能及的地方全部覆盖上银色的绵缎。在我们躺卧的大石头边流淌的溪水荡漾着银缎,泛出一波一波的银光让我们如同置身于梦幻的光之海里。

      是梦么?我低头看向身下的男子,幸福自动爬上我嘴角,不是梦,这不是梦,他还在我身边。

      他依然熟睡,强光并没有影响到他。想想也是,他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无论是多恶劣的环境都能迅速熟睡。
      我端详着他的睡脸,眷恋不已。现在的我竟能与他如此接近,在今晚之前,我是想也不敢想。军中公认平易近人的他,唯独对我不会有好脸色。
      对执掌军中纪律,刚正不阿的他而言,会对震北军营中唯一由震北元帅许可不必参加团体修练,整天借着自由修练的名义在营中东晃西逛,无所事事,看不出一丝对军纪军规有所尊重的我,抱持反感的情绪,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平常势如水火的两人,现在却未着寸缕地搂在一起,这才是天大的奇事,传出去肯定会让整个震北军营狠狠地蹦几下。
      我轻笑出声,把身子往前挪了一下,在他唇上轻吻一下。本想就此算数,安份守已不打扰他补眠,眼睛却突然瞄到有趣的东西----他下巴,冒出好多胡子渣。
      我本打算伸出右手,却发现手已沉甸甸抽不动了。转头一看,身侧,两人的右手不知从何时起就十指紧紧相握。他力道大得出奇,我右手掌早已失去知觉,手背上被他按出五道白白的痕迹,我轻轻抽了抽手,他没有松手,反而更加大力地握紧我,若不是右手已没知觉,估计我会痛呼出声。
      抓得这么紧是怕我逃了么,他是打算等到醒来,再问我个引诱长官之罪么?
      这好像是斩头之罪呢。
      我伸出左手,笑嘻嘻地刮他下巴那些刚长出来的胡子,手指头传来痒痒麻麻的感觉,我玩得不亦乐乎。

      我怎么可能会逃走,他肯定是不记得了,我跌落的这个洞穴,有着奇怪的力量,不仅我无法用法术,甚至也感觉不到我孪生姐妹漪的存在,我和漪的心电感应之强,就算一个身处人间一个身处魔界都无法隔绝。
      不能用法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我要如何走出这个洞窑,失去和漪的心电感应,我又怎么敢一人独处于黑暗中。
      若不是他随后跌落,我肯定会在黑暗中慢慢曲起双膝,抱着自己的双肩,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那时点起火折子的他,见到僵硬地站在黑暗中无助无依的我,黑镜般的眼睛泛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眼神。他淡淡地说:“我见林中的你突然失了踪影……”
      我走近他,扯住他的衣袖,开始呜咽。我刚才真的很无措,有人来了,而且还是他,真好:“这里好奇怪,我叫不出飞云,也用不了法术……”
      “那边有水声,可能是溪流,我们沿着溪流走。”他反手拉下我扯着他的手,握住,带着我向黑暗中走去。

      我的手指突然被抓住,我回过神,他已醒来,正盯着我。我急忙想抽回手指,他却握着不放,我像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的额印……”他轻轻吐出的声音让我当场冻结,整个人犹如堕入寒冷的冰窑般,体温迅速从我身上逃离。
      刚才欢好时我并没有感觉有大量精气进入我体内,我还暗自庆幸,醒后我也没做确认就安心在这难得的幸福中……原来这只一切都是错觉。
      爷爷,外婆,娘亲千交代万嘱咐的事,我怎么会在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全忘光了?漪尚未生下继承人,我这样等于害了全族……
      “怎么了?”他察觉我的异样,起身把我抱入怀里,让他的体温暖我,我却依然冷得不住颤抖。
      “我的额印……”我深呼吸了一下,用力搂紧他,这才有勇气说话。“是不是已经变成两片柳叶状的?”
      “两片柳叶?之前是。”
      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我抬头追问:“之前?何时?”
      他的眼神变得很深沉,深到我觉得自己快被吸入:“你成为我的人时。”
      我脸上微微发热,但我无暇理会:“那,现在,现在还是吗?”
      他奇怪地看着我,我也目不转晴地看着他,等着宣判。我现在连转头去溪水中查看的勇气都没有了,他若肯定回答,我立刻就抢过他的长剑自行了断,我在这里感觉不到漪,也许我死了她不会受到影响……
      “现在是平常的棱形‘佛印’。”他终于回答了,他的回答把我从深渊拉了上来,寒气开始褪去,我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鼻子一酸,我大声地哭起来。
      他把我搂得更紧些,左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等我哭够了,他才出声:“你拥有两个印?柳叶状的是什么印?”
      我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出声:“媚印。”

      借着月光,我们终于走出那个洞窑。夜虽已深,军营后的树林里还是时不时地传出喧哗声。元帅为了庆祝刚刚征讨妖怪的军队凯旋归来,以及欢庆夏至,下令在营后树林里的空地大摆酒席让众将士开怀痛饮一夜,所以以往如若参商的我和他才会同时出现在那里。

      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回术士营,路上偶然遇到还清醒的将士都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们,被人这样关注,我有些不自在,他却似乎毫不在意。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来到术士营前,他放开了我的手,我抬头看看他,他对我点点头。
      我走进营房,感到他的眼光一直追随在我身后,直到我回到房间。换好睡衣走到床前,突然心中有所牵挂,折回窗边。他的身影还站在营房外。
      他在外面站了多久,我就伏在窗边看着他多久。直到我房里的蜡烛燃尽,他才离去,我才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我如往常一样想用御水术唤来清水梳洗,却意外发现我不能用法术了。
      回来时点燃蜡烛也是极为勉强才成功,当时以为洞窑的影响还没消失,也就没在意。可现在明明白白就是我体内的气出问题了,气一汇集到丹田,就会失去控制,若强行运气,就会腹痛如绞。
      我忍住疼痛缓缓地吐气,将聚集在丹田的气散入四肢。
      我想了想,趴回床上,让自己全身放松,再把脑袋也放空空。果然,一股异样的气,似隐似现地在我丹田中随意流动,我自身的气流到达丹田后都会被它带歪轨道。
      我浮起“抓住它”的意念,控制自身的气流想要去融合它。我的意念才起,它却立刻失去踪影。我把意念压下,头脑再度一片空白,它又隐约浮起,我意念再起,它又立刻消失,如此反复数次,我终于放弃。思量良久,我恍然大悟,不由连连苦笑。
      女子属阴,男子属阳,处子时纯阴或纯阳,□□后阴阳调合,体内会积蓄下另一种气,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并无大碍。但对于练气之辈,尤其是修为太深,自身精气过于纯厚,反而会由于体内两股气流一时无法融合而暂时无法运用法术。
      可这种事,千百年来也不过几宗而已,我还真是好彩。

      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作为女孩子来讲比较难启齿。

      考虑了一会,我还是决定要去找他,不能用法术对我来说极为不便。我去到中军营房,却见中军营房人来人往异常热闹,我随手抓了个人问,才知道北边又有妖怪做乱,现中军正忙着召集人手筹备讨伐事宜。近十年来,人界的结界日益薄弱,妖魔鬼怪在各地作乱的事情也多了起来。我来震北军营不到半年就能拥有单人房,全拜它们所赐。
      看这情形,他九成九没空理我。我只好折回术士营,先填饱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再说。

      中军营房的热闹持续了二天,我也在外面的大树上趴了二天,每次都等到我睡着。第三天早上我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桌上留下他的一张纸条,告诉我他今天要出征。
      我抓住纸条,夺门而出。门外,大约是术士营中三分之一数量的术士,背着行李正列队往外走去。我心里一阵慌乱,术士因为要用飞云帮忙运载一些粗重的辎重,向来是在最后才出发。
      我拼命从送行的人群里挤出术士营,直奔营门。果然,征讨的行列已经走出大半。不顾营墙上站岗的士兵阻拦,我强行登上营墙眺望,在长龙般蜿蜒的人流最前方,黑底银边,绣着“雷”字的中军大旗随风展展。

      扶着营墙,我欲哭无泪。他若是一个月内回不来,我岂不是要流落街头?我现在连飞云也召唤不出,想回爷爷那都做不到。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术士营。人群早已散去,少了三分之一人的术士营空荡荡,映在我的眼里,无比凄凉。我定了定神,向术士长的书房走去。

      早说晚说都要说,早死晚死都要死……

      我敲敲术士长的书房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进。术士长坐在书桌后抚着五缕长须慈爱地问我有什么事。

      “我失去法力了。”为了加强效果,我还大力地点了一下头。

      术士长的手停留在长须的中段数秒后,才再度恢复原来的动作,他迟疑地问:“什么时候开始?”
      “算上今天是三天。” 我捏好手势,运气在空中轻轻一挥……术士长的眼光聚集在我手指前端,那里没有一丝动静。正常而言,只要捏好手诀,只要是个术士手指尖那好歹会有点烟或是火花什么的。
      “来人呐!!请大夫!!” 术士营里回荡着术士长破天荒第一遭的大吼。

      我把手伸出去,大夫把二根手指搭上我的手腕,身后,术士长烦躁的脚步声在不停地踱来踱去。

      半晌,大夫收回手,术士长急忙询问:“怎么样?”
      大夫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体内的气没有任何异状,身体的情况也良好,在我看来,是一切正常。”
      术士长转头向我:“涟,发生什么事?二天前你随猛虎营凯旋回来还好好地。”
      “我体内的气乱了,平常还好,一运气丹田就疼。”后果我实话实说,就是没把前因说出来。
      术士长急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低头不语,失去法力的理由毕竟太过私人,我怎么好意思对外人道。
      大夫在一边搭话:“听说这次涟在杀了回程时所遇到的那尾蛇精后,它的内丹破体而出撞入她体内,莫非是这个原因?”
      我摇头否认。术士长再三追问,我只是摇头不说。他拿我没办法,只好在房里走来走去。过了半晌,他才停下:“涟。”
      “是。”
      “你也知道术士营中的规定吧?这一个月你就好好地休养吧。”
      “是。”
      “一个月后如果你还不能使用法术……”
      “术士长,我明白的。”
      术士长点点头,便让我和大夫一同离去,我临出屋子他突然又叫住我:“涟,有什么事你自己处理不了,就来找我吧。”
      “我知道了。”我露出一个微笑安抚他,术士长的爱才全军皆知,他舍不得我这个拥有佛印的术士,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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