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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凌晨五点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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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钟让她在清晨五点醒了过来,往常这个时间是练功的时候。
冬日的五点,窗外还是黑沉沉的夜色,只有一弯欲落未落的月牙散发着清辉。
神智还不是很清醒,不过面前温热的胸膛和手臂上的温度让她心跳开始加快。
关键是,是她主动抱着他的。
大脑开始迅速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从张琏到封剑,再到后来明朝疆域被攻破,赤霄剑沦入了女真一族手里。两百多年后,明成堂万家作为女真族万旒哈一脉的后代,终于习得极道血炼法,开始了赤霄剑的邪炼。
当时听完赤霄的故事,她不知哪里来的热血上头,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硬是向他主动发送了同床共枕的邀请。
幸好那时候只有她一人热血上头,同床共枕实行得顾名思义。
双笙的左手还抵在他的胸膛,清晰感觉到他心房的跳动,比自己平缓一些,真实,有力。
她保持着侧身的姿势,让自己往后退了一点,抬眼看他。
只是一点点被褥沙沙的声响,他的眉睫就动了动。
双笙急急忙忙闭上眼睛,装睡。
因为自己刚才的动静,被子从肩头滑了下来,入睡的时候她没有开暖气,早晨五点的空气微凉。
感觉到有一只手越过肩头,把被子拉上来了一些,帮她掖好,让她整个人都被团在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的指尖在她的颊畔拨弄,小心翼翼撩开了几缕垂落的发丝。
好些时候,她觉得赤霄出乎意料地温柔。
酥酥麻麻的空虚感从心底爬起来,连呼吸都隐约加快。
过了一会儿,猜想着赤霄应该已经闭上了眼睛,双笙这才睁开。
结果,却尴尬地四目相对。
夜里漆深的眼睛只有瞳仁的轮廓,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直到眼睛发酸,双笙才眨了眨,赤霄也跟着眨了眨。
“嗨……”她悄声地打了个招呼。
赤霄笑得轻浅,眸子从容地凝着她:“嗨。”
“你没睡?”
“我又不需要睡。”
“不,我的意思是,没有休息吗?”不然为什么她睁眼他就直勾勾看着她。
他没有回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轻笑着问道:“抱着我睡得好么?”
双笙被他这一问才注意到自己还没把绕到他后背的手收回来,仿佛是猫被踩到了尾巴,反射性要抽开的时候,却被他按住了。
“喜欢就抱着,反正我也挺喜欢的。”
冷不丁被他调戏,她觉得脸颊发热,把视线低了低,落在他的喉结上。
搭在他背后的手忽然轻轻蹭了蹭。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干嘛呢 ?”
双笙满意地翘嘴角:“就允许你口头占我便宜,我也得做点什么,不然多吃亏。”
“啊。”他似乎有所领悟,舌尖舔了舔唇沿,唇角不动声色地抿着:“现在我亏大了,不许碰。”
“为什么?”双笙见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反而勾起了玩心,指尖顺着他的薄薄T恤下的脊椎骨一路往下滑去。
指腹下清楚感觉到赤霄的身体一僵。
他的呼吸微滞。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刻意装一装,用了个激将法,却没想到这激将法到头来竟然给自己引来一把火自焚。
蓦地把她的手抓住,捉回唇边,顶着唇沿。
嗓子的声线这一刻被股汹涌的气势压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点喑哑的磨砂质感——
“别动,说真的。”
她的耳膜都被拢在一层薄纱中,赤霄又低又沉的警告漫进来,仿佛隔着点什么在挠,轻振发痒。
“你一点都不像邪剑灵。”她忽然抱怨道,任他把自己的手握着。
不知道她何出此言的赤霄挑了挑眉,即便她在黑暗中看不见。
“像……狐狸精。”她断言,“邪的地方全往不正经里去了。”
一两秒的沉寂。
随后丝丝缕缕带着点恣肆的笑声化在了耳边。
“不正经是什么?”他微微朝她倾身,因为身高的关系,即使躺着也是一上一下的两个人,看过去赤霄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张大网,把她覆了进去,“……嗯?”
大概是由于那些关乎人命的邪道不被她容许,所以这方面就特别肆无忌惮吧?
眼前的视界都被他占满的双笙有些迷蒙地想。
耳垂忽然被温温软软的唇瓣一碰,她打了个激灵。
全身的神经都酥麻了一遍,像是有低微的电流透体而过。
“所以,我的主人……有被狐狸精勾到魂么?”他的声音轻忽地让人捉不到尾音的调子,说话的口吻松松散散,带着点慵懒。
老实说,勾到了。
双笙不得不腹诽,果然赤霄火力全开想撩人的时候,比他做剑灵还专业得多。
停留在耳垂上的薄唇沿着耳际的线条,一路轻轻摩挲着来到颈间。
热息,触感,和吻。
她整个人像是被寒意刺激了似的,轻颤个不停。
好痒。
“一大清早的,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
唇没有离开她颈间细嫩的皮肤,像是吸血鬼在试探血管的深度,轻轻吮了上去。
“嗯……”她轻哼。
就算平时性子淡然,可是对一个人的感情做不得假。哪怕赤霄不刻意撩她,她偶尔也会因为他的声音而心跳加速,因为他的眉眼而思绪飘然。
可能一开始她和赤霄就是针尖对麦芒,可是在一起的大半年,他们两人之间经历的事比这世间大部分人的大半辈子还多。从最早彼此间的不屑一顾,到最后的生死相伴,赤霄对她的意义早就不单只是一个剑灵——她也是个邻家初长成的少女,虽然比同龄人早熟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圣人。
大概她做不到傅晓慧或者钱宓那样,对一个人的喜欢时刻溢于言表,可是那不代表她的感情就不强烈。
“……喜欢你。”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个声音轻轻喃道。
就算是省了主语,也一样诱人。
他的动作倏地顿了顿。
“你说什么?”
双笙笑,可是却咬着下唇把嘴巴抿了起来,严丝合缝。
赤霄单臂搁在枕头上,微微撑起身。
哪怕是在华山秘境的那一晚,她也没正面说过这句话。
说的是“互相喜欢”。
想听。
想听得心跳都有点急躁。
目光如锁,沉沉地把她困在中间,喉结从上至下滚动了一周,嗓子压不住地磁。
“再说一遍我听。”
前所未有地认真呢。
好像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牵动他的情绪,双笙忽然有了一点小得意。
虽然得意的同时,耳朵发烫得让她忍不住偷偷揉捏了几下。
低眉浅笑,一双澄明清亮的眼里全都是他的影子,独属于女孩的清越音调缓缓扬起——
“喜欢。”
“喜欢谁?”
“你。”
他恼。
“你存心要气我是不是?”
他凛眸,眼底克制地敛着一道道翻腾的潮,漂亮的眼角勾了起来,三分不满,却留了七分缱绻。
她还是笑,笑得太过沁甜,让他连多说一句都不忍心。
他俯低下来,高挺的鼻梁轻蹭着她的颈窝,像只委屈的哈士奇。
她抬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绕着他微长的发端:“有些话说多了就腻味了。”
“好歹正正经经让我听一次再和我谈腻味。”他道,“何况我才不会。”
她忽然附首在他耳边。
毫无先兆地。
少女嘴唇翕动。
吐息如兰。
飞快退开,撂他一眼,再偏头别过视线。
“以后不说了。”手捂上眼睛,好像这么做能把满面的羞赧遮掩掉一般。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覆着双眼的她。
转变来得太快,一时半会儿还没消化掉耳边那句话。
低头看双笙伸手捂着眼睛的样子,可爱到不行。
“糟了。”他突地咬牙。
她从指缝里瞥他:“怎么?”
“很想得寸进尺。”
什么啊。
她想。
他倾身在她唇上碰了碰。
不满足。
应该说越发不满足。
绵绵密密的吻一路又回到了颈部,少女瓷玉似的颈上肌肤是上好的下口处,唇齿轻合,辗转吮吸。
宽阔而匀称的背脊,随着他倾身的亲吻如猎豹般微弓起一道流畅的弧线,身下的女孩也随着他的动作不禁发麻地抬起腰际,脚趾微蜷。
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连嗓音都沉郁起来。
尽管整个身子都要酥软成泥,她还是推了推他:“不能真的得寸进尺。”
修长的手掌刚刚覆上她身前的那一刻,他重重地喘了一声,蓦地坐起身,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
仰头撇了她一眼,“我真对不起邪剑灵的身份。”话末,腾地往洗手间走去。
“……欸?”
“洗冷水澡。”
* * *
“一晚没见又吵架了?”龙渊对着左右不发言语的两人问道。
他们的车一路到了一个僻静的自然景区,这景区虽大,但其中三分之二是受保护景观,不能进入,所以往来的游客不多。
双笙不太自然地抬手拨了拨短发,望向前方的背影:“没有吵架啊,对吧,赤霄。”
龙渊头跟着转向左边,打量了下难得静静开车一语不发的男人。
“啊?……没有。”本来有些出神,忽然被她叫到,赤霄轻咳了声,嘴角却隐隐勾了起来。
龙渊将信将疑地又在两人中间逡巡来去了一番……
有鬼。
所幸他还没有更细究的时候,车子停下了。
双笙下了车,望着面前茫茫的一片石窟,心顿时七上八下。
“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姜意书卜卦给予的位置,是被卜卦者长期停留的位置,她曾以为妈妈可能是景区管理员或者导游一类,可是现在她越发觉得这个猜想是个错误。
“基本上,这是最可能方位了。”赤霄放眼往高处望去:“想要知道有没有弄错,试试神识就好。”
西南方的山崖是制高点,在那里使用神识测探的话,应该能覆盖得更完整。
双笙一愣:“这里多少也有一些游客,凭借神识能找到一个普通人吗?”
“普通人当然不能。”赤霄眄了她一眼,低低笑了声:“但是你忘了你是什么血脉?”
血脉……双笙微怔,随后恍然大悟。
她一直把自己的母亲当做会一些剑法的普通人,可是她是剑侍,那么自然而然,母亲就也是剑侍。
剑侍当然不是普通人。
“而且我们和你结契,与你相似的气息会更容易寻找。”龙渊走了上来,随着赤霄的目光定在了更高处,“趁着天色,抓紧时间。”
按理来说,这里的悬崖峭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的,但这种难度局限于修者以外的人类——现在哪怕不倚靠赤霄的悬浮能力飞上顶端,双笙也能轻轻松松利用轻功登顶。
找了条隐蔽的路线,三人一起登上了峰顶。
这是双笙进入铮鸣境之后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神识测探,直直此刻她才清楚意识到,铮鸣境和炼气境的不同。
如果说炼气境的神识是涓流,铮鸣境的神识就是奔涌的江河,她只消意念微动,澎湃的江河就开始以她为源点朝着指向的方向激荡而去。
加上赤霄和龙渊两人的分工合作,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几乎已经探遍了大半个保护区。
双笙满头大汗,唇色也开始泛白。
这样过度消耗神识的方式,对她来说还是勉强了。
“你休息一下吧,之后我和龙渊来就行。”
“不行,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如果连这点付出都做不到,就算找到她我也没脸见她。”
“你大概是忘了,我们是你的剑灵。”龙渊灰蓝色的眸子低低扫过她淌着汗的鬓角,“既然是你的剑灵,也就是你的能力,一个人运用自己的能力,并不能只局限于本体——何况你的事,本来也是我们的事。”
“啧啧,突然比我还会说话是怎么回事?”赤霄在背后语调懒懒地笑道,“这是准备了多久的台词?”
被调侃的龙渊不自在地拧眉,目光却倨傲地抬起来:“可能是因为今天你都把脑子放别的地方去了。”
哎,又来。
双笙揉了揉额角,什么时候这两个人能真正和平相处,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天下太平了。
最终双笙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实在脱力了才退到一边休息。
日渐西山,彼时彼刻,赤霄的双眸蓦地睁开。
他看向双笙,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当然发现赤霄的神色有异,原本坐在石面上的身躯倏地绷直:“发现了吗?!”
“倒是没有发现你的母亲……可是,比那更奇怪。”
二十分钟后,当他们来到保护区深处的石窟入口时……
双笙终于明白了赤霄所指的奇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