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18、巫咒案18

　　阴阳五行、国师、高僧，对比他从街头巷尾翻找出来的民间神婆，高下立分。
　　父皇没骂错，跟兄弟比，他的确是个蠢的！
　　皇帝察言观色，见老三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懊恼，知他上了点心，开始反思了，便道：“把齐平斋还给高翎，那是个滑头，跟在你身边，会让你变成聋子。”
　　朱炫惊愕：“他是高翎的探子？”
　　早知齐平斋是高翎的耳目，听父皇这么一说，朱炫还是心中发恼。
　　“你回去准备出行，请阴阳五行的高手来京。”皇帝摆手，不想费口舌了，老三这个没识人之明的蠢货，人才送到面前都不懂得收服！
　　“儿臣遵旨。”
　　朱炫心中忿忿，请阴阳五行的人，父皇是采纳老六的建议了？国师和高僧不是更可靠吗？阴阳五行，传说中的门派，上哪儿找？
　　朱炫没在皇宫多做停留，直接出了宫。他的私兵养在宫外的私宅里，既然养私兵已被父皇知道了，私宅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老三直接出宫了？”听到暗卫来报，皇帝气得砸飞手中的折子。老三这个蠢物！说他有点小聪明都抬举他了！老六既然提到阴阳五行，那肯定是他北行时，跟阴阳五行有所接触。老三不去找老六套话，打算靠他手里的几只土龙刍狗做那无头的苍蝇？
　　“去把齐平斋叫来！”

　　被三皇子遣返，饶是齐平斋心志过人，在众同僚的冷讽热嘲中，心情也是相当的低落，考虑着要不要换条出路。这段时间以来，他过得很不顺。原由，无他。非幼军出身的他，想要跟幼军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争功，犯了忌讳，遭到全体幼军的抵制。
　　齐平斋相貌堂堂、通文好武、心志坚定，又擅察言观色，处事圆滑顺溜。但是，他同样是个时运不济的。他是前朝功勋世家子弟，父亲是前朝末代皇帝的禁军副统领武兴伯，深得末帝信重，在前朝也算是个人物。齐平斋是幼子，是武兴伯那年过四十的正室生下的老来子，比嫡长孙还要小7岁，十分得宠。天下纷乱，他父亲有志领兵抗贼，可惜末帝是个胆小的，非得让他父亲日日着甲守护身侧。他父亲虽忠心末帝，但也没眼瞎心盲，看出前朝气数已尽，早早的便把长孙幼子送出城，隐于民间。
　　国破家亡，父亲、哥哥、侄子们皆战死，母亲领着府中妇孺皆自尽追随。
　　朱朝建立后，他回到京城，京城已面目全非，曾经的武兴伯府已被皇帝赏给了平南侯，成为平南侯府。而他，也成了不能祭拜亲人，隐瞒身世的孤子。在京城游荡了几年，便投了军。
　　按理说，朱朝皇帝跟他有灭家之仇，必须不死不休。但，齐平斋隐于民间，才知道前朝君臣是多么的昏聩，视天下百姓如猪狗，知道天下大势如此，前朝必没，没有朱皇帝也可能有马皇帝。何况，皇帝敬重他父亲年迈尚能英勇奋战而死，一门皆忠烈，身为前朝贵胄也未曾枉顾人命残虐无辜，是腐败的前朝廷里难得一见的一股正风，很是敬重的厚葬了他们一家子。
　　齐平斋离府时年幼，如今风里来雨里去的，容貌变化甚大，无人识得他是前朝武兴伯幼子。但他生性谨慎，知道不指望靠侥幸混时度日，他的身世迟早会被揭穿。
　　皇帝突然召见他，他大喜，心里有了决断，向皇帝坦诚身世，争取可以光明正大祭拜家人。

　　皇帝要见齐平斋，倒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当了皇帝，才知道争霸天下时的自己，有些天真。以为手中有将帅有军士，攻破皇城登上金銮殿坐在龙椅上就万事大吉。那是错的，真当了皇帝才知道，‘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难’，登基为帝仅仅只是开始。
　　治理天下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
　　钱，还得排在人才之后。
　　真是什么样的人才都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他都缺。
　　齐平斋就是个人才。皇帝觉得齐平斋的才不是体现在办事上，而是看人。此子擅长揣摸上意，能让他跟过的每位上官赞他一声“能干”，他不是办事，是事人。只因他做得了无痕迹，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投机取巧。
　　瞧瞧，他跟老三一照面，就看透了老三是个注重表相，只看细节，没有大局观的。找来的那些个名医，很符合老三心意，更是如老三所想，不用串联，也会异口同声的认定皇后的脉案：身体康健，是长寿之脉。
　　怎么可能是长寿之脉？皇后早年跟随皇帝征战四方，加之流过两次产，且操劳过度，体内留有暗伤旧患，这几年虽在调养，但皇后是个闲不住的，操劳依旧。也曾有妙医圣手前年给皇后诊脉，说皇后需要安心静养，否则天不假年，只有十来年可活。可惜这位妙医圣手在几个月后，因与人发生口角，被人打死。

　　“卑职齐平斋，叩见陛下。”一进殿，齐平斋立即单膝跪下请安。
　　皇帝一摆手，“起来吧。”
　　好重的威压！马背夺天下的开国皇帝，果非寻常人也。齐平斋没有运劲抵抗，两股颤颤勉强而立。
　　“齐平斋，朕打算重用你。”
　　齐平斋立即猜到皇帝隐而未语的话，“但又信不过你。”他马上双膝着地，垂首道：“陛下，卑职有事禀报。”
　　“哦？讲！”
　　“卑职乃前朝武兴伯幼子齐平，幼年离府隐匿民间，得以苟活。今投效陛下，有愿望二。一，建功以求陛下隆恩，迎齐氏一脉亡骸入祖地，祭已香火；二，与平南侯生死一战。”
　　前朝武兴伯？
　　皇帝想起来了，金甲银枪，雪白的长须浸成了红色，挑穿了层层护卫，杀到他面前，最后被平南侯一刀斩头。
　　藏身暗处的暗卫统领听了大惊，要冲出来擒拿齐平斋，被皇帝打手势制止。他紧张得手心出汗，他现在离皇帝的距离比齐平斋远。万一这前朝余孽要对陛下不利，不知能不能及时救援……
　　“抬头。”
　　齐平斋遵命的把头抬起，让皇帝观看他的面容。
　　皇帝记性好，称得上过目不忘。加之，武兴伯给他的印象相当深刻，当然，血战中，人的面容会失真，但大体五官还是可以分辨的。以前是没注意，没往那边想，现在细瞧，确实，齐平斋的五官与武兴伯有些相似。
　　“你的第一愿望，朕应承。第二个愿望须改一改。朕应诺，允你与平南侯公平一战，但不可伤及彼此的性命。当年，你父与平南侯，各为其主，不能度以私怨衡之。”
　　齐平斋不糊涂，平南侯也不是他想杀就能杀掉的，既然皇帝如此应诺，他额头磕地，“卑职遵旨，愿肝脑涂地，谢吾主隆恩。”
　　“有几件事，朕急需你去办。”
　　“是。”
　　皇帝转身，回案前坐下，准备书写密旨。见齐平斋还跪着，道：“起吧。”
　　齐平斋起身，见御案一侧上的砚台内的墨汁不多，便安静的立在案侧，轻手轻脚的添水磨墨。
　　皇帝瞄了齐平斋一眼，见他专注于磨墨，眼神没有乱瞟，很是满意他守规矩。
　　“你可知阴阳五行？”
　　“回陛下，卑职略知一二。”
　　“哦？”
　　“卑职六岁那年，大旱、虫灾、瘟疫，接踵而至，天下动荡。家父请旨出征，被驳回。家父很是遗憾，回家后对卑职和众位兄长言末帝信鬼道而不信人。当时，卑职懵懂，追问兄长何谓‘鬼道’。家兄言，皇室过度依赖阴阳五行的卜筮之术，事事皆以占问为准，等同鬼道。卜筮言家父乃守护帝星的将星，将星殒，帝必亡。因此，末帝虽不喜家父直言，但还是信重家父，就连奸佞之臣的进谗，也没有动摇。”
　　皇帝也知前朝盛行卜筮，但那时，前朝朝廷离皇帝十分遥远，他知之不详，更没想到阴阳五行与前朝皇室来往密切。
　　齐平斋见皇帝认真聆听，继续道：“前朝臣夺帝位，统一南北，背后站着阴阳五行。据说，当时阴阳五行的宗主就是前朝开国皇帝的亲兄弟。那时的阴阳五行以阵法闻名，卜筮次之。当那位宗主坐化后，他门下弟子分化为两派，阴阳与五行，纷争内乱。前朝协助以卜筮为主的阴阳派，铲除了以阵法为主的五行派。自此，阴阳五行没落，淡出朝廷。供奉于皇室的卦师，不再以阴阳五行自称。”
　　如此秘辛，皇帝还是初次听闻，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阴阳五行可是巫人？”
　　“回陛下，卑职不知。只听闻，前朝开国皇帝曾大肆捕杀巫人，连疑似拥有巫人血统的宠妃，一并斩杀。据卑职所知，巫族兴盛于三皇时期，五帝时逐渐没落，人族大兴。后世流传的巫，要么是人巫混血，天生一点小神通，并无翻江倒海之能；要么是以讹传讹，恶意捏造。世上拥有异种才能的异人不少，因种族繁杂、族群小，不好划分。作恶者、欺世盗名者，常自称巫人，其实与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