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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亚当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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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时常感觉身处的世界并非真实。
扫尾人的存在给帕西家族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声望,爱人在床上不止一次和她吹嘘过这些人的好用和与之不符的廉价,也无数次为她描摹出家族的美好前景,而她心中却是满满的空虚与冷意。
……什么时候……帕西家族开始有扫尾人的存在了?
好像就在帕西家族的前任首领上位不久之后,但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因着两人私下来往频繁,常常出入首领办公室的几张面孔她多少有个印象,但是有一天她无意间撞上一张十足陌生的脸孔,一头赤金色仿佛暖阳一般的头发,霜色的瞳孔像是注意到她又像是根本不在意般看向前方,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青年与她擦身而过。
——奇怪,这么出色的年轻人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能来到首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想必职位也不低吧?
就在她想要回头问一下对方的姓名时,一名与她相识的高层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对了,你记不记得那个……”回礼后,她正要顺路问一下那人的信息,一开口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那个人……长什么样来着?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问题?
脑子里完全没有关于“那人”的一点印象,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挣扎道:不是的。绝对有哪里错了。
渐渐的,她变的魂不守舍起来,每次遇到这名看着陌生却总给她一种可怕的熟悉感的青年,她心里的恐惧就多过一层,最开始抱有怎样的想法不得而知,到最后她的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异端驱逐出去。
她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所有人嘴上谈论着那个近日在家族内声名显赫的扫尾人,但是却对那名青年的出现视若不见,她难以置信地询问爱人“难道家族成员不知道扫尾人是谁吗?”,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毫不在意的“扫尾人本就不需要被人知晓”。
正是他亲口下命令让对方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的。
听到这个答案,女人一怔,回神时便注意到爱人显露出对青年被自己发现的这一“疏漏”的不满——尽管事实上青年将这一命令贯彻得极为彻底,发现可乘之机的女人当场就娇气地抱道:“我这个月才来陪你几次,每次都要碰到他,不记得才奇怪啦。”
男人听了眉头就是一皱。
“你不明白……算了,我明天会找他谈谈。”
“他?他有名字吗?”
终于毫无阻拦地问出这一句她想问了许久的问题,一瞬间拨云见天日的快感让她通体舒畅,忍不住问得多了些。而男人不假思索的否定让她放下了最后的担忧,她满足地扑上去索吻,心中的计划已有雏形。
一个主动抹去除了与那个爱她的男人以外的所有联系的敌人……
女人抚媚地笑了。
终于能从这日复一日的恐慌中解脱,她再也不需要为现实的真假难辨而彻夜难眠了。
第二天两人谈了什么无人能知,只知道自此以后青年更少在总部出现了,偶尔几次也都是留下一个神色匆匆的背影。
女人为真实的回归而安心。
唯有一次,两人正面碰上,这次青年不再像从前那样视若不见地与她擦肩而过,他许是猜到了什么,那双漂亮的霜色瞳孔头一回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但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说了一句“失礼了”,便离开了。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秒,但那种可怕的心悸感又找上她,她又开始感到恍惚了……慢慢的,她印象里的那双瞳孔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它们仿佛多了点什么:青年看着自己的眼里唯有对不自量力者的嘲笑。
于片刻清醒间她意识到:只把人赶走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彻底地消失,才能给她真正的安心。
一切的崩坏都是由那个人带来的,那么,只要他消失——属于自己和帕西家族的秩序就会回归。
当晚她不经意地同枕边人道出近日自己因他投来的目光而倍感困扰,说着她牵住男人宽大的手掌,手指微微颤抖着,“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她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猛地一紧。
第二天,帕西家族的首领就传讯扫尾人,那时候青年甚至还在外执行任务,但他收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就赶回总部,刚一推门就听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冰冷地质问:“如今不止一个人在讨论‘你’。”
青年被这劈头盖脸的脏水泼得一愣,但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的他马上反应过来,“我已经按您说的在做了——让自己‘消失’。”
这是一个十分无理取闹的要求,但因为是首领提出的,青年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就好像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爱提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计划,而他总会无条件响应一般。
“我只关注结果。”男人的面色因为他的辩解而愈发不虞,青年识相地闭上嘴,打算还是像上次那样乖乖地由他发泄,总归男人还是看重自己的,“我当初就是看中你的幻术能力才把你捡回来,而事实告诉我你并没有我想象的优秀——”
青年原本悠闲立着的身体一顿,他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自从自己被捡回来起,无论犯了多大的错误男人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提一提就算了,唯一一次被正经地警告还是在上次——而这一次,显然对方心中早有打算。
而这个打算远远出乎自己的预料。
“你手上的那个任务暂时不用做了,交给七号,这几日就留在总部好好反省。”
最后,男人一锤定音。
青年笑了,他自然最清楚七号就是下一任扫尾人的事实——而帕西家族会启用那人只有一个可能:上一任扫尾人死亡、或者被废除。
如今他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男人却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这些话……当真是讽刺。
“我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不再保持沉默,语气轻松地说道,“您应当清楚我的能力,我相信这其中是有人在操作……”
“住口!”
“——首领。”
青年往前一步,他看着男人染上薄怒的眼睛,仿佛要这样看到对方的心里,他原以为那里多少有着自己的位置,但现在一想,那里面大概只有那个女人吧。
“让我去调查清楚,我会向您证明,您当初捡回来的不是废物。”
作为回答,男人只是稍一抬手,四周的墙壁上就伸出数十把漆黑的枪口,金发青年的瞳孔一缩,抬手就要释放幻境——
“你没用了。”
他的动作慢了一秒,也就是这致命的一秒,专门克制雾属性的子弹命中了他的身体。
没有伤口,但他却觉得眼前骤然模糊起来。
他看见男人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有人从门口冲进来将他按在地上,他的嘴里被人喂进一粒药片。
是七号。
身上磅礴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他满身狼狈却勾起唇角,“……您会后悔的,将狐狸亲手放到你手中的链子斩段。”
“砰!”
七号补了两枪。
女人最后一次见到那名青年的时候,是在那场拍卖会的前夕。
扫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个,依旧是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发觉,她想自己的体质大概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吧?但这都不重要了。
笼子里的青年被穿上特质的束缚装,用于施展幻术的双手失去自由,为了煽动买家的欲望而被铐住双腿,不得不跪在冰冷的铁笼内。
他的嘴、手指、脚掌、眼睛都暴露在外,曾经混迹声色的女人心中自然清楚——有些买家对一些人体部位格外着迷。
青年的手指白皙且修长,上面没有佩戴任何装饰物;他的眼睛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都带着笑意,女人却被他看得浑身发凉,仿佛被某种猎食者盯上一般;他的嘴巴吐露蜜语:“夜安,美丽的女士。”
没等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他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表情凝固住:“看来不是我的错觉,您始终都知道我的存在。”
——他知道。
女人的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但她马上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露出一个微笑,就像是不认识这件“商品”般,从笼子旁经过。
一如他们相遇的那天,只不过两者的角色彻底颠倒。
心中隐隐的不安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爱人向她保证过这套束缚装的实用性——“就算是当今最强大的幻术师也难逃生天”,毫无背景的青年与如今最负盛名的彭格列十代雾守相比,自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拍卖会如期开始,盛装打扮的美丽女子挽着如今风头正盛的佩西家族的首领的手,自然是受到了无数关注,这稍微安抚了她焦虑的心。
商品一件件被卖出,直到那个青年出现自己的视野里——她握紧爱人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跪在铁笼中的青年,现场有人起哄,气氛随着司仪的介绍愈来愈热烈。
“一百万!”
她的耳边不绝传来竞标声。
一切进展的都十分顺利,见此女人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她嫣然一笑,转头对着身边的爱人开口,娇媚的容颜却霎时变得苍白。
不知何时,她身处笼中,那些竞标声正是从台下的人们口中传来。
盛装打扮的她被司仪露骨地介绍给所有人,她感觉自己要被台下的人们眼中的火焰给吞噬,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女人踉跄地后退,却被困在笼子中无法逃脱。
司仪领着一个买家上台,那人将手臂伸入笼中,朝她这边摸来。
仿佛一脚踩在悬崖边缘,女人崩溃地拿出防身用的手|枪,颤抖地将枪口对准了铁笼外的人。
“砰!”
那人应声倒下,她似乎听到了爱人熟悉的声音,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买家爬上了这个台子,他们将笼子密密麻麻地包围住,女人慌乱中将膛内的子弹用到只剩一颗。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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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东西……”
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刷殆尽,女人边哭边笑,状若癫狂。最终,她双手颤抖地握紧手|枪,绝望地将枪口放入自己的口中,“‘它’不会放过我的……下一个,亲爱的,‘它’就要转头报复抛弃自己的人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