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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转/噩耗 ...

  •   这几个月,在他们一路不停的奔波中,天气也渐渐变冷了。

      这下不止是在西北大漠中才能感受到冰冷的寒风,连中原地区也开始飘零黄叶,吹起寒霜。

      今年的秋格外的凉,青天苍云,枯叶黄花,劲风吹过余下满目的萧索。
      似乎一切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严冬做下铺垫。

      而他们一路往南,就像是要刻意躲开严冬风雪里可能隐藏的浩劫一样。

      还有一日便可赶到唐门,众人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

      他们迟缓行军,这一路上居然没听闻半点“骆雪梅”的行迹。

      那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陆小凤坐在马背上抬起头仰望,头顶是青灰的天,云如轻纱,看不出聚散痕迹。
      与他不同,花满楼端端正正坐在马背上。
      风吹的很快,滑过他的面容也掠过发梢,带起发丝和衣带上下翻舞。

      他松开一只握住缰绳的手,舒展手掌,任风从指间缝隙里一一钻过。

      不知怎么,这两日他总感觉心不在焉,身上一阵阵的发寒,昨夜从一个极黑的梦里醒来,手心竟全是冷汗。
      这种感觉只在他很小的时候有过,在他忽然成为一个瞎子时,幼小的梦中曾尽是对黑暗的不安……
      他说不清这个梦忽然重又出现的意味,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或是……

      在他目里无神的片刻,陆小凤已经驱马来到他身侧。

      “花满楼!”陆小凤柔声唤他。

      凭着自己对眼前人再了解不过,那本就无神的双目中,究竟有没有蕴藏情绪,陆小凤只消一眼就可分辨。

      一声呼唤亦将那人拉回现实。

      “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今天一整日都不对劲。”
      陆小凤关切到。

      “我……”

      花满楼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陆小凤自己因为一个噩梦就害怕了,还是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没来由的预感是因为什么?

      陆小凤却只是拉过他被风吹得冰冷的手。

      无声相顾,却已是千言万语。

      花满楼隐隐感觉到,近来陆小凤对自己的态度稍稍有些不一样了。但究竟是什么不一样,他却道不出来。

      似乎是经历了雪河山庄一系列事件之后,陆小凤看待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什么。
      是情?却不是以往的情。
      是义?却不是单纯的义。
      多了什么呢,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多,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留意过。

      花满楼平静的心微微跳跃起来,他想到这几次自己身陷险境时陆小凤的反应,思及两人一次次牵手时渡过来的那份安心与温暖……
      忆起雪河谷那一夜朦胧难辨的醉酒……
      难道是那夜自己一时酒后失言,对陆小凤说错了什么话?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面对着陆小凤也会有不敢言不敢问的时候。

      但无论那夜是何情状,也不管自己是否醉呓过,他都一定不会为那行为感到后悔。
      因为那一定是自己发自真心的最深切的愿景,深切到连自己都难以察觉。

      只有一点,他很想知道,若自己真说了些什么逾越现实的话语,陆小凤会怎样回复他。
      可到头来,却也是话到嘴边,仍旧是问不出口。

      只这样就很好,他转念又一想。
      此时此刻,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他就已经足够幸福。

      或许是因为瞎得太久了,他从小就不曾有过什么贪念,能把握住眼前拥有的一切就已经足够。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察觉到自己对于陆小凤的感情里似乎多了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些情绪如缕缕的游丝掺杂在二人相处的每一个时刻。
      终于在某些时候,他不自觉的就想要伸出手,去捉住那些看不见的丝线,攥在手里细细摩挲,想明白那些究竟是什么。

      但他至今不曾伸出手。
      也许真不需去改变些什么,他和陆小凤就像现在这样维持下去,相伴到老,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在一切都还朦胧的时候,没有人敢于去打破镜中月,吹散水中花。
      这么些年了,他们二人的心事在各自心底的角落萌芽,日渐滋长……
      彼此心照不宣的维持这份关系,越是珍惜,越是谨慎,越是不容于世俗,越是弥足珍贵……

      两人就这样并肩策马走过了一日行程。
      待赶到蜀中深山脚下,已是暮色四合。

      马车停在茶水铺前,通过这最后一个停驻点,再向前就是瘴气弥漫,毒蛇聚集,人迹罕至的雾林山谷,也就真正跨入了唐门的势力范围。
      可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假骆雪梅居然还是没有出现。

      “他难道真的不在乎三门联合,一旦三块玉石在此重聚,我实在是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夺取的机会。”
      陆小凤下马道。

      马车上下来的众人一样不解。

      “陆小凤,老实说,我这两天一直感到很不安。”

      花满楼终于也说出了心中忧虑。

      “爹他,迟迟没有给我回信……”

      “或许是什么事给耽搁了。”

      这话自然只能是安慰,谁也糊弄不过。

      陆小凤又上前拍了拍花满楼的手臂,道,

      “别想那么多,玉石还在你手上,应该……”

      而就像要印证他们的忧虑一样,茶铺里忽然热闹起来,似是由于一个新消息传来,一众人像热油入锅般从座位间猛的跳立开来。

      陆小凤听见为首的小个子突然站上长凳大喊道:

      “……这还能有假,今天一早江湖里就传遍了,江南花家的花如令杀害了少林空闻方丈……”

      又一个人补充道,

      “不过听说他本人也中了空闻方丈的大力金刚指,身负重伤又被少林僧人擒住,只怕是命不久矣!”

      陆小凤瞪大了双眼,他第一时间回过头去,花满楼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本就无焦距的眼神显得更加溃散无助。

      陆小凤心疼一瞬,就冲进茶铺里去。

      他一脚踩在凳上,单手抓过小个子衣襟,将那满脸错愕的人拎至眼前,喝道:
      “把你刚才的话再详细的说一遍与我听,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就扒光你的衣服再把你绑到门外的老树上喂蚂蚁。”

      那人吓的一磕巴,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位爷。

      “大,大爷……是这样的,小人一早从城里赶来,在酒楼边听人说少林出了大事——空闻方丈死了。据说这些天空闻方丈一直在招待江南花家的那个花如令,出事的时候,也只有花如令在他身边……”

      “那也不能就断定是花如令杀了他!”陆小凤道。

      “不是,这位爷,你不知道,花如令他中了大力金刚指,这大力金刚指可是空闻大师最擅长的少林绝学。若他不是凶手,空闻大师又怎会……”

      “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大爷您一看就是外地人,我可是这一代有名的包打听。嘿,不信您就问问他们。”

      陆小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桌边的一群人不敢说话,但都一个劲的直点头。

      “这消息有几分可信?”

      “没十成也有八成,花家那是什么身份,少林又是什么分量,怎么也不会有人随便去造他们的遥您说是不是。”包打听道。

      “花满楼,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少林。

      “花满楼?那不就是……”众人这才大惊。

      这不就是方才他们口中那个花如令最小的儿子。
      大伙儿连忙噤声。

      花满楼摸了摸手中扇骨,他自是心急如焚,但……他回过头看向才进铺来的诸位。

      “快去吧,你父亲有难,怎可不去相助。”骆老夫人道。

      “前面就是唐家堡,你们只管走便是,那人要是敢来,定叫他尝尝唐门中人的厉害。”唐渐离冷冷说。

      “那接下来的事就有劳唐公子。”花满楼道,“陆小凤,我们走。”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你们可不要一去不返。”擦肩而过时,唐渐离又忽然道。

      “多谢唐公子关心,我们二人绝不失约,定当平安回来。”

      陆小凤收下这份不明显的好意,翻身上马,“告辞了,各位保重。”

      “驾!”
      马蹄声嘚嘚渐远,唐渐离看着那两个逐渐缩小的影子,一双冷眼中透露出少有的担忧之色。

      连日赶路,干粮耗尽,快马也已支撑不住,二人不得不来到客栈匆匆休整。

      这一路上,他们也没少听见关于少林与花家的传闻,果然和那包打听所说的一样,花如令如今已是杀死空闻方丈的最大嫌疑人。
      最糟糕的是,据说花如令现已经被少林软禁,生死不明。

      一餐饭吃得是食不知味,二人刚想结账启程,却突然在客栈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位大爷跑的未免也太快了,累得小人我不眠不休整三日才勉强追上。”

      “包打听,你追我们作甚?”陆小凤问。

      “诶,那日闲人太多,有个秘密来不及告诉二位大爷,我这是连忙赶来,专程通知二位的。”
      那瘦小个子站在原地道。

      “我们现在很急,你有什么话快说。”

      “如果二位是为了花如令花老爷的事才这么急的,那就更要停下来慢慢听我说了。”

      “你什么意思?”

      “本来我作为包打听,有些话是不该说就不说的,但那日得知这位正是花家公子,那这话就必须要传达了。”

      “别绕弯子了,快些说罢。”

      “其实关于空闻大师的死,有一点是江湖里的人都不甚了解的。”

      “是什么?”

      “空闻方丈他,其实是死于一种暗器。”

      “什么暗器?”

      “就是二十多年前,杀死一众武林大会参赛高手的那件暗器……”包打听神神秘秘道。

      陆小凤和花满楼却立即就明白了。

      既然是那件暗器,涉及当年之事,那与假骆雪梅定逃不开关系。
      原来那家伙并没有打算伏击他们,只因为他的目标,一直另有其人。

      “话已经说完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在下先告辞。”
      刚说完,这包打听拍拍屁股就想跑。

      “等一下,”

      谁知陆小凤一把就抓住了他,

      “话不说清楚就想跑?猴精,你想得美!”

      此话一出,那包打听又站定不动,待他再一开口,声音立刻就变了。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往面上一揭,掀起一片薄如蝉翼的假面。

      而那张假面皮之下,竟赫然是司空摘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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