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望》温之如玉

1、第一章

　　她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家咖啡厅。后来，咖啡厅她常去，因为有她。

　　“您好，一杯卡布奇诺。”她的嗓音低低的，但她每次都能听到，因为她就坐在离吧台很近的方向。

　　然后，她会悄悄地抬起头，看她两眼。本来枯竭的灵感，又像是旱年逢甘露，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是的，她是个作者。而她，她不知她身份。

　　她敲击着键盘，嗒嗒的。

　　“傅雨涵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微笑。我当然喜欢看她笑，她朝我走近，手指抚上我的脸。
　　我盯着她看，她却透过我，想着其他人。
　　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想赌气得甩开她的手。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唐突。
　　往后退了一步，笑意盈盈地说，‘你又高了。’
　　说着，划拉了一下我们之间的高度。
　　我已经在她比肩的高度了。”

　　秦清码下这段文字，手指相互捏着松了松，端起手边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她抬头扫了一圈，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她掏出包里的耳机。
　　码字，与音乐更相配。

　　今天是周五，秦清拎着包包走进咖啡厅。

　　好多人。
　　面对着一下子近乎满客的地方，秦清扫了一圈，只剩一张桌子空闲了。

　　“今天这么多人来，是不是手都摇酸了？”
　　秦清买单的时候，和眼熟她的服务员打趣道。
　　“可不是，刚刚这台上摆满了杯子，都靠我们叁。这点钞的金手，终于摇起了奶。”
　　咖啡小妹也忍不住和秦清调侃。
　　还以为这好看的妹子今天不来了呢。

　　秦清总是挑工作日的时候来，一周一两趟，有时候坐一个下午，有时候就是一杯见底的时间。持续了近两月，她同咖啡店的人，也渐渐可以聊上几句。

　　秦清穿过客满的座位，来到唯一空出的座位。
　　放下包包和卡布奇诺。
　　虽然咖啡厅人很多，但可能本身环境使然，多交头接耳，而少大声交谈。

　　对于青春，多数人喜欢在逝去后撩起那华丽的裙装衣角，叹几句，唱几声。
　　秦清现在独身在外，就更为敏感。
　　她沉默着，任由情绪在心间发酵。

　　“您好，请问这里可以坐吗？”
　　秦清被一个声音打断，她抬起眼。
　　是那个女人。

　　这是她对她说得第一句话，秦清突然紧张，摸着键盘的手指更快的、小声的敲着键盘。
　　“不方便吗？”方语璇打算让自己在紧张的工作嫌隙放松一下，但平日里鲜少客满的咖啡厅，被一帮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男少女占领，只剩了面前人的桌边空余。

　　“方便的，你坐吧。”秦清从自己的情绪跳出，目光落在女人裙摆，是小碎花的图案。

　　秦清从方语璇坐下后，就专注在电脑屏幕上。
　　“你还是学生吗？”
　　方语璇看着面前的人，因为刚喝过卡布奇诺而微微伸出舌头舔了一小圈唇瓣，而后抿了一下。

　　秦清“啊”了一声。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方语璇笑了一下，手握着奶茶杯转了一小圈。

　　“没有，我不是学生了。”秦清虽然没将目光放在方语璇身上，但是注意力一直紧紧黏着，自然也没遗漏方语璇的问题。
　　“恩。”

　　秦清在回答问题时，已经注视着方语璇了，她见她慵懒得靠坐在沙发上，视线却落在周围，一不小心，她们的目光对上。
　　秦清不好意思的快速低下头，心脏处似乎跳动的格外激烈。
　　方语璇被秦清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好像比较容易含羞？
　　耳朵红了呀。

　　秦清的手指落在键盘，啪啪啪敲得更快了。她毫无章法和逻辑的打字，试图缓解方语璇带来的紧张感。
　　方语璇掏出手机，假装在“玩手机”，然后对着面前的奶茶杯拍了一张照片，发在微博上。

　　“偷得一闲时。”
　　配图是她爱喝的卡布奇诺，和女人的电脑与一双好看的手。

　　她们就这样在咖啡厅一起度过了一个闲适的午后。
　　“我要走了。”方语璇起身后，礼貌得同秦清打了个招呼。
　　“好的，拜拜。”

　　下了大雨，方语璇站在窗前，拿不定主意。
　　等下班的时候，雨会停的吧？

　　天公不作美，等方语璇忙完了手中的工作，外面仍旧是雾茫茫的一片，但是雨势渐弱。

　　等方语璇站到公司楼下，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她看到不远处的地铁站，平时几百米的路程，这会儿应该也不远吧？

　　咬咬牙，方语璇顶着包包开始跑。
　　漫地雨水被她的步子踩得飞起，水珠漫射，一朵朵绽开。

　　秦清正撑着伞，忽然一阵跑步声，并着水珠落地的声音，撞进她的耳朵里。

　　有人没带伞。
　　秦清冒出了第一个想法。
　　她将雨伞略微抬高，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真巧，一抹素白的身影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秦清默默驻足，这个身影有点熟悉。
　　是那个人吗？

　　收起悠哉的心思，秦清加快脚步向地铁站走去。看到那个人掏出纸巾，正在擦拭沾了雨珠的包包。
　　她站在那里，雨蒙蒙的天气，地铁站澄白的光照着她，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秦清笑了起来。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明明就是一个小落汤鸡。

　　秦清继续向前走，闯入了方语璇的视线范围内。
　　“真巧。”秦清率先出声，收起了长伞。
　　方语璇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女人声音，同事不是都下班了吗？

　　秦清就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
　　不记得她了。
　　秦清白皙的脸颊有些红，“上次咖啡店，我们见过，你坐我旁边。”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方语璇回忆了一下，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但她印象更深刻的是那双白净的手了。

　　“不好意思喔，我有点脸盲。”方语璇将润湿的纸巾攥在手里，不好意思地笑着露出一个酒窝。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
　　秦清后知后觉的想着。

　　“进去吧。”秦清走向扶梯，经过方语璇身边时，向她侧过头吱了一声。

　　她跟着她后面站上扶梯，秦清离她低了一个台阶。
　　方语璇站在秦清身后，目光就“肆无忌惮”起来。
　　黑发飘飘，一袭长裙，光看背影就是个美人了。
　　正脸也不错。

　　等踩到地面上，秦清特地等了一秒，刚好方语璇来到她身边。
　　“一起。”

　　她们进站的时候没有买票，都是月卡“滴”一声。
　　“你是向哪个方向？”这次秦清故意落后了几步，和方语璇站在扶梯的同一个台阶上。
　　“往洛水湾的，你呢？”
　　“我也是。”
　　“哈，真有缘。”
　　秦清眨巴了下眼睛，心里泛起细密的甜味。
　　幸福感突然就上升了啊。

　　等待地铁的时间不长，秦清对不熟的人，都有种没来由的语塞，也没什么话题可以聊，苦。

　　好在方语璇不像秦清。
　　她适时打开了一个话题。

　　也是随便聊聊，秦清就到了她要下车的站，她踟蹰了一下，没有站起来。
　　外面还在下雨，她想送她回去。

　　“我要下车了。”方语璇心情好好的站起来。
　　哎？
　　秦清也顺着方语璇的动作，摸着杆子起来，“我，我也到了。”

　　“噗，真的这么巧吗？你也是这片的？”
　　秦清微囧，“我刚好有个朋友住附近，今晚有事找她。”
　　“原来如此。那一起下车吧。”
　　方语璇没有怀疑的点点头。

　　等出了扶梯，外面依旧是冷风冷雨，雨势似乎还比刚刚进站的时候更大了点。

　　夜深的时候，城市的灯光就更加炫目了，被雨雾朦朦胧胧得笼罩时，充满别样的美感。
　　秦清撑着伞，走在路灯下如此想着。

　　“我们是不是还没交换过名字？”方语璇盯着像串一样下坠的雨帘，想起这事情。
　　是了，她终于想到这事情了。
　　好几次她想开口问，但是看到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又忍耐了下去。

　　“秦清。秦始皇的秦，清风的清。”
　　“我叫方语璇。方语你肯定知道，璇是这个璇。”
　　她侧身揽过秦清另外一边的手，在她的手心描绘她的名字。
　　她的表情很认真。
　　秦清比她略微低了一些，头抬起一点点就能将她全部的神情纳入眼中。

　　“你认得了吗？”
　　被她的手掌握着，秦清点点头，“左王右旋”。
　　秦清咀嚼品读，这三个字仿佛化在了她的舌尖，是水蜜桃的芬芳甜味。

　　“你朋友家在哪边？我可快到了哦。”
　　方语璇拢过碎发，别到耳后。

　　秦清面对这一片不熟悉的小区。
　　“就在附近了，我先送你到楼下。”

　　“啊，麻烦你了。”
　　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小惊讶，或者是惊喜？
　　秦清听得一字不落，不确定想着。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方语璇所在的小区楼就在眼前了。

　　“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下次见面，请你喝奶茶。”
　　方语璇站在伞下，她的倒影落在秦清的眼里。
　　“我……”
　　“不要拒绝，小姐姐。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
　　方语璇笑嘻嘻的，“那，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