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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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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与知大步迈进,一眼见到坐在主位上的周礼雍和池均城。
他冲他们微微颔首,礼貌地打招呼:“周总好,池总好。”
略一转头,与池悦那道平淡如水的目光对上。
宁与知心中猛的一惊,朝女孩多看了几眼,却又见她漫不经心将目光挪开了,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跟着进来的侍者帮宁与知拉开座椅,又配了套餐具。
龙凤胎小朋友饭已吃完,急着去打游戏,椅子一推,跑到旁边的沙发上去了。池悦的母亲喻秀跟着说:“再喝点汤,长身体呐。”
她端着两小份汤跟着去了沙发,而差不多吃好的周筑也十分主动地说想出去透透气。
起身之后,周筑轻拍了一下池悦的肩:“咱们去消消食?”
池悦嗓音平和:“我还没吃饱,你先去。”
周筑本想将空间留给三位谈工作的人,哪知池悦没配合,只好自己先出去抽烟了。
池悦也没抬头,她谁也不看,就在那儿自顾自地小口吃菜喝汤。
宁与知镇定地看向周礼雍:“周总,我是陆荣集团的宁与知,很感激您给我这个机会。为表敬意,我先干一杯。”
语毕,他拿着桌上一杯刚斟好的酒,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周礼雍见怪不怪,也没觉得这个举动多有诚意,倒是饶有兴致地问:“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宁与知倒是实诚,“我在对面的会所守株待兔一个多月,知道您偶尔会来这儿吃饭。”
“哦?”周礼雍愣了一下,“看来我是这个‘兔’啊,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偶尔会来这里?”
宁与知双眸微敛,神情显得谦和又坦然。“一年多以前,我在《天下财经》上看到过一篇关于您的专访,里面您幽默地提到过一个玩笑——‘专业投资人,要在最短的时候内,找到最有价值的东西。什么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呢,比如我母亲做的鞋垫,比如景玉楼新出品的蹄汤。”
正在喝蹄汤的池悦手腕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夹菜。
周礼雍听了,眉目舒展,笑道:“小伙子,有心了。但要是我最近不回国,你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宁与知跟着淡笑,虽然喝了一小杯白酒,却丝毫没有醺意。
他说:“如果每天守着都等不到,那就是命里没有福气结识您。”
周礼雍有些错愕。
在这一班年轻的小辈里,从来没人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心头如此舒坦。就连池均城听了,也忍不住赞许:“小宁的确有心,比陆近那小子强多了。”
推杯换盏后,周礼雍开门见山:“小宁,我知道你今天找我的原因。但是,陆氏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很难东山再起。我说得再直接一些,当年你母亲去世,你的外祖母掩耳盗铃,宠溺孙子而疏远外孙,任由陆近胡作非为,投行就断定过,陆氏撑不过三年。如今,预言果然应验。这样一个烂摊子,你让我老周来接手,恐怕不太厚道。”
宁与知给周池二人斟了点酒,嗓音依旧是镇定:“现在不一样,陆氏还有一样有价值的东西。”
“哦?”周礼雍倚靠在椅背上,疏离默笑,“是什么?”
“我。”
这回周礼雍和池均城同时没忍住,张嘴笑出了声。
虽然声音浑厚,但宁与知还是听出了几分轻视来。
周礼雍喝酒上头,没几杯就使得脸上暗红浮起。
笑过之后,倒还是说了几句中肯的话。“小宁,你知道,在咱们这行业,天使投资,那就是搞搞暧昧,风投呢就是谈谈恋爱,只有PE投资,那才是过日子。现在,陆氏寿命将尽,天使和风投都不会再进来,我也不至于来追求一个命不久矣的公司。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宁与知目光坚定,表情从一而终都是刚毅。他说:“我会让它起死回生。”
不是信誓旦旦,也不是犹豫怀疑。就是一句平静的话语,似承诺,又像保证。
这气场引得周礼雍一震,随即笑着拍拍宁与知的肩:“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不要太狂妄。你还是先想想,如何破产清算吧。我差不多要出发去机场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宁与知不再言语,端起酒杯,再次饮尽杯中的烈酒。随后依然保持了风度,将周礼雍送到了餐厅大门。
司机把车一开走,宁与知便再次大步上楼。
穿过长长的走道,刚好看见池悦的母亲带着龙凤胎下楼去了。而池悦慢悠悠地从包厢里出来,低着头默默朝前走。
没走几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
“池悦。”宁与知嗓音低哑地叫她的名字,那一点烈酒的后劲似乎上来了一些,眼神里隐有光在流转。
他扯松了领带,解开了第一粒衬衫纽扣。单手解扣的模样,透着几分慵懒的美感。身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像一棵气质清绝的树。
“池悦,真的很抱歉。迫于无奈,我去了澳大利亚,后来又回国。其间我也去N大找过你,可是你不在……”
池悦看着面前的男子,比在流沙岛初见时,似乎更沉稳了几分。
她看看他,两秒后却抿嘴笑了,“宁先生,又见到你了,真巧。不过,我不关心你的行程。”
她还是这样淡淡的,没有特别的情绪。可是她这样却让宁与知更加心慌。
“池悦,希望你别生气。我答应过带你去看十米浪峰,以后一定会做到。”
两人站得太近,池悦微微仰头才能和他对视。“不必了,”她说,“我现在没有兴趣了。”
“我——”宁与知站着没动,情急之下想去扶池悦的肩。
恰好这时候,从洗手间出来的周筑过来了。“池悦,在等我?”
池悦回头,不留痕迹地退了一步,和宁与知拉开距离,这才回答周筑:“嗯,他们都走了,让我坐你的车回去。”
周筑走过来,见到刚才在包厢里和父亲交流过的男子,好奇地看了一眼池悦,问:“你们……认识?”
池悦答得飞快:“不认识。”
周筑倒也风度翩翩,站到宁与知面前,友好地笑笑,说:“宁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就这样,还没和池悦多说几句,她就飞快地离开了。
宁与知站在原地,拢了拢眉心,静伫几秒,也转身向楼道口走去。
他没有回陆氏总部大楼,而是径直回了位于碧园的家。
这套房子离公司很近,是宁与知的母亲在世时所购,后来没人居住,就一直闲置了下来。
宁与知开车进入地下车库,然后乘坐电梯上楼。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外婆和司机站在家门口。
外婆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宁与知喊了声外婆,把门打开让老太太进去。
房子里挺空旷,收拾得干干净净。宁与知打开空调,然后给外婆倒了一杯水。
陆老太太老态龙钟往沙发上一坐,又因闻见了宁与知身上的酒气,开口便是指责:“与知,你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整天出去喝酒泡吧,这就是你的态度?”
宁与知扯掉领带,给自己也倒了杯凉水,才平静地说:“外婆,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去澳大利亚求我回来帮你,说好不过问我公事的。”
老太太怒了:“陆荣公司有你妈妈那么多的心血,你就是这样糟践的?”
提到母亲,宁与知紧了紧手心,片刻后,依然是镇定自若:“我既然答应回来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自然不会食言。您别拿我妈来压我,是谁在我妈刚一过世,就立即将整个产业全部交给自己的孙子?”
陆老太太被戳了短,愤愤不语。亲孙儿陆近如今身陷囹圄,和她的溺爱也有很大的关系。
宁与知旧事重提:“外婆,当年陆近在美国输了五千多万,你明知道不是我,为什么不帮我澄清?就为了维护他作为总经理的威信?”
老太太默不作声。
宁与知酒劲上来,话也多了一些:“外婆,他是你的孙子,我是不是你的外孙?陆氏是我妈妈和外公一起创办的,你想留给自己的亲孙子我不在乎,但是为什么连个公道也不给我?”
老太太依然沉默,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祖孙俩谈不到一起,宁与知最终下了逐客令:“我愿意回来,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想保住我妈妈一生的心血。我尊敬您,叫您一声外婆,但希望您别再来我这儿,也别管我如何挽救公司。否则,我会马上离开。”
最后这一句震慑到了老太太,她喃嚅几句,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事到如今,公司临近破产之际,剩下的唯一希望,只有宁与知一个人。她不能再将他逼走。
陆老太太起身,司机赶紧上前扶着。
两人一走,屋子里顿时清静了。空调凉气充斥着整间房子,也钻进了宁与知的心。
他歪倒在沙发上,目光放空看着天花板。
没有怀念母亲,没有伤感遭遇,却无端想到两个月前在澳大利亚进行硕士答辩时,乔威尔太太给他的箴言:“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必定是在风暴里成长起来的。一帆风顺,成不了气候。”
可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若起步时便是惊涛骇浪,该如何成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