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双腿直立行走》祭影

2、Chapter 01

　　某处的地下室牢狱。
　　天花板的角落沾有蜘蛛丝，铁栏杆外两名看守，自身一手被镣铐锁在床头，旁边有人聒噪不已。
　　这就是目前伊德妮所处的情景。

　　“根据报告所示，第4x次壁外调查，有名士兵在墙门打开后落于队伍末尾，而后突然骑马掉转回头直奔街道，引起群众片刻混乱。脱离此次调查的队伍使原属右翼队形残缺，本人不知悔改，脸色畏惧一心寻求庇护藏身之地，以此躲窜大街小巷。随后被留守的调查兵团士兵追捕，期间奋力反抗，导致逃脱途中不慎踩到香蕉皮摔倒，头部撞到地面昏倒过去。”
　　……这倒霉孩子是谁？
　　“这名逃跑的士兵就是你吧，伊德妮·海因里希。”

　　手捧报告分析文件，用长官口气说话的调查士兵大叔正深恶痛绝地瞪着她。
　　伊德妮有片刻的愣怔，对对方嘴里吐露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感到诧异。
　　曾经累积的经历让她快速反应过来恢复冷静，问道：“长官，请问这里是……？”
　　“当然是调查兵团的地下监狱。”对方道，“像你这种逃兵还有什么自由的权利，这里的每个人都深刻明白自己的责任所在，包括即将迎来的自身命运，你根本不是什么特别存在的人。”
　　像是为了观察伊德妮脸上的表情变化，对方故意刻薄地说。
　　伊德妮低着头，不确定地辩驳道：“逃跑的事……有什么证据证明逃兵就是我吗。”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士兵将手中的文件重重往床上一拍，冷笑，“你满脸惊恐策马回头冲进闹市，边哭边叫的凄惨模样路上的人可全都看到了。之后被找到的时候大喊不想死不想死的，调查兵团的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这样的证据难道还不够证明你的胆小吗？”
　　“……”哪家的孩子这么丢人啊啊啊！
　　“好好反省吧新兵，等团长他们回来再决定你的处分。”
　　最后落下狠话，对方显然不愿和逃兵共处一室，转身离去。

　　伊德妮没有目送那名调查兵团士兵的离开，也不在意落锁的声响。
　　垂首细细看着，本是记忆中伴随多年的布满厚茧和伤疤的手掌心，现已转变为一只略带薄茧总体上还细皮嫩肉的小手；撩起袖口，就连双臂上零散分布的鞭痕和刀疤不见踪影，手腕瘦弱仿若可轻易折断。
　　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
　　那人刚才说什么，壁外调查？逃兵？没想到死后还是没能逃出调查兵团的手，人身自由依然遭到束缚……伊德妮·海因里希？到底从哪冒出的？

　　用力拍打双颊，有痛觉，不是梦。
　　她很清楚在被利威尔和韩吉审讯的那个密室夜晚，拉尔文供认后，凯尼的刀刃就贴上了脖颈。
　　割破那层薄薄细腻的皮肤是凯尼擅长的事，在耳边留下无情的告别之语已是他最大的恩赐。两人相处过的几年时光于他而言不痛不痒，服务于王政府的家伙不可能放过深知雷斯家族秘密的她。
　　拉尔文有一点说错了，虽然他们瞧不起她因此隐瞒了许多秘密，但实际上她知晓的比谁都多。
　　不过，拉尔文那番对同僚贬低的话听起来实在可笑至极，那晚颤抖的声线以及其中隐匿的恐惧不安，拉尔文似乎被利威尔他们挟持，迫使说出一番言不由衷的话——或许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也说不定。
　　一切都是调查兵团的惑敌手段，听进耳朵里去的萨内斯那个蠢货第二天无需用刑便会自暴自弃地吐露秘密吧。
　　利威尔说什么来着，招供后让拉尔文和萨内斯共处一个牢房……她完全想象得到恍然大悟的萨内斯和知晓真相却无法阻止的萨内斯两人瞠目结舌，悔恨不已的傻样。

　　“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此伊德妮爽快地大笑起来，身体的颤抖带动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响声，让门外的两名看守产生不悦。
　　“笑什么笑！你这个不知羞耻的逃兵！”
　　伊德妮用自由的那只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不知为何心情猛然放松开来。
　　她重生成了另一个人……过去名叫伊德妮·布赫的人已经死去。
　　虽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但总而言之伊德妮获得了新生。

　　“喂，你们调查兵团还有没有一个叫利威尔的人啊？”
　　“给我放尊重点逃兵！是利威尔兵长！”
　　那死鱼眼混蛋竟然还在，伊德妮又问：“那韩吉·佐伊呢？”
　　“不要直呼分队长的名讳！你想死吗！”
　　两人都活蹦乱跳地活着，现在所处的时间轴应该与过去相近。
　　结合之前那名调查兵团士兵的话，第4x次壁外调查，大抵是84x年间。玛利亚之墙没被巨人突破，拥有变身巨人的少年也还没出现？
　　伊德妮内心有太多疑问，然目前的情况不宜大肆动作，现在她附身的这具躯体前身情况微妙，作为一名大庭广众之下临阵逃脱的士兵，她已经受到了极大关注，不能再节外生枝。
　　如果利威尔现是兵长而韩吉为分队长的话，现任调查兵团团长极有可能是艾尔文·史密斯。
　　棘手啊……

　　正当伊德妮盘腿冥思时，牢门外传来说话声。
　　“你没事吗伊德妮！我从艾登那里听说了你拒绝参与壁外调查的事情，之后还被调查兵团的那群人抓捕导致磕伤了头部。现在感觉怎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来者的话语同她疾走的脚步声一样匆忙，铁栏杆外站着的是名十五六岁的女孩，娇小的身材，清秀的脸蛋，身着伊德妮再熟悉不过的服装——执法独角，宪兵团的制服。
　　听上去像是原主的伙伴，闻讯赶来慰问一番。
　　伊德妮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性格如何，稍微挪了挪大腿，手懒散地搭在膝盖上，“如你所见，调查兵团给我的待遇很好，”说着示范地拍拍屁股底下的床垫，“这不还有床呢，超级舒适。”
　　相比之前被人绑在木椅上，屁股痛死了！
　　“……骗人的。”那女孩皱着眉头忧心忡忡，“明明你额头上的纱布都渗血了还说没事！当初毕业仪式时我就劝你了，不要管我，明明以你的成绩进入前十轻而易举，为什么要代替我加入调查兵团从而放弃成为宪兵的机会呢！不至于……发生现在这种事情，我理解你，巨人很可怕啊，表面说是壁外调查，其实不过去送死，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
　　简直无语。
　　伊德妮深深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妹子怎么一言不合就自己抖露出些狗血秘史呢。
　　为了她放弃做宪兵的机会，还控诉调查兵团毫无人性，原主果然是个倒霉孩子！
　　伊德妮只要想起仿佛徘徊在耳畔边“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的质问就拼命忍笑，不知道艾尔文知道自己成了小女孩口中的大坏蛋，还以此遭人踩上一脚体现自身的心善该有何想法。

　　见她憋笑难受，女孩的表情微微变化，“你怎么……莫非撞到脑袋犯病了？”
　　“不好意思。”伊德妮抹了抹鼻头遮掩笑意，“既然你同情的我话，可以把位置换回来吗？”
　　“什么意思？”
　　“既然当初是我代替你放弃当宪兵机会的，假设如今我后悔了，你能不能把原本属于我的位置换回来呢？”伊德妮直视她认真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代替是怎么回事——这种毕业志向还能代替？但你也知道现在我因为太过害怕以至于失去理智作出丑事，你说你能明白我内心的恐惧，反正本来我的成绩能够进入前十名，拥有加入宪兵团的实力，现在反悔的话应该也行吧。”
　　乍听到伊德妮这番冷静的话，女孩顿时白了脸色。
　　“你在说什么……现在的话，已经晚了……再说逃兵的惩罚上头还没有消息呢，你怎么能……话说大家现在也不是什么训练兵了，我都加入宪兵团了还怎么可能和你交换……伊德妮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伊德妮将她脸上的表情收进眼底，抽动的嘴角，从开始到现在隐藏眼里深处的不屑与嘲弄等并没有放过，这种眼神她见惯了，面前这个小女孩正用拙劣的演技愚弄她。
　　反正是什么编出来的假话再加上楚楚可怜的祈求，原主迫于情势和自尊只得退让，硬着头皮志向选择了调查兵团，脆弱的内心终于在墙门打开的那刻崩溃，然后做出不管不顾的逃跑行为。
　　伊德妮支着下巴欣赏对方逐渐扭曲的脸蛋，这具身体内在变成了她，怎么可能继续乖乖任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欺负呢。

　　“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女孩脸上多了份不加掩盖的冷漠，离开之际忽听外边传来叮咚的钟响。
　　是调查兵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