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双腿直立行走》祭影

3、Chapter 02

　　该来的总会来。
　　伊德妮倒不急着为“自己”脱身，反正没做过的事，惩罚也不会严重到威胁生死的地步。
　　面对艾尔文或许很麻烦，但如果微不足道的士兵也需要他亲自处理的话，调查兵团早被王都那群蛀虫们啃□□光了，尤其是壁外调查的资金补贴。
　　壁内关于巨人惊人的秘密未曾泛起波澜，更何况此刻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秘密满肚，如履薄冰的第一宪兵了。
　　当做是久违的休假好了。伊德妮心情轻松愉悦地躺倒在牢狱的床上，也不管镣铐锁住的左手腕，四肢大开地仰趟闭眼养神。

　　“我说，两位看守先生。”
　　悠闲自在的下场就是伊德妮无聊找事，自顾自朝看守发起聊天话题。
　　“被宪兵直言说壁外调查是送死，控诉自家团长的毫无人性，你们怎么看？”
　　刚才那女孩直言不讳时，尤其是最后指责的话，两边的看守脸色可是隐忍得非常可怕。
　　其中一名看守余光狠厉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伊德妮翻了个身，手支着脑袋，“据说调查兵团每年大约有将近60名新兵加入，近年间死亡了超过六成的士兵，死亡率奇高。虽然长期在墙外进行巡逻调查捕杀巨人的做法为人类做出了贡献，但直观来说，不就仅意味着死亡么。而且近年来的牺牲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人类对巨人依然一无所知，说白了，在墙内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最后饱了巨人的肚子……”
　　“给我闭嘴！！！”
　　一名看守愤怒地打断伊德妮的话，双眼瞪得浑圆，“我警告你逃兵，再给我絮絮叨叨的话别怪我堵住你的嘴！别忘了你也属于送死的这批口粮里。”
　　另一名看守显得较为冷静，目光阴冷地看着她，“所以你才选择了逃跑是吗，既然明知送死，为什么还要加入？看来你脑子和我们一样不灵光，否则就不会和我们一起待在这儿了。”
　　对方的问题伊德妮还真心答不上来，是被人陷害误导，被逼无奈，还是自尊心作祟，一时冲动，统统与现在的她无关。
　　不管怎样，包含讽刺意味，她确实出现在这里。
　　宪兵团一直以来都对调查兵团抱有微妙的敌意，这个潜意识伊德妮暂时还改不了，也不想改。

　　她抓抓后背，接着提问，“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而已。只是很好奇，既然会对我发火的话，为何之前对那女孩却默不作声呢？”
　　也不等他们回答，伊德妮继续道：“难不成是不敢得罪宪兵？还是因为那女孩特殊的身份？亦或者，你们依然把我当成你们的同伴？”
　　“……逃兵。”脾气火爆的那名看守一把撞在铁栏杆上发出响声，眼神瘆人地望她，“我根本不会承认那种心性胆小，逃避责任，抛弃伙伴的家伙会是同伴，你明白吗。”

　　伊德妮毫无畏惧地回视过去。
　　“原来如此，那女孩如果不是贵族之子也多少和贵族挂上点关系。”
　　对方的名字脑内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下意识感觉熟悉，自己虽是占据了这具身躯，却没有接收到前身的记忆。
　　伊德妮也不烦恼，似乎在用这具身躯睁开双眼的那刻起，从前关注的事物，坚持和踌躇离她远去，更不要说如今对她并无干系的人与事了。
　　稍微有些感慨，难怪宪兵团从来都与调查兵团不对头……这样的地方作为下半辈的生活坏境，或许不赖。

　　额头上的伤不大好，清醒后一直传来间断的刺痛感。
　　伊德妮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迷迷瞪瞪睡过去，一时梦见自己还是宪兵跟着萨内斯对人审讯，惨叫声接连不断，新鲜的血液喷在脸上；一时梦见还处在那间小黑屋中，利威尔和韩吉还绑着她，两人分别剪断了她的十根指头。
　　然后画面错杂交替，混乱脏污的街道和草木芳香的河堤，空中巨大引擎轰鸣，一个男孩问她：你要走了吗。去哪里。不要走。
　　马车行驶轱辘响，她前往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四周是富丽堂皇的建筑，华灯愈发闪亮，折射的影子愈发庞大浓稠。
　　伊德妮恍惚记得幼时离开地下街的场景，也记得带他离开的人牵住她手的触感与温度。尽管那人是个罪恶的人贩子，后来又被人割了喉咙，最后徒留她面对当场行凶的刽子手。
　　这个世界有多残酷，伊德妮早早体会到了。

　　“你们要干什么……喂……这样不好吧……”
　　牢房外的嘈杂声使伊德妮醒来，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道：“到饭点时间了吗。”
　　外边的吵闹顿时安静下来，借着被几个影子遮掩大半的火光，她注意到又有新的来访者，不禁嘟囔：莫非这具身体是个绝世大美人，惹来这么多热闹，等出狱后一定要好好照个镜子。
　　“她醒来了。”
　　原先处于争论中的几个人齐齐望进牢房内，咔嚓一声，有人拿了钥匙开锁，新的来访者就这么进来了。
　　两名看守士兵面带犹豫脸色纠结，迟疑了下没有跟着进去，也不阻拦。
　　进去伊德妮牢房内的是三个士兵，脸色阴郁，相同的不仅是身上沾满血污的制服，毫无例外全部挂彩受伤。脑袋缠绕绷带的，拄着拐杖的，甚至其中一人没了条手臂。
　　原来是壁外调查幸存归来的士兵。
　　伊德妮警惕地坐起上身，被子掩盖的下半身脚底蓄力，双目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要和我说晚餐的餐后甜点取消了，我会很难过的。”
　　“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有人道，“就算有你也不配得到。”
　　伊德妮笑道：“我配不配得到你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怎么了，上头指派你们来惩罚我吗。”
　　“区区一个逃兵根本不用劳烦团长特地下发指令，由我们给你点教训就可以了。”他们逐渐逼近。
　　伊德妮不动，“你们打算无视艾尔文越俎代庖吗，这样说不定要和我一起接受处罚呢。”
　　“没有的事！对团长，我们打从心底佩服，如果没有团长的话……”脑袋缠绷带的那名士兵大叫起来，“和团长没有关系！这是我们的事！哪怕之后受到处罚也没关系！”
　　伊德妮冷笑，“你们残兵败将的还有力气收拾我？”
　　这句话像是被点燃的火药瞬间炸开般，三个士兵表情扭曲眼底疯狂。

　　“都是你，是你的错，你这个不知羞耻的逃兵，调查兵团的脸面全被你丢尽了……街上那群看你掉马回头的百姓都在嘲笑我们！好像我们这群出墙的士兵所具备的勇气多么可笑！”
　　“你知不知道右翼的队伍因为缺了你的位置造成了队形的漏洞，临时难以补全，巨人从漏洞里突破直入队伍深处……那么多人死掉了……”
　　“米哈，雷特，加布拉尔，鲁迪法，他们在我面前死去……巨人将他们撕成两半，咬走头颅，咀嚼骨头……你能明白吗！能不能明白亲眼见证他们惨烈死状的我的感受！”
　　“你这种人肯定不明白，因为你没有到墙壁外边去，没有亲身遭遇过那种地狱，你的四肢还在，安逸地躺在牢狱的床上睡觉，你根本不明白。”
　　“为什么像你这种人还可以安好地活着，他们都死了，就你还活着……因为你的畏惧胆小，我们出墙的士兵要顶上你的空位，然后一个个悲惨地被巨人吃掉……”
　　“像你这种人为什么还活着啊！！！为什么只有你可以幸存！！！”
　　“她该死，杀掉她……”
　　“杀掉她。”
　　“杀掉她。”
　　“杀掉她。”

　　迎对第一个士兵出动的攻击，伊德妮动作迅速地躲避，同时将身后的枕头用力丢到旁侧企图抓住她脚的士兵的脸上。
　　最后那人直冲她的脑袋，似乎想抓住她的头发以此钳制，伊德妮稍一侧头，右腿膝盖撑在床面上，左腿将那人脸狠狠踹到旁边。
　　毕竟是常年和巨人实战的士兵，具备真实力，她刚刚应付完第一波攻击后，三双手又齐齐朝她伸来。
　　伊德妮向摘掉枕头的断臂士兵使出一个下劈，将之手臂压折在床上。
　　第一次攻击落空的瘸腿士兵甚至准备爬上床，用膝盖搁在床沿支撑自己，甚至把手里的拐杖当做武器挥向她。伊德妮无法右手护在脸前遮挡，拐杖实打实砸在她臂上。
　　趁此空挡伊德妮另一腿横踢在那名脑袋缠绷带的士兵头上，他刚被伊德妮踹了次脸，现下又被狠踢，头晕脑胀跪倒在地。
　　剩下最后一个，目光盯住伊德妮被锁在床头导致限制其自由的左手上。
　　她马上意识到对方的企图，却反其道而行，双手全力握住镣铐的锁链作支撑，而后身体收缩脚尖蹬地，以全身的体重增加攻击力道，瞬间如弹簧拉直跃起半空类飞身踢，双脚一起揣在那人的脸上，正中红心。

　　整个过程动作行云流水，伊德妮半蹲在床上，警告示威般扯动了左手，镣铐的锁链发出一串清脆声。
　　牢房外两名看守满脸惊诧，反应过来后纷纷架起手里的枪械对准伊德妮。
　　“再动的话就开枪——”

　　“干什么，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厕所的坑不够用吗。”
　　就在此刻，几乎是那道持续一段时间以来无比熟悉的声线传入耳中，伊德妮浑身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