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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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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今天遇到了个难题。
三少送来个据说以下犯上的仆人,按家法不过是一顿鞭子再加饿几天,可问题是——这人是老爷的人,这不明摆着要掌老爷的嘴么?!他不敢自行做主,忙差人去请示聂相,一边对着闯了祸的人抱怨。
「你说你怎么就不会机灵点呢?」他看着被凝霜推倒在地上的人,并没有扶起他的意思。「三少要骂,你就让他说两句,要打,你就挨两下,就算三少要咬人,你不过是少块肉,怎么就非弄得大家都难看你才满意么?」
聂七没有理他,他在想,那个姓莫的人是个高手。
不知自己离开后可有出事,不过既然是三公子自己的选择,出了差错也应该没有他聂七的责任了。
真是份乏味的差使,遇上个娇贵任性的公子哥。
他有些无聊,进府这么多天手脚都要生锈了。
李管家接到聂相的回复,竟是默许了三少。于是他令人褪去聂七的上衣,吊到伙房照家法行了鞭笞。
聂七始终未发一声。
文轻行至槙云处。
大公子正立于案前看书,桌上一份奏折摊开平放,墨迹未干。这房内虽无珍奇,单是一条手工针织地毯,便不知比文轻那的高出几个档次,不枉聂府长子之名。
见文轻进来,槙云放下手中书卷,亲自迎上。
这人,即便是伪善,也能让人觉得舒服,如沐春风,文轻暗赞。在他看来,有实助者伸手援之为真善,无实助者不过施舍同情,不自知则为天真,自知便为伪善,无所感恩。
毕竟,聂府城深帷讳人心难测,一个不周便能粉身碎骨成为那众矢之的,若是别人给点同情他便要临表涕零感怀于心,他才真的不要活了。
不同之位自有不同之人,文轻注定不能兼爱天下,也只能怨老天不公,没给他这种选择。
槙云看着他微笑:「听说有下人冲撞三弟。」
「大哥消息好快。」文轻回笑:「文轻自是无妨的,只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下人的总不能太无法无天了。」
「三弟有分寸就好。」槙云点点头,不再过问此事。
两人坐下不久,就听外面一阵人声鼎沸,二公子回来了。
再一会儿,二公子推门而入,对槙云行礼:「见过大哥。」
二少名行川,官拜参将,却比文轻要小上一岁,教文轻一声「二哥」喊得好生别扭。
「原来三弟躲在这里。」行川调转目光,冷冷睥视着文轻,装出刚发现他的样子。
文轻不语。
他与二少一向两看相厌,自从行川初归,依次到各院请安时刻意到他那偏院中挑事,与凝霜冲突起来,打得她三日下不得床,又以下人无礼为由给了文轻一嘴巴,两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至于后来,聂相得知此事罚二少面壁思过,抄道德经一百遍,又令其道歉,除了挫去行川的锐气,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戒。
只是后来每当行川归来之时,他都会被槙云请来回避就是。
也不是不理解,二少官位虽高但常年身在军营,不识官场明暗,加之年少气盛,嫉恶如仇,二夫人又是个善于挑拨的,兄弟不和可以说理所当然。
「该去主阁了。」槙云出声圆场。
聂府每年的家宴只在这天,小除夕。
全家人一年一度的整装郑重聚在一起吃饭,以表家庭和睦,如此而已。
聂相在首座,往下依次是聂氏,众夫人,众公子,因五妹尚不会坐立,文轻位居倒数第二。
家眷女流不能私涉政事,聂相自然无话沉默,他不出声,座上众人也没人敢开口,一席饭吃得沉闷无比。等聂相吃完离席而去,聂氏才露了笑容,关切状询问二少近况。
文轻不愿等她们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看着时机悄悄退了出来。
他回到自己院中换了衣服,再转了圈走到伙房。
这天正好是月缺,夜空黯黣,星光微弱不足以视物,屋里一片漆黑。文轻摸了个烛台点着,信步走到吊着的人前。
「哟,还活着啊。」半晌,他勾起嘴角。
聂七抬起头看他,目光略带嘲讽。
「你为什么要出来呢?」文轻伸手抚弄他身上的鞭伤,用手指一遍遍划过,笑容纯真像个孩子:「因为莫天会武有危险么?」
聂七心里一震,原来他都知道。
「不过呢,」文轻握住他的下巴,与他直视,道:「你要记住,我这个人比起胆小,更加喜欢记仇一些。」
聂七默然看着他的笑容,他在烛光下闪亮的双瞳,首次觉得迷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轻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不管爹是怎么对你吩咐的,至少在我面前,你就是我的下人,要听话,明白么?」他的手顺着聂七的脖子滑回胸膛,在伤口上按了按,又将沾了血液的手指伸到嘴边,用舌头舔舔,加深了嘴角的笑容。
聂七别开了眼。
「好好想想罢。」文轻没迫他回答,径自离开了。
当晚,聂相再传文轻,曰:「那下人不合你意么?」
「爹为何有此问?」文轻试探。
「若你真不喜欢,为父也可换个人。」
「此人只是不懂规矩,稍加调教即可,文轻并无不满。」他在心里翻个白眼——又不是撤走,不必麻烦了。
第二日一早,凝霜又到李管家处。
「我家公子说,缺个下人还是不方便,让奴婢把聂七领回去自行处置。」她说。
李管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凝霜松开吊在房梁的绳子,连结都懒得解,一路把人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