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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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大夫人和五夫人各自回了娘家，府中后园暂时的冷清下来。
当然，夫人们只会说这是聂相心仁宅厚，体谅她们平日不能与家人相伴所以特准回去过年，不会有丝毫不敬。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是夜，文轻负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空中接踵升起的彩色绚丽烟火，脸上被映得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一旁凝霜拿来他的狐裘为他披上，轻声道：「公子，小心夜里风大。」
文轻回过头，向她笑笑。
聂七抓起酒壶含一口清酒，坐在屋顶上冷眼看着他们，身上鞭伤隐隐作痛。
看那人雪地白衣笑清浅，偏又眉目寂然。
原来还是个伤春悲秋的公子哥。
他冷哼，却并无不屑。
——既然他不笨，自己或许可以死的慢些，虽然无所留恋，能活着总是件好事。
主阁里，聂晨芫凝视着烛火，默默出神。
自先帝瘁然驾崩，转眼已过了十年，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宣厉十二年。
也便是约定之时。
他定了定神，从书桌暗格里取出一个已落了灰的细长匣子，找来手巾拭净，露出原本的暗棕色来。
打开，取出里面的卷轴，慢慢展开。
黄绸黑字红印，句句张狂。
他用小楷照样誊到白宣上，晾干折好，封进暗红的纸封，吩咐道：「凌晨时送进宫去，亲手交给皇上，说是贺礼。」
李管家接过，躬身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立宣厉太子承吾衣钵，当耀吾祖，吾贺兰氏代代皆勇夫，若不能于十三年重夺政，废之，赐姓于摄政者王。钦此。」
好一份新年大礼！好一道先帝遗旨！
宣厉将手中白纸红封一道撕个粉碎，制不住全身颤抖的冷笑。
父王一世枭雄心比天高，聂相心思缜密袖长善舞。
两人皆是当世奇才。
却又将本王至于何地？！
古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可若是天欲绝其路呢？
是不是同样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既然世人皆需承其苦，天何以为仁？
侍候的内宫总管徐公公看他气苦，大着胆子上前劝道：「皇上，天无绝人之路，聂相既愿意提前警示而非坐享其成，想必心存善意……」
宣厉大怒：「放肆！莫和朕提天！你怎知他不是猫哭耗子！」随手抓了件硬物掷过去，将徐公公头上撞出血来，仍不见势竭。「滚！给朕都滚出去！」
一干人噤声，低头退下，听那小皇帝乒乓地砸物泄气，声音清脆得盖过了外面的爆竹声。
于是内宫一夜灯火通明，无人能眠。
第二日上朝，堂上众臣离得太远看不清座上人神色，只觉得皇上待聂相愈发的亲厚，只差封王割地以博其笑，不禁相顾骇然。
这全国礼法皆出于聂相之口，如今，他真便要颠覆了大南王朝么。
对那些前朝文臣来说，此乃是无论理智上多么认同，感情上都无法接受的事啊。
可笑——立出这三纲五常的是聂相，废武兴文的是聂相，傀儡执政的是聂相，扶起政敌的还是聂相。
他日是非成败，结果如何，聂相终留名青史矣。
新年初始之早朝看似君臣和睦，暗地风起云涌，内中凶险，外人实不足道也。
只是无论小皇帝内心里怎样把聂晨芫诛九族处极刑，还是不得在面上发作出来，因他没有这样做的实力。
呜呼哀哉。
聂相朝上春风得意，回到府中，却失眠了。
他不断的忆起那人得胜，策马率军回京，立于城门傲然长笑；那人执着奏折睨视众人，不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人喷着酒气，拉近他的脸嗤笑道，你要怎么办；那人自信满满立下遗诏，抱着清妃尸体饮下毒酒，脸上犹存笑颜。
夜夜梦魇不得安宁。
这南朝命脉之线如缚茧之丝般一层层缠着他，勒得他透不过气来，左右皆愧对良心。
不知为何，他想见文轻，像溺水之人紧抓着救命稻草那样的恐慌而又安心，奇特的平衡点带来的快感令他欲罢不能。
他发觉，自己忘不掉年幼的文轻站在水柳树下戏耍的干净笑容。
那感觉如催眠一样令他平静下来。
虽然文轻已不再记得他与聂相曾朝夕相伴，他苦笑，往事如梦不堪回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