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百鬼之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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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眠中无意识地卷起周身舒适柔软的被子，然后在同样柔软且散发出阳光香气的床垫上翻个身继续维持睡眠时的平稳脑波——这对真夜来说，绝对是这个世上最为安逸的瞬间没有之一。
不用担心在有早课的工作日睡过头，只需尽情地在绵软的床铺中舒展、放松全身的每一根骨头……
柔软？
真夜迷糊地回忆起，自己凌晨似乎是在榻榻米上的被褥里睡着的。虽然榻榻米本身带着一些弹性，被褥亦谈不上硬得让她腰酸背痛，但那也绝对是和柔软二字沾不上边的。
觉察到违和感的瞬间，她就自行醒了过来，然后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是的，一切。
眼前的全部都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或者更直接点说，她此时所处的房间根本就已经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宽阔的、由天顶垂下的白纱笼罩着的纯白公主床取代了原本简朴的被褥，而底下的榻榻米花纹也与先前的草纹全然迥异，原本一眼便可望尽的小屋变成了足有原本尺寸两倍以上的宽广大屋……
不。
将目光转到视野右侧立在床边的精美巨型屏风，真夜边凝神打量其上颇有唐风的绘卷图案，边在心中重新给自己此时所处的房间定义了性质。
尽管真明白自己不了解这类古典和室的布置与装饰，但她敢打包票这绝对是某座价值不菲的豪宅……的其中一间房。
除去她身下这张与整体格格不入的公主床，一切就完美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上下衣物，然后从里衣前襟及袖口各处不小心蹭上的暗红污渍确认了身上的睡衣还是原来那件。
这样一来……还是不能确定如今所处的位置啊。
难道这回她进入到什么穿越剧的剧本里了？
或许是少女太过入神地思考某不切实际的问题了，直到一个相比她而言高大了些的人影扯开碍事的白纱床帘，她才惊觉到室内空间中的第二者存在。
“嘁，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真不知道那家伙看上你哪里了。”
一身普通休闲装打扮的年轻人重重地坐到真夜身边，打量她一番后口气不屑地评价道。
真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五官……还算好看，至于头发，则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染的白色，配上身上那一套随处可见的普通卫衣和牛仔裤的搭配，总觉得很有些不伦不类。
但看着看着，她不禁又将注意力移回他的这张脸上，心底隐约浮现出了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像……不久前才见过一样。
年轻人见状不羁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拉起上衣身后的兜帽遮住了那一头张扬的白色短发以及大半张脸。
“是你？！便利店里遇到的那个人？”真夜脑袋中瞬间闪过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孔，惊讶出声道。只不过当时的那人满脸倦怠，着实有些难以与眼前这个表情狂傲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罢了。
等等。
“我……？”真夜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腹下触碰到的是温暖柔软的皮肤，触觉反馈不到任何有过裂伤的痕迹。
“哼，亏你还记得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不知名的白发男人像是突然间失了兴致，收起笑容无趣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得如同扫过一片没有生命的落叶，“没意思，走了。”
“等一下！你也是妖怪吧？”真夜顾不上思考自己的伤势为何会突然痊愈的问题，第一时间抓住了眼前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又如何？”转身欲走的年轻男人稍微停顿了一下。
“那么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见到前夜曾经看到过的熟面孔，总之先可以排除最不靠谱的穿越可能了。
“……你要问的就只有这些？”他脸上的神态似乎愈发倦怠了，还隐隐透露出些许不耐。
真夜深知自己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下一句再不能将他留下问到更多情报，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
快想！
她暗暗咬牙，飞快地回忆眼前不知名妖怪迄今为止的言行举止——暂且不管便利店里的那次偶遇，他对自己的第一句话里提到了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存在，再加上并不反驳她对他是妖怪的指认……
他不可能是传言中的鬼王，但至少也是关系者。
所以，真夜赶在他残存的耐心耗尽之前连忙开口道：“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没错吧？”
“哈？”男性妖怪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别开玩笑了，带你离开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拒绝。”
“你只是拒绝，但没有说做不到对吧。”闻言，真夜愈发肯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想，“你没有服从于鬼王，却可以在他的地盘任意来去，就算不是友人也应该有旧识，想必要带一个人出去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她还注意到，他在她说到友人一词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便若无其事般哂笑起来。
“哼，敢在妖怪面前卖弄小聪明的家伙。你该庆幸自己没遇上那种喜食人脑的下等杂碎，不然早就成为它们最爱的佳肴了。”
见他并不反驳自己的推论，真夜的信心更足了些，她鼓足劲开口：“那么可否请……”
“我拒绝。”白发妖怪一点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所以说带你出去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不，就算你满口许下回报我的承诺，也不可能对我产生任何益处。说到底，你对我一无所知还自大地认为你口中的条件就能打动我吗？可笑。”
可笑，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乖巧而无知地当一只可以唱出动听歌谣的金丝雀，于她、于其他人而言都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虚幻就该是虚幻，无论如何弥补也无法达到现实的高度。
而现实就是，在他眼前的并非是那篇恢宏壮阔的史诗中传诵的主人公，更不曾拥有足以扫平一切障碍的实力，只是一个普通、胆小惜命，又有点小聪明的软弱女人，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对眼下这场意料外的交谈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再看她一眼，起身便向外走去。
即将越过鬼王防止外人窥视掌中珍宝而设下的绘卷屏风时，身后的少女却开口说了一段令他突兀地止住脚步的话。
“我的确什么都不了解，但你看上去就像失去所有追求、只想浑噩度日的……嗯，抱歉，我就直说了吧，你看上去就像一条对什么都无所谓了的败犬——既然如此，在这里多和我聊一会也没关系吧？还是说你担心被那位鬼王大人找麻烦？”
他哼了一声，却不对她口中的败犬评价作任何反应，就像平然地默认了事实一般。
但还没等真夜高兴自己成功喊住了他，身材高大的妖怪便回头看来，灿金色的妖瞳中满是看透她心中打算的明了：“要用激将法的话，你搞错对象了。”
这回，他没有给真夜任何开口挽留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
糟了，是不是不该在最后故意激他那一句？还是说开头那一声败犬刺伤到他的妖生自尊了？可她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除了厌烦就只有了无生趣，照理也不应该会因为被人说穿事实而生气……
唔，总觉得这么说出口的话可能对方真的会气到撕了她吧。
真夜一边思考，一边从被子中钻出，四下摸索着试图寻找些有利于帮助她了解处境的线索——方才有那个妖怪在场，她始终不太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就起身行动。
尽管她知道，对方看自己就像看一根木头似的，从头至尾眼神都没有起过丝毫波澜就是了。
很遗憾，粗略的翻找下，真夜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那些杂乱的随身物品就不用说了，就连才从髭切手中接过的罗盘表都不见了踪迹。
显然，将她绑到这里的那位绑架犯对除了她本人以外的身外之物都不感兴趣。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翻身就要赤着脚踩上榻榻米，准备探索一下整个房间。
恰在此时，屏风外传来了清晰的木门开拉声，而后是几句难以辨认内容的对话，这些明显来源于自己房门前的响动成功地让真夜所有的举动都冻结在了原地。
现在再要躲进被子里装睡……未免有点不现实。光是床铺翻动间的声音就会让她的意图暴露得一干二净。
虽然来人并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但真夜几乎直觉地感到自己与TA的距离正在逐渐缩小。
她把心一横，干脆整了整衣物和头发，端坐在床沿安静地迎接寸步外的变数到来。
原本隔着屏风的二人在看到互相时都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而不同于真夜对来人面上覆着的狰狞鬼面、及那对从背后伸展开的黑色羽翼的哑口无言，对方看到睁开双眼的她明显振奋起来，拍打着双翼向她迎了过来。
“你醒了！那个……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正准备回话的真夜愣了，不为其他，只因眼前之人的声音简直就与近几日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某位付丧神如出一辙。
得不到答复却只见少女直直地盯着自己，统帅着京中百鬼、如今风头正盛的鬼王顿时慌了神：“难道是治疗出了岔子……”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连忙口中道着失礼上前去看她的恢复情况。
真夜犹豫了两秒，趁此机会伸手抚上那张狰狞的鬼面，然后她就感到掌下的人顿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以堪称乖巧的谨慎态度保持着这个对他而言有些别扭的半蹲姿势。
于是她顺势取下了这张面具，传闻中被谜团包裹着的鬼王便在她眼前褪去所有神秘感、现出了真容。
真夜与这张俊逸清秀的脸近距离对视数秒，一把将手中的鬼面重新拍回青年模样的妖怪脸上：“……抱歉，打扰了。”
不知名的妖怪默默取下鬼面，用那双仿佛会说话般的湛蓝双眸深深凝望着眼瞳中的少女。
“没关系。如果是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唔。”她尴尬得坐如针扎，只好胡乱地点点头作为回应——明明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她却偏偏被此时微妙至极的气氛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看来伤势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最好还是静养几天。”鬼王轻叹一声，将少女此时的沉默反应当作了不愿交谈的表现，只得无奈地决定以退为进，“既然无意谈话的话，那我改日再来看望……”
“等、等下！可以告诉我今天的日期吗？”真夜总算反应过来了。
起身正欲离去的妖怪动作一顿，回身答道：“按照如今的历法来算……是十一月三十日。”
那也就是说她醒来就直接到这里了？真夜推算出了这个事实。
“……可以，坐在你身边吗？”身旁的妖怪带着一丝难以听出的小心翼翼向少女征询道。
真夜点点头向里侧挪了挪，示意对方在外侧坐下。
而虽然身负百鬼统帅的鬼王之位，眼前这只背生双翼的妖怪却出乎意料地有风度。
道过谢后，他敛起双翼，保持了一个不近也不远的距离坐到床沿，然后不知从哪变戏法般地取出一件羽织外披，表示她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件外套暂且御寒。
真夜心情复杂地看了那件明显做工精美得绝非俗物的羽织一眼，也不过多推辞，道完谢便接过它披上了。
在最初的沉默中，不知道为什么，真夜总觉得对方似乎比自己还紧张……啊不，她其实完全就没觉得紧张过吧？尤其在想起那个“鬼王似乎是‘她’的仰慕者”的传闻后，她的紧张就转化为无法用文字言明的微妙情绪了。
“那个……”“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还是你先吧。”“你先请吧。”
为何感觉。这氛围，十足像是古时互相抱有一定好感、却又因政治联姻而结合的男女独处的场景……停！请不要继续联想下去了！
真夜板着脸，强行将自己发散的思维从某条邪道上拉回正轨，然后清了清嗓主动发起话题。
“嗯，所以关于我一觉醒来就换了间房的事，你有什么能向我解释的吗？”
“抱歉，本来不想吓到你的，但是听雪女说你的伤有些棘手，就忍不住……”眼前的大妖怪张口就将消息的来源卖了出去，不带半点犹豫的。
“……素菟姬呢，知道这件事吗？”
他敏感地觉察出她指的并不是他们正在讨论的问题，因此隔了一会才摇头答道：“那只兔子的话，并不清楚雪女的人际关系。对她来说，雪女是类似引导者的存在，基本是可以无条件地交付信任的。”
……所以敢情从最开始就注定要露馅了吗？
不过没想到素菟姬的神明原身会是兔子，意外地感觉似乎……
回忆起小姑娘白发红眼的外表，真夜点头：嗯，挺适合她的。
叹了口气，真夜又接着问了几个诸如身为她身边的几位刀剑付丧神此时状况如何、后续留手的安排如何之类的问题，也被对方有礼地一一应对了过来。
在得知自家刀剑似乎正在寻找自己的消息后，真夜稍稍安心的同时提出了回素菟姬神社的要求，果不其然被一口回绝。
“为什么要回到那边去？与其待在那种受着伤都不能立即得到治疗的小神社，聚集了百鬼之力的御苑不是更好吗。如果是想见你的朋友或是神使们，我可以替你把他们唤到这里来。”
“神使？”真夜一愣，完全没搞明白这个妖怪说的到底是什么。
青年外表、银发青瞳的妖怪反问道：“那几位难道不是你成为神明新生后收服的付丧神吗？”
“收……服？不不不，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到底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神……”
“其实我也是才发现这件事的……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不，那个……我原以为自己可以赶在其他妖怪之前成为第一个侍奉你的使令，结果……”
一边说着，这只妖怪一边还很是低落地垂下了头，让人简直怀疑若他的那对羽翼还在、恐怕也会一同了无生趣地耷拉下来。
真夜：……这家伙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解释吧。
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其他人认成神明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多说无益，她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你……”刚开了个头，真夜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或是其他便于称呼的方式，于是只好半途改口道，“抱歉，鬼王阁下——这么称呼可以吗？——既然鬼王阁下和雪女能取得联络，那一定也知道了吧，我不记得您的事，所以……”
“不要用敬语。”他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她，然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重新沉下声音，“抱歉，是我不好，忘记先介绍自己了……”
说着，这个满身清傲气质的大妖怪起身在少女面前单膝跪下，微微仰头直视着她的双眼。
“——吾名正是大天狗，起誓统帅百鬼、守护您与大义的力量化身。而且您也无需介怀不记得吾之事，因为今日此刻，才是吾等的第一次相见。”
省略掉那些听不懂也不想去听懂的惊人发言、提取出大天狗话语中的重点后，真夜懵了。
“我们是……初次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百鬼之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