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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9 假托探病工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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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彷佛是受人挤压般,瞬间爆出难忍的痛楚;聿珏没料到那男人死到临头反咬她一口,她向后弹飞两呎,重跌落地,一口气是差些没喘上来。
谷烨卿赶忙伸手来扶。“聿珏!聿珏!妳振作一点呀聿珏!”
湘君上前还不及斩杀头领,便见他跃出窗户,狼狈走脱了;她咬牙,转而望向门口,门外人影闪动,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司徒勒过来时与她撞个正着。
她手提柳叶刀,恨不得再找几个匪徒大卸八块。“都解决了?”
司徒勒点点头,手臂上一道口子仍在渗血,他置若罔闻。“妳们没事吧?”
“小姐方才挨了一掌……”她回头抄起灯火,照向躺在地上,给他砍去双手的匪徒时,才惊觉此人已遭头领的手镖封喉,无法再开口言说了。
“聿珏……聿珏!”她噙着泪簇拥到聿珏身边,只见她躺在谷烨卿怀里,勉强的睁开眼。
“哎……让我喘上一阵……痛到我差点哭爹喊娘了……”聿珏皱着眉头,左手抚着自己心口,还没碰着便感到抽痛;里头可能淤了一大块。她暗自心惊,明白那男人意再取她性命。
若不是身穿软甲,只怕这回当真一命呜呼了。勉力抬起眼,只觉烛火晕黄刺眼,她凝望着来到跟前的湘君,伸出手,碰着湘君方跌出眼眶的泪珠。“别哭、别哭啊……我还挺得住。”
谷烨卿眼眶泛泪,听见她这么说,心头的大石于是稍稍落了地。“妳……吓死我了!”
“很疼么?”湘君转而握住她的手。
“多亏软甲护体,只是……”聿珏撩开衣袍,受那一掌的位置油灯下清晰可辨。她咬牙,眼底翻涌的泪花已分不清楚是懊悔或是伤疼所致。“我还是伤了,谷烨卿,抱歉……”
他摇摇头,“妳没事……还活着就好。”回过头,发现门口处已挤满了人,四个亲卫虽然偶有挂彩,但一个不少。“收拾东西!这儿不能再待了,咱们走!立刻回京!”
四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与十来人经过这么一场恶斗,又接获主子命令,连一个眼也不眨,立刻散开去收拾行囊。
方才情急之下,湘君那声“聿珏”是喊得又悲又响;谷烨卿扫向她们牵系的手,对于她们之间的情谊,已有几分了然。
“我也去收拾,妳照顾聿珏吧……”
“我明白!”自谷烨卿怀中接过聿珏,他们迅速退出厢房;湘君足尖一点,虚掩着房门,一手揽着聿珏,另一手把灯火挂在床侧,极其轻柔的把聿珏搁在床榻上。
“给那人逃了?”她指的当然是打伤她的头领。
“那人轻功了得,况且比较起他的死活,我更在意的人,是妳。”湘君叹息着,拉开外袍;聿珏轻“哎”一声,朱唇却是漾着苦笑的。“穷寇莫追这道理……妳这回当真是扎实学了教训。”
“妳别教训我了……疼!”
“忍着点!我给妳瞧瞧伤势;受这么一掌,最担心断了骨头。”
“应该没断!”聿珏任由湘君给她卸下一侧软甲;湘君才看一眼就知道伤势没预料的这般严重。“我说的是不?”
湘君不敢去碰,只是望着聿珏心口间的那抹瘀伤,忍不住心疼地将她轻揽入怀。“妳呀……要是没这宝物,我真不敢相信……不敢去想那会怎样!”她哽咽着,既气聿珏的鲁莽,也不禁有几分自责。
颈项间碰触到了湘君温热的清泪,聿珏一声“对不住”含在嘴里。“咱们回宫!立刻回宫……让袁太医给妳好生诊治;瞧妳这千金之躯,伤成这样,要是给娘娘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掀起何等波澜?”湘君红着眼眶,给她拢上襦衣,套回软甲,包个密密实实。
“老实讲,我现在根本就不敢想母后会用怎般脸色瞧我!”她惨然一笑,“没有伤便罢,如今却因一时不察,弄成这样……”
湘君点住聿珏的唇,“只要妳没事,我怎么受罚都无妨;我唯一懊悔的,就是没能将妳护得周全。”
“湘君……”
“哎……现在想这么许多亦是无用!”她潇洒一笑,却是置生死于度外的坦然。“妳躺一会儿,我收拾些东西。”
半盏茶后,湘君抱着聿珏走出房门,始知经过这场恶斗后,客栈里的景象怵目惊心,那帮黑衣盗匪不是被杀就是自尽,七横八竖的或躺或倒,血迹断肢,令人作呕。
“别看!”她一手按住聿珏脸面,翻身下楼时,司徒勒与谷烨卿伸手来迎,她摇头,只是交出柳叶刀,踏出客栈之前还略显同情的望了客栈老板一眼。
马匹与车已于门外备妥,湘君抱着聿珏钻入车里,清开一方空间让她躺下。马车很快的催发了,将她们带离那是非之地,也把这一团乱全数抛诸脑后。
“这样可舒适?”
“还行……”聿珏点点头,脸颊感受到湘君轻柔的抚触。“不知道这帮人打哪儿来的……怎么会盯上咱们?”
湘君思忖了一会儿,“这些人的身手,倒与我在京城遇袭那回,有几分神似……”敢情是同一帮人?有这么巧的事儿?
车轮吞吞,湘君又压低了声响,叫聿珏听不分明。“湘君?”
她摇摇头,“没事!不重要。”她取来那太监衣袍盖在聿珏身上,又让人枕靠在她腿上。“咱们现下唯一想的,便是把妳安然送回宫里,其余的,都不必多想。”
谷烨卿侧首,将她们之间的举止看在眼里;他回头,扯动缰绳,让马车在渺无人烟的大街上奔驰着。
*
隔日,皇帝才批了奏折,直到了一个段落,忽闻聿琤前来求见。
“什么风把妳给吹来的?”即便每日早朝父女俩都会碰头,到底是少了互相讲话的机会。
今儿个早下了点雨,稍稍缓解了些这蒸溽暑气;聿琤难得做了女子打扮,绾起的发带镶着一枚和阗白玉,簪着的银步摇与薄纱大袖,尽显娇媚风姿。
“自是这温热的南风了!”她浅笑吟吟的走近,一手掩着抹胸行礼。“聿琤参见父皇。”
皇帝不由打量起她的装扮,“瞧妳一身盛装,莫不是打算上哪儿玩乐去?”
“才不,女儿这是在试试新衣,心血来潮,便过来给父皇过目;又,瞧瞧时辰,合该是父皇吃茶歇息的时候。”聿琤指向身后捧着甜美瓜果的顾怀安,以及带上茶砖、茶具的裴少懿。“这不,给您带了好东西来!”
皇帝给女儿这般贴心举动逗得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好女儿!”他望向左右,身旁的宫人逢迎的话语不绝于耳,“这身打扮……是好看,妳不说,朕还道妳是与那梅郎有约,特地过来告假的啊?”
她以袖掩唇,“父皇您就别笑话聿琤啦。”
两人于是坐了下来,趁烹茶的过程中,谈及了一些招待西荻使节的细节;等到品尝了由裴少懿亲手点的茶,皇帝不禁频频赞道:“嗯!好,妳这裴少懿,果然是自妳母后那儿要来的人,点茶的功夫,是也不落那韩馥亭太多了。”
聿琤微微睐了奉茶的少懿,“听见没?父皇在称赞妳哪。”
“微臣谢圣上赞赏。”
“说到母后……”聿琤吃了一口茶,齿颊尽是茶汤香气,却是幽幽地叹了一声。
“妳母后又怎么啦?”
“父皇镇日忙于国事,兴许是不明白,日前聿琤与母后,闹了一点不快。”
“不快?”他皱眉,“梓韶怎地没跟朕提起?”
谅皇后也不敢把母女间的嫌隙全都摊在皇帝面前;聿琤心底冷哼,柳眉却是微蹙,语带自责的将日前击鞠的经过全都给他提过一回。他于是沉下脸来,“有这种事儿……妳也太不小心了;伤着没有?”这不,也才只是不到十天前的事儿。
“聿琤到底是冲动了,请父皇宽心,女儿毫发未伤……全因聿珏身边那蔺湘君出手相助,方能大事化小。”
“又是蔺湘君……”他抚着须,总觉得近日来无论事情好坏,都会听见她的名字。“说到她,以她的武艺,当初听梓韶的建言,把人给安插在聿珏那儿当个小小内官,到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是么?聿琤倒以为,这便是母后把人安插在聿珏身边最大的用处。”聿琤敛眉一笑,纤指轻轻旋绕着茶碗,“若不是她,聿琤只怕凶多吉少,况且,也是因她教了聿珏武功,聿珏近日来的武艺不仅精进许多,亦是在那当下护住了母后。”
皇帝渐渐听出了弦外之音。“妳似乎挺中意那蔺湘君?”要不,又何必对聿珏身边的内官赞誉有加?
“是有些在意;不过,那毕竟是母后特意指给聿珏的人,聿珏对这个与她解下不解之缘的孝女,感情融洽得彷佛姊妹般,形影不离的,何况我又与母后起了些嫌隙,要是强硬地把聿珏身边的人给要了过来,只怕母后又要说话啦。”
“妳跟妳母后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她抿嘴,刻意说得轻描淡写。“就只是给她痛骂了一顿,没什么,聿琤心知肚明,我本来就不得她的缘;母后心底,到底还是将聿珏看得更重一些。”轻抿了一口茶,“要不,她怎会连聿珏稍有些个小病小痛,都要把人留在凰宁宫里诊治才见心安?父皇,您说这不是偏心,什么才是?”
皇帝又怎会不知这大女儿心底不平?不过,无意间却是听见了另一桩令他在意的消息来。“聿珏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父皇不知道吧?聿珏她这几日日课都告了假,母后直是把人给锁在她的寝殿里好生照料着,别说要差人去探探聿珏的病况,就算是我要过去,也恐怕都要给挡在门外……”她又是一叹,“父皇是知道的,打小聿琤跟聿珏一齐长大,直到十岁前咱们是每天都玩在一块儿,除了她,弟妹间无人让我再用上这么多心思。”
皇帝深表同意的点点头,“毕竟妳跟聿珏是亲姊妹……梓韶当真是过分了,莫非还记着妳驾马冲撞着她的不是?”
“不明白,可母后毕竟是聿琤的亲娘。天底下只有爹娘说孩儿的不是,聿琤纵然心底委屈,亦是只得顺着母后的意。”聿琤隐隐听出了皇帝口中的愠怒,却是微别开头,把姿态放得更低。“说真格的,就算母后对聿琤纵有百般不满,总不好连妹妹都不给见……不知道聿珏怎么样了?连个确切消息也没,真令人心焦……”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重重的搁下茶碗,转而牵起了聿琤,“走!现在就去!”
聿琤于是睁大了眼,“父皇莫不是想……”
“去看看聿珏;朕也不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是到底跟聿珏见面说话的机会是少了许多。此番前去除了探病,说不准朕还能在梓韶面前给妳母女俩调解调解,要她别再恼妳了。”
她于是大喜过望,撩着袖袍盈盈起身,“聿琤多谢父皇!果然还是您懂得女儿的心……”
“欸!朕不疼妳,谁疼妳呀?来人!摆驾,朕与聿琤一齐往凰宁宫,探探聿珏去!”
她暗笑,抬起眼时却已只剩下对聿珏的忧心,把那份看皇后好戏的脸面藏于心底。
究竟当皇帝发现榻上的“聿珏”并非本人时,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呢?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瞧瞧了。
*
斜风细雨的,对已赶了一日夜又未能妥善歇息的谷烨卿来说,即使手早已给缰绳磨破了,如此彻夜赶路下来是又累又饿,但他们可没多歇息的权力。
唯一庆幸的,许是这雨不似第二日赶抵容县时那样剧烈;而劳累的又何止他一人?司徒勒、邵云、何大等亲卫连疗伤的空档也没,只能披着星夜自谯县走脱,除了一大清早停留了小半刻啃啃干馒头外,没再多吃些什么东西。
再多赶一会儿,如一切顺利,不用一个时辰便能看见长安城外郭,这是他们一宿未眠,发狂着赶路下所得来的结果。
望向车内,聿珏这一路上半梦半醒,即便有湘君护着亦是睡不安稳,但为了赶紧把人送回宫里诊治,是一刻也无法再耽搁。
“少爷!那人……”殿后的李铁指着来时路,平白出现一匹疾驰的青马;谷烨卿回头定睛,只见来者一身黄袍,只差没宫廷禁军平常惯见的皮盔,而是仅包了素白面巾。“像是宫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