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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0 未留余地心胆寒 ...

  •   青马的确直朝着谷烨卿追来,当来者朗声清喝,众人皆是脑袋一醒。“车内可是二公主!”

      谷烨卿倒抽了一口凉气,青马脚力惊人——抑或是已奔了一夜的马匹渐感困顿——不一瞬已来到马车侧边,与他们并驾齐驱。

      “想必您就是升阳侯公子了。”

      “妳、妳是何人?”这人认得他!不仅如此,还是个女儿身。

      禁军里的确有支以女子组成的营伍,平时不常露脸,只因她们专责后宫巡视、守卫,不涉足后宫的他没机会窥得此支军伍全貌;传闻这群娘子军个个轻功了得,虽然皇宫禁军下未再细分营伍,这样的身手却给她们博得了“啸风虎”的美名。

      “卑职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追寻二公主一行的下落。”她扬起一指,浓眉大眼间,竟是透着一丝玩味。“卑职运气不错!听闻了风声,自谯县折回途中,终是赶上了你们。”

      司徒勒听闻那声清喝时便觉耳熟,绕过来时瞧见女子侧脸,竟是又惊又喜的高喊,“妳……以菡?”

      “你认识?”谷烨卿缓下马车速度,一双眼瞪得直比牛铃更大!

      女子朗声大笑,回首抱拳行礼道:“司徒校尉,许久不见!卑职乃仁勇校尉苑以菡,敢问二公主可在车内?”后头那段话,却是对着谷烨卿说的。

      至少确定了女子身分,谷烨卿于是放下心来,使了个眼色。“她在!”

      “谢天谢地!”她仰起上身,接着做了令人惊讶之举——娇小的她纵身一跃,竟是跳上了飞驰着的马车顶盖!
      “雨未稍停,不过宫里的娘娘想必等不及了。”苑以菡取出一把笛子,鼓劲吹响,不一会儿,脚戴铁环的白鸽凌空飞掠而下,恰巧停在她臂膀上。

      她自黄袍间取了短笺,放入鸽子脚上的细竹筒,轻轻向空中抛去,再次吹响两声鸟笛,一长一短;白鸽像是听明白了,飞快的在马车上空绕了一圈,随即冒着雨势飞往京城方向。

      一手遮着眉,拨开早已淋湿的面巾,“去吧!飞得越快越好。”苑以菡转而探向驾车的谷烨卿,“卑职能见见二公主么?”

      “好是好,可……”谷烨卿还来不及说完,苑以菡便双手抓着车盖,晃了小半圈跃入车里,竟是未惊动拉车的马匹半分!

      他转向司徒勒,才知此人所骑着的青马即便无人驾驭亦是紧跟在侧!“这……她……”他转向司徒勒,怪叫道:“你认识?”究竟哪来的高人!

      司徒勒苦笑着耸肩,“她算是咱的表亲!入营时分派在我爹麾下历练,某回宫廷禁军前来挑拣女兵,便把她给领走了;她善养信鸽,轻功又了得,作为探子最是管用!”

      难怪有这等本事!谷烨卿又瞄了青马一眼,重新加紧了行车速度。

      甫入车内的苑以菡,先对上的是聿珏苍白的脸容,她心头一顿,连忙伸手欲探她鼻息,不料却给另一人迅速拨开!

      “殿下玉体微恙,由不得妳放肆!”

      苑以菡给湘君的眼神稍稍逼退了些,“殿下怎么了?”

      湘君把聿珏牢牢护在胸前,即便谷烨卿等同意放行,她倒是对这素未谋面的女子很是忌惮,僵持了一会儿才道:“给贼人伤了,一掌打在心口处。”

      苑以菡立刻自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两颗赤红丹丸。“此丹去瘀顺气,多少有些帮助。”她这次聪明的将药先行交给湘君,严重怀疑要是方才她的手真给湘君抓住,莫不是要将她的手给折了?

      湘君给聿珏张开嘴巴,丹药才喂入口中,她便醒了,“这……吃这什么呀?”

      “娘娘派人来找咱们,顺道送药来着。”湘君举袖替她抹去颈间汗水,朝她温柔一笑,“就要抵达京城,妳再歇会儿。”

      聿珏乖巧地把药吞了进去,还来不及问同车这姑娘身分,便又给湘君点晕了。

      “妳就是蔺湘君。”苑以菡念出这个名字时,灵透的眼间不禁掺杂了些许嫌恶。

      湘君自是没错过这样莫名的敌意。“我是。姑娘又是何人?”

      “禁军仁勇校尉,苑以菡。”她见湘君并无特别反应,微微一笑,“我的名号到底是不若妳在宫中要响亮……瞧我!事情都过去了。”

      “湘君可从未有意要再提那些个前尘往事。”言下之意,是指她主动寻衅来着。

      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殿下的安危要紧;听着,情况紧急,殿下随妳出宫多日,娘娘为了掩盖此事,与柳公公、袁太医等人密议,将‘二公主’锁在凰宁宫里,称殿下病了……除了左右心腹,无人知晓真相。”

      “湘君有愧,未能阻止殿下随我出宫,也没保护好她,无论是怎般受罚……”苑以菡忽地出手抓住她,一脸凝肃。“苑校尉?”

      苑以菡咬牙切齿,差点想动手敲敲这颗过分单纯的脑袋!“妳还不懂事态严重!这不是罚谁就能解决的事儿;听着!待会儿靠近皇宫,咱们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宫门,得要来暗的。”

      “妳的意思是……”

      “咱们要把殿下悄无声息地送进凰宁宫!”她的双眼在这昏暗车内变得格外透亮。“万一在那之前给人揭穿了娘娘的骗局,或是半途给人拦截了,不只殿下受罚,连娘娘的威信都要扫地!”

      湘君霎时白了玉颜,她低头瞧了瞧给她点晕的聿珏,微微收紧了臂膀。“我明白了……妳要我怎么做?”

      ***

      当皇帝的仪仗自凤藻宫排开时,给皇后派去的眼线立刻回头来报。

      “启禀娘娘!圣上、圣上的仪仗,就往凰宁宫来了!”

      当那小太监急急忙忙赶来通报时,正准备听听小曲儿解闷的皇后,整个人登时僵硬如石。“这个时候来?”

      “是,连同长公主一道,约莫再过一盏茶便要到了!”

      长公主!她于是知晓了这令人措手不及的举动的始作俑者!她紧攥着手心,克制着慌张与怒意,闭了闭眼。“知道是过来做什么的?”

      “应是来探望二公主的。”

      知道聿珏不在宫里的人不多,包含这些个在凰宁宫走动的宫人。她不能显露出过分慌张的样子,否则东窗事发的时机将要较她所想的更早。

      “终究还是听到了风声……”皇后抚着袍子,竭力持平着声调道:“准备接驾,来人!给本宫更衣!”

      当她换上整齐衣袍,妆点着容颜的当头,已经听见了太监于店外高喝“圣上、长公主驾到”时,她才匆匆戴上翠玉镯子,领着左右出迎。

      “听闻陛下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勿怪。”皇后隆重的施了个礼,起身时瞄向跟在皇帝身边的聿琤,微微一笑,“琤儿也来啦?”

      “聿琤参见母后。素闻聿珏病了,在凰宁宫这儿给母后好生照料着,却是半点消息也未给……父皇挂念着聿珏,碰巧聿琤也想过来见见她,于是便随父皇一道。”聿琤一席话说来合情合理,除了皇后,无人能看出母女间那相互较劲的势头,与那暗藏于歉然神色下的不怀好意。

      “哦!原来是这样,陛下国事繁重,琤儿亦是公务缠身,珏儿这小病小痛,让臣妾一人操心便罢,于是便没给你们知道。”皇后紧握着手心,指甲陷入皮肉里,几乎是要渗出血来。

      “梓韶此言差矣,说得彷佛朕只顾国事,都不把女儿给放在眼里了;聿珏究竟怎么样了?”

      她展眉,唇角勉强勾出一抹笑来。“珏儿她,只不过是染了点风寒,镇日咳个不停,臣妾差了袁既琳过来诊治,又怕染给旁人,于是便替她告了假。这回还在寝殿里好生歇息……陛下为了大煌江山社稷劳心劳力,若是一时不察,让风寒给害了,臣妾可就为难啦。”

      “母后言重了!”
      聿琤怎不知道皇后这是在做困兽之斗?“说来母后是也太过护着聿珏了,若仅是个小小风寒,又何须来凰宁宫调养?聿琤曾派人来探过消息,就不明白为何母后如此防备了?父皇心系聿珏,才想亲自过来探探……”她上前一步,隔着袖袍握住皇后的手来,“还请母后,务必让咱们探望、探望聿珏,咱们是非要见到了她的人,才好心安。”

      皇后气得发颤,双眼紧盯着聿琤,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咄咄逼人的大女儿竟是要将她逼下悬崖;背对着皇帝的聿琤亦是毫不畏惧的凝望着皇后,她笑逐颜开,将皇后眼底的慌张与怒意全收进眼底。

      恨她吧、挣扎吧!越是挣扎,她便越欣喜。“母后玉体无恙否?怎地颤抖如斯,您的额际上全是冷汗呀?”她假意关心的举袖,要来掖着皇后的额角。

      皇后浅浅退开,瞇起眼来反握聿琤。“琤儿别忙,我没事!”

      “当真?若真不适,可别隐瞒才好,聿琤明白母后或还恼着咱,便将许多心事都给压藏在自个儿心底。”

      “事情过去便罢,我怎还会恼妳呢?”皇后低着头,借机顺了顺气,“倒是琤儿今儿个带妳父皇前来,倒是摆明了不见聿珏就不罢休了?”她刻意扬起声调,假装揶揄地道。

      听在聿琤耳里,这不啻是皇后暗地里一声求饶。她笑意更炽,“母后……莫不是在害怕什么?”

      皇后微抽一口气,咬了咬牙,“琤儿此话怎讲?”

      “咱们都已经到这儿了,焉有空手而回之理?”她挑眉,回头望着皇帝。“父皇,您说是也不是?”

      皇帝叹了一声,隐约察觉了母女间的相互较劲。“妳们这是怎么回事?”他终于上前揽住皇后,“朕看妳们这样说话,心底是也不太平静;梓韶,若聿珏无病无痛,妳怎会把好好的女儿给锁在寝殿里?让朕与聿琤瞧她一眼,知道她没事儿,这才安心哪。”

      对皇后而言,这是聿琤极力促成的最后一步棋。

      亦是将她推进悬崖的最后一步。

      她摇摇头,已有东窗事发的心理准备。“好罢!臣妾这就带你们瞧瞧珏儿去。”

      *

      终于看见了巍峨宫墙,苑以菡让谷烨卿把车停下来;除了她、谷烨卿、湘君、聿珏四人之外,司徒勒已经先领着四名亲卫回升阳侯府疗伤复命,身旁簇拥着的人于是全给撤了。

      她与让聿珏换上当初摸出宫的小太监装扮以掩人耳目,负着受伤的聿珏下车时,身后还跟着一身布衣的湘君。

      在湘君的帮助下爬上马背的苑以菡,对着湘君如是说道:“照计划行事。”

      湘君点点头,看着苑以菡骑着马绝尘而去;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乌云罩顶的天色,亦是催足了轻功靠近城门。

      她忆起了苑以菡在车内对她交代的那些话——

      ‘妳要我怎么做?’

      ‘妳会骑马么?’见湘君一脸为难,苑以菡便知自己问错了话。她怪叫一声,‘嗟!身为官家千金,妳居然不懂骑马?’

      湘君凝肃着脸答道。‘蔺家从不收受贿赂,亦不曾为财而罔顾良心;是以家徒四壁。’薪饷光养人都不够用,焉有余裕养马!

      ‘好!’苑以菡头疼了起来,原先推演的法子又要重新安排。‘妳轻功如何?’

      ‘或不及妳,但对轻功修为还有点信心。’

      苑以菡压低声响,把两人分配的角色对调。‘待会儿靠近宫门,妳手持令牌入宫,一进之后,咱们在太常殿会合,我带着殿下走禁军门口,行地道至太常殿,妳与我会合之后,咱们再一齐往凰宁宫去。’

      ‘走……密道?’

      ‘正是!’苑以菡责怪的瞪她一眼,‘我只知道这么一条路。这样最是安全,除了出入宫门盘查之外。长公主势力未深入宫廷禁军,应该不至于穿帮……’她咬着指甲,‘顾不了这么许多了,就这样办!’

      湘君快步靠近宫门,握有令牌与手谕的她足够畅行无阻;待稍稍走远之后,她便发狠似的运起轻功往约定的太常殿奔去。

      起初苑以菡要她骑着青马,带着聿珏直指太常殿,而她便能一身轻的凭恃着轻功抵达约定处与主仆二人会合;就败在她无法驾马,聿珏有伤在身亦不好露脸,只得让苑以菡背着聿珏从禁军所行的路口通过,可惜苑以菡轻功虽佳,气力却远远不及湘君,若聿珏无法自己行走,恐要拖累了时间。
      另外一个隐忧是,她的脚程如果赶不上苑以菡,让她们待在太常殿空等,是又平添几分风险。

      太常殿乃百官草拟公文、办公之处,还未着官服的她翩然闯入此地,因她对此地不熟,为了找着苑以菡所说的会合地点还花了点时间。好不容易赶到,忽地听见角落一声机括,苑以菡自地道钻出,对她招手,“这里!”

      地道窄小,仅余两人侧身通过;“想不到妳居然还能赶到!我太小看妳了。”苑以菡半是赞赏半惊讶地在她背后道。
      湘君还不及回话,一关上出入口,唯一的亮光只剩下聿珏手中的烛火。

      她望着眼前人儿的苍白脸容,讶异道:“妳能自个儿走?”

      聿珏轻抚着心口处喘息,摇摇头,“路上多是她负着本宫……”那小太监的衣服不知何时除了,在这黑灯瞎火之处,金丝软甲瞧来格外灿亮刺眼。

      湘君转向苑以菡,她朝湘君丢出一个小包袱。“这是什么?”

      “当然是妳的官服了,蔺.内.官!”苑以菡接过烛火,领在最前头。“妳背着二殿下,随我走;动作快!”

      湘君与聿珏对望一眼,一手揽住聿珏纤腰,轻而易举的将人儿抱在胸前;苑以菡见状,狐疑地递了个眼色,终究没做声。

      “妳这样子,会给人误会的。”聿珏给她拥在怀里,虽然事态紧急,到底是给情人抱着,紧张的情绪间,亦是夹杂了一丝甜蜜。

      湘君瞄了跟前的黄袍身影,不以为意地道:“那就让她误会去!咱们心底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把妳安稳的送到娘娘身边。”

      聿珏嫣然,趁湘君不注意时,轻啄了她的脸颊一口。

      领在前头的苑以菡自是没瞧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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