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45、第四十五章

　　颜冰雪愕然，这个联想还真是有些可怕。

　　“但是……“颜胜雪目光微闪，话语一个转折：“这本札记虽然没有什么真正的制国方略，然而嘉德皇后的言语和行为的确是发人深省的，如果能够弄明白，未必不能成为有用的制国方略。”她看向颜冰雪，眼底渐渐地狂热起来，“如果能集齐这本札记，我们能知道的或许更多。冰雪，你做为颜氏本家的少主人，又不惜男扮女装入宫，自然是有所凭持的，我想，这下半部札记一定是落在了你的手中，当初我建议我们联手，便是基于此，直到现在，这个提议仍然有效。”

　　颜冰雪眉头皱起，或许颜家真的存在这半本札记，但显然颜初静从未真正认同过自己，这样的秘密自然不会跟自己提起。他苦笑，“这个你恐怕要失望了，若不是你提起，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本札记。”

　　“不可能。”颜胜雪惊讶道。仔细研究颜冰雪的表情半晌，方才确定他并没有说谎，不由奇道：“历来能接近家族核心秘密的颜家子弟都有机会拥有这本札记，颜初静既然让你进京来接近太子，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得到了颜家的传承？”

　　颜家的传承？颜冰雪叹了一口气，自己进京来，不过是缘于自己的私人理由，而成为“太子妃”，也只是一场阴差阳错。在颜初静的心中，他的确是不配得到颜家的传承的，至于那个能得到的人，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走得很远了。因为他一直都知道，颜初静是不会把希望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的，她肯定还派了别人进京，只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就算嘉德皇后真的留下了一本札记，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颜冰雪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判断，是绝不会去依靠一本并不明确的札记的。”

　　“咦。”颜胜雪讶然道：“嘉德皇后可是天顺不可超越的传奇啊，与她有关的札记，难道不值得我们仔细研究吗？”

　　“胜雪，你将来的成就未必不能超越嘉德皇后，难道你认为你的才智不如嘉德皇后？”颜冰雪摇了摇头，“嘉德皇后再聪明，四百年前的她也不会知道四百年后天顺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也始终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所以，不要把她想得那么神奇。”

　　颜胜雪愣住，转而深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沮丧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太执着于这些，才会害人害己，我若是早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靖哥也不会死了。”

　　“嗯？”颜冰雪不解，这和程靖又有什么关系了。

　　“若不是这本该死的札记，端勤又怎么会想要娶我，我为了躲避他而嫁给靖哥，其实是害了靖哥，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哪怕是终老一生，也绝不会嫁给靖哥的。”颜冰雪的表情有些苦涩，“当年的我什么也不懂，只是因为讨厌端勤强硬的嘴脸，便闹出那么大的风波。我了解端勤，象他这样野心勃勃的男人，是不会真正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的，他只是不能忍受我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会怀恨在心，害了靖哥。”

　　难道真的被自己猜对了，颜胜雪之所以嫁给程靖，只是为了回避厉王，并不是真的喜欢程靖，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就草率地做出决定，不但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也害了一个无辜的人，的确是不成熟的做法。颜冰雪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那个连传闻都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程靖感到惋惜。

　　“也许你认为当年的我很任性，不错，我也为那时的任性付出了代价。”颜胜雪停下脚步，表情很是悲伤，“或许程家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才那么激烈的反对，只是当时的我，却从未体会其中的隐情。”

　　“人只有经历过挫折，才会成长，已经发生的事，我们追悔是没有用的。”颜冰雪安慰道：“我们只有向前看，才会让逝去的人得到安息。”

　　“我也知道后悔没有用。”颜胜雪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所以我绝不会原谅端勤的，我要和他斗到底，我要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只是这样被仇恨左右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啊。颜冰雪复叹了一口气，发觉自己今天似乎叹息得特别多，出生名门，果然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颜胜雪，颜冰雪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两人继续前行，短时间竟然都找不到什么话来说，显得有些沉闷。

　　颜胜雪的表情千变万化，到这时，倒真显出一股子女孩子的柔弱来，尽管她很聪慧，也很坚强，可这些事情发生在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身上，虽然催生了她的成熟，促使她成长，却也显得分外残酷。

　　“冰雪，其实，靖哥在某此方面和你很象。”不知过了多久，颜胜雪突然感叹了一声。

　　颜冰雪微微一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因为自小多病，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城东的别院休养，与我家仅一墙之隔，我小时侯就没有女孩子的样子，经常爬墙过去他家捣乱，他总是微笑地看着，从来不会责怪我，也不会赶我走。”颜冰雪陷入回忆，脸上渐渐地升起一丝甜蜜，“我爹娘死得早，很小就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打小聪慧，虽然有些迂腐，却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他十九岁就入仕了，因为公事常不在家，我小时觉得寂寞，没少和他吵架。若不是靖哥时常劝慰，我和哥哥怕早已经闹到不可开交，又哪来今日的和睦？

　　再后来我得到了嘉德皇后的札记，又得了颜氏分家的几个叔伯的宠爱，自然是受到了几个皇子的追捧，虽然我心里也明白他们未必是真的喜欢我，为的不过是我手中的这半本札记，这其中端勤最是强势，甚至不惜动用各种卑鄙的手段，我很是厌恶，可也没有办法，不管怎么说他总是皇子，我不过是一个三品御史的妹妹，直到端勤逼得急了，我才到靖哥那里请求他娶我。”

　　颜冰雪也不由惊讶，原来这桩婚事竟是颜胜雪自己求来的。那么当时的程靖究竟是以什么心态来迎娶颜胜雪的呢？

　　“靖哥自然是不同意娶我的，因为他一直认为他配不上我，再加上他自幼体弱，当年南境的神医充横子也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颜胜雪凄然一笑，“可是，当时的我想要摆脱端勤的心太强烈了，所以对靖哥说如果他不答应娶我，我就去死，靖哥为了不让我寻死，只好答应了我。这桩婚事想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若不是靖哥坚持，程家是根本不可能上门求亲的。

　　我们婚后三个月，兵部下了批文，派靖哥所在的禁卫军前往诔城黑虎山剿灭盘踞在那里的一伙土匪。其实靖哥成年后虽然也进了禁卫军，但因为长年生病，基本上都是不当职的，如果不是端勤点名让他去，他又怎么可能死在诔城？”

　　颜胜雪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但他显然需要倾泄，尽管这样，她还是在不停地说：“靖哥虽然表现得并不出色，在程氏宗族中也几乎没什么人注意，但我却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内敛的人，我到后来才明白，当□□着他娶我，就已经把他推上了绝路，而明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的他，却纵容了我的任性。”

　　听到这里，颜冰雪显得格外沉沉默。也许程靖的确是不被人知晓，可一个普通的男人，会因为一个邻家小妹妹寻死的过激言语便搭上自己的性命吗？他比颜胜雪大上许多，年复一年的纵容着她到他的住所捣乱，在她寂寞不开心的时候陪伴她、安慰她，又仅仅是因为他天性的温柔善良吗？在得知自己必须前往诔城剿匪，而以自己的身体又必然是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时，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慷慨赴死的呢？而强硬如端勤，是否也不曾料到，自己的一时气愤，竟然会断送了程靖的性命，彻底将颜胜雪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胜雪，程靖既然这样做了，必然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你值得他这样去做，为了你，他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这样的一个男人，是值得人钦佩的，而一个女人，一生中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也是最大的幸福。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颜胜雪声音低了下去，缓慢的语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他却不知道，我爱他，我一直都爱他的。”

　　颜冰雪猛然一震，抬头看向颜胜雪，这个答案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别人都道我嫁给靖哥，只是为了拒绝端勤，便是靖哥自己，只怕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自己却知道，我那样任性的请求他，逼迫他，只因为我爱他，如果我不这样做，他是永远也不会娶我的。”此刻的颜胜雪惊人的美，那种温柔而疼痛的神色让人几乎不敢正视，“也许世人都觉得他配不上我，可是我的夫君只要我自己认可就行了，只要我认为他配得上我就足够了，尽管他没有过人的才华，没有尊贵的身份，甚至没有足以养家糊口的能力，可是我爱他，就什么也足够了。

　　我知道我哥哥和分家的叔伯们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厚望，期望我拯救衰落的颜家，他们说我是注定要成为天顺的皇妃的，可是我之所以嫁给靖哥，辜负所有人的希望，不仅仅是因为我不甘心成为颜家的棋子，我想要和命运抗争，更重要的是我爱靖哥，我想和他在一起。”

　　颜冰雪心中陡然一痛，面对这样的颜胜雪，他竟不知道如何反应，这一刻，他突然羡慕起程靖，有这样一个女孩子不惜一切的爱他，便是死了也应该是幸福的。

　　也许是终于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颜胜雪平静了许多，她看看沉默不语的颜冰雪，道：“也许你会说，我既然这样爱他，为什么在他死后，不学那些贞烈的女子自尽殉夫？并不是我贪生怕死，也不是因为什么颜家的责任，仅仅是因为我想记得他，怀念他。他一直是那样的默默无闻，也从来不受人重视，我要活着，长久的活着，我要他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他都不要紧，至少这世上会有我这么一个人爱着他，把他放在心里，永远都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