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障碍症病患一只》斯不达

24、第 24 章

　　次日，官官是被饿醒的，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恰好是吃午饭的点儿，这一觉可是自遇刺那晚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她伸了个惬意的懒腰，只觉通体舒畅。
　　循着饭香找到厨下时，月盈一下便瞧见她了，欢喜着给她添了一副碗筷，笑问道：“可算见着你了，昨晚便听说你和沈大人他们一块儿回来了，可谁想到你这般能睡，一回来便进了房，直睡到现在。我本想叫你起来用晚饭，顾侍卫拦住了，说是让你睡个够，他定也料不着你能连早饭也睡过去。”
　　戏谑完官官她还忍不住捂着嘴乐了好一会儿，俩人有两个来月没见，情谊倒不见变淡。
　　因着是厨娘李妈的闺女，月盈每日三餐才得以就近在厨房解决。当下厨房无外人，官官朝她做了个鬼脸，无奈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昨天可是从城西走回来的，上京这么大，路这么远，可累死我了。”
　　“就凭着两条腿走回来的？你们是在想什么呢！”李妈讶异道。边说着她边往里挪了个位，临墙处只摆得下一张小方桌并三张方凳，用罢饭就要收起来的。
　　月盈索性将饭都给官官盛好了，想着她已两顿没吃，这碗饭她压得实实的。
　　三人各据一边坐着，都拿起了筷子，李妈本想说什么，想了一想又作罢了。
　　她虽说是书僮，又颇得沈大人与顾大人照顾，可观她言谈举止间，并不是计较之人，更难得是无论对谁，态度俱是不卑不亢。既然她都不觉得与厨娘和婢女一块儿在厨下用饭有何不妥，自己又何必多舌。
　　“是呀，你怎的走回来了？马车呢？去的时候不还有两驾马车送么？”月盈看着官官，觉得她比刚来沈府那会儿又瘦了些，脸上本就没几两肉，这下看着更可怜了。
　　大口扒了几口饭菜，官官含混不清道：“别问了，说来话长……”
　　而且也不知这事能不能说。
　　李妈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句：“怪不得我昨儿给沈大人送饭时瞧他脸色不大好呢，走了那么远的路，是够呛的。”
　　冷不防听见她提起沈棠气色不佳，官官莫名地有点心绪复杂，无意识地嚼着嘴里的饭，咽下去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沈棠人呢？”
　　她早上特意往书房那处瞄了几眼，里头不似有人。
　　没等到李妈的答复，倒先等来她一阵慌乱的咳嗽，官官吃了个小惊，忙放下筷子，先为她拍背顺气。
　　月盈差些没被饭噎住，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抚着胸口小着声儿半责怪半好奇道：“出去一趟，你怎么都敢对沈大人直呼其名了！”
　　哦，叫顺嘴了呗，忘了在人前得叫尊称了。
　　不能切身感受到其它人对高官那种或敬或畏的心理，官官偷偷在心里叨叨着：大人大人，大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准还不如大师傅呢，大师傅会做兔子形状的水晶包子。
　　李妈的面皮因那一通好咳变得红通通的，她似无奈地瞧了官官一眼，问道：“出门在外，是不方便透露大人身份，大人才允你直唤他名讳吧？”
　　官官咬着筷子想了想，沈棠似乎没允许，也没不允。她头一回直呼他名字时被他听见了，还记得他只稍微露出讶然神情，却也并没多说什么。后来她便随着心情称呼他了。
　　再说了，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么，嘴长在她身上，她叫叫怎么了。
　　想是这么想，官官抬眼见李妈那谆谆教诲的眼神，不由得点了下头，真假掺半地诌道：“对，没错，江湖险恶，游侠剑客、绿林好汉最喜欢打劫当官的了，所以路上我都不怎么管沈大人叫大人。”
　　月盈的想法同她娘亲一般，叮嘱官官道：“那是在外头，现下你回来了，可不能再乱叫了。”
　　“哦，知道了。”她看似乖巧地应答着。
　　李妈舒了口气，重新提起筷子，回答官官方才的问题，“沈大人一早便上朝去了。”
　　“上朝去了？！”她愣了一愣。
　　是了，今日恰是双日，是上朝的日子。
　　不过他一回来就去上班，这也太敬业了吧。
　　况且他的伤还没好全才是。
　　罢了罢了，不想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沈府的一切很快就与自己无关了。
　　官官埋头将剩下的饭都吃完，便回房收拾东西了。
　　她东西本就不多，现银更是少得可怜，就这么点钱，能去哪儿啊……
　　衣裳和零星饰物被摊在床上，她颓靡地坐在一旁，思绪又不受控制地跑偏了，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争论不休。
　　一个嚷道：“沈府的人对你都不赖，沈棠与你还算患难之交呢，你这时候开溜，良心过得去么！”
　　另一个不甘示弱：”有什么过不去的！最初来当书僮不就是为了挣钱么，现在连命都快搭上了，谁不跑谁傻。”
　　正头疼着，忽听房门被人咚咚敲了两声，月盈的声音传来：“小程，你在房里么，我可方便进去？”
　　拿起一支蝴蝶钗握在手里，官官扯过被子将衣裳等都掩了起来，才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月盈捧着白瓷碗，碗里盛着十数颗洗净的山楂果儿，她递到官官面前，说道：“吃几颗消消食。”
　　“谢谢。”虽已吃不下了，但不愿拂了她的好意，官官还是拈了一颗在手。
　　官官坐在床头，床尾被褥凌乱，看来是没地方容多一人了，她颇不好意思地对月盈说道：“你搬张凳子过来坐吧。”
　　“唉呀——”月盈俏生生白了她一眼，假意唉声叹气地转身搬凳子去了。
　　“送给你。”月盈方坐下，便见官官递给自己一支镶了翠玉的金钗，蝴蝶翅膀上嵌的珠玉熠熠生辉，闪得她有些挪不开眼睛，却也因此知道绝不能收。
　　“你作甚么！”她忙推了回去，“这支钗子很贵吧？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买的？”
　　想是对方嫌贵不肯收，官官不假思索道：“不贵。”
　　实情是她也忘了花多少钱买的。那时对银钱还没概念，又改不了大手大脚的习惯，看见什么好看就买了，也没想到底用不用得上。
　　不耐烦婆婆妈妈的推来推去，官官直接塞她怀里了，“你就收了吧，我是当初脑子被门夹了才买的它，后来一直包着头巾也用不上。”
　　压根儿不知晓自己结交的是怎样一个败家子儿，月盈以己度人地思忖着，这钗子没准儿只是表面看着华贵，否则以区区书僮的财力，怎舍得买了不用呢。
　　这么想着，她心里便好受多了，不再推辞，只低声问了句：“怎么忽然要送我东西了。”
　　“喜欢你就送了呗。”
　　若是对自己说这话的是个男子，只怕月盈要立即羞得遁逃了。
　　正顾着脸热，月盈又忽听官官问道：“我问你些事儿啊，你和李妈除了在沈府干活拿月银外，还有其它挣钱的路子么？”
　　觉得官官今日有那么点不对劲儿，月盈瞥了她一眼，“怎么，你缺钱了？”
　　还未想好怎么同她说自己不想在沈府干了，官官干笑两声蒙混过去：“钱嘛，谁会嫌多呀。”
　　这话听着有理，月盈无可辩驳于是不再深究。伸手向摆在床头的白瓷碗中又拈了一颗山楂，她说道：“我一个姑娘家，哪有那么多挣钱的门路呀。再说了，尚书府管吃住，月银又不薄，够我用的了。”
　　官官听她说着，嘴角已经耷下去了，哪知月盈话锋又一转：“不过真想挣些外快，也不是没法子，闲瑕时我会绣些巾帕，自己用不了那许多，便拿到小布庄去卖。”
　　官官：“………”
　　这还不如不说呢。别说刺绣了，她连衣服都缝不好。
　　按常规流程，官官该去上大学，在大学期间学习和实习，毕业后找份工作，一辈子这么按部就班顺风顺水地过下去……可一场阴差阳错，她什么技能都没学会就被踹到大梁来自生自灭了。
　　“你怎么了？”乍一转头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月盈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怎么，秋天到了，心情不太好……”
　　正说着话，忽听廊下有脚步声渐近，直觉是沈棠下朝回来了，官官猛地从床上蹦起，偷鸡摸狗地踮着脚踱到门边，将耳朵贴在上面细细听着外头动静。
　　直听得沈棠进了书房又合上了门，她也没下定决心出去打个照面。
　　脑子里两个小人尚未分出个你死我活，她已是纠结得想自行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