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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朝堂上再起波澜。
      从寿州寄出的奏疏并未上达天听,沈棠回到京城的当天便已得知,心中不禁泛起冷意。众人只爱繁华盛世,为此不惜截取奏折、私下拦人、遮掩消息,而这盛世之下究竟多少龌龊,又有几人在意?
      看不见的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么?
      既然如此,索性把事情闹得足够大,让他们无法再视而不见。
      沈棠看不下书,却能当上尚书,起码记忆力是够变态的。时间过去近一个月,那份奏书上的内容他几乎记得一字不差。
      政事殿下,百官之前,一个个人名,一单单款项,他一一复述。
      他每说一句,大殿上便静一分;每有一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那人的脸便白一分。
      待他终于说完,大殿上静得仿佛能听见高高在上的今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林叔忠的冷汗沿着额角往下坠,他却无力抬手擦拭。
      圣上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既尴尬又气愤,明黄衣袍之上一张脸憋得是又青又红。好半晌,只听他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径自拂袖退朝了。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宫墙也不过几米高,里头的事被风一送便送到了民间。
      这日官官起了个大早,终是下定决心要同沈棠说个清楚了。
      说起来她心大得很,回到沈府过了两天安生日子,便已没了最初的恐惧心慌之情。这世上多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何况那一刀也没真砍她身上,疼的是沈棠罢了。
      今日是单日,不是上朝的日子,可沈棠却没来南风苑。官官不死心地踱到书房门口,敲了两声,还推开条缝儿瞄了几眼,终是相信他不在里面。
      真难得啊,这个工作狂不在书房,还能去哪儿?
      她边想着边转身往外走,索性找月盈玩去,只是还没绕过回廊,便见一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相向而来。
      那妇人面上带着焦灼之色,眉间紧锁,嘴唇死死抿着,脚下也略显匆忙。
      官官只觉得有些奇怪,看来者似乎有急事,她擦肩而过之际好意提醒道:“里面没人。”
      再往里头走,就只剩沈棠的书房了。
      闻言,妇人蓦地停了脚步,望向官官:“沈棠不在?”
      两人相互打量着,官官点了点头:“不在。”说完又添了句:“不知道去哪儿了。”
      叹了口气,妇人再抬头时眉宇间愁色已敛去不少,继而转为好奇神色。
      她盯着官官,不加掩饰地瞧了又瞧,倏尔轻轻笑道:“你是沈棠的书僮?”
      “嗯……”越发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官官不太想搭理她。
      哪知妇人随着她出了南风苑,一路上还不停地问些琐碎事情。官官虽疑窦渐生,可对方和颜悦色的,她也没甚法子。
      “你跟着沈棠多久了?”
      “没多久……”
      “他待你可严苛?”
      “还行吧……”
      不知这人究竟想做什么,官官也只好支吾地应付着。
      妇人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何处,半忧愁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做官呐,可得罪了不少人。”
      一个没忍住,官官小声嘀咕道:“他做其他的,得罪的肯定也不少。”
      眼见到了分叉口,官官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往后厨去寻月盈,没见身后那妇人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笑得若有所思。
      *
      亥时,沈棠与顾风自外头回府,一见堂上正中坐着的那人,沈棠心头一紧,暗道不好。
      顾风亦是怔了一下,随后笑着迎了上去:“伯母,您来多久了,怎的不去屋里歇着。”
      宋佳梅上下扫了沈棠一眼,见他气色尚可,才冷哼道:“我还歇得住?若不在这儿守株待兔,保不齐有人一听我来了便又跑了。”
      索性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家务事连清官都难断,沈棠只得自求多福了。顾风干笑了两声,摸摸鼻子胡扯道:“您的茶都凉了,我去让人给您上新的。”说完脚底抹油溜得不见人影。
      沈棠暗骂一句不顾道义,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上前几步恭敬道:“娘亲。”
      昨日底下的小吏悄悄同他说先前要的东西做好了,沈棠今日便带了顾风去取。他也未料到自己在朝堂上掀起的风雨已殃及皇城内外。若是知晓,他该到晚上才回府了,也不至于被逮个正着。
      “过来。”总归是亲眼见他平安无事才安心。宋佳梅将沈棠上下摸了一遍,还特意在右臂上按了下,沈棠忍着没吭声。
      明白她是已闻得风声,沈棠也不再死瞒着,只避重就轻地说道:“过了有半个月,伤势已愈合了,无甚大碍,娘亲不必担忧。”
      “你还打算永远瞒着是吧!难怪巡查回京后也不回家一趟!”宋佳梅既气且急,边说着忍不住眼里又漫上雾气,“不是说那一刀几乎把手臂斩断么,这么快便没事了?”
      沈棠嘴角抽了抽,又在心里将添油加醋的顾风骂了一遍。眼见向来刚强的娘亲几要落泪,他头皮发麻,连忙说道:“没有的事,没有要将手臂斩断,这都是……夸大其词。在圣上面前显得可怜些,才好严惩贪官污吏。”
      “当真?”
      “当真。”扶着她慢慢坐下,沈棠道:“那一刀只是长了些,但不深,我再将养个小半月,保准好全。”
      宋佳梅半信半疑地嗔了他一眼,也清楚自个儿子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悠悠叹了口气,看他现在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只得作罢。
      “爹他没来?”
      提起这个,宋佳梅又有些窝火,没好气地答道:“来了,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说是你自己有分寸,早些经历朝堂险恶也没坏处。”
      宋佳梅埋怨着相公未免太不把这当回事儿,沈棠倒是垂着头无声笑了。
      良久,许是说得累了,宋佳梅转了话头。忽的想起一个人,她颇有兴致地说道:“早上我去南风苑寻你时,看见你那小书僮了。”说完又补充道:“是一个小丫头。”
      沈棠只淡淡应了声“嗯”,待她继续往下说。
      回想起官官的模样儿,宋佳梅道:“她倒不像是做惯下人的。”
      沈家敬重读书人,待下人也一向不错,何况沈棠更为倚赖书僮。可在多数富贵家庭眼中,书僮并不比小厮高到哪儿去,不过也就是个供人差遣的罢了。
      看来不是他一人这么觉得,沈棠不禁笑了,“确实不像。”
      怕是再过二三年,官官也不知如何做下人。
      他早就看出来了,官官其人,也就只有初识时看着乖巧安静,待时日久了,便如养熟了的野猫,别说朝你嗷嗷叫唤了,就是亮爪子也不在话下。
      “这小书僮你从哪儿找的?”
      哪儿找的?
      沈棠想了想,笑道:“地里长出来的。”
      *
      唤了轿子将宋佳梅送回沈宅,沈棠手里握着一卷东西走向南风苑。
      金乌西沉,从地里长出来的官官正坐在廊下晒太阳,眯着眼睛倚在大柱子上。
      忽然眼前一暗,暖洋洋的光线被隔绝开来,她困惑地睁开眼睛,就见等了一天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你你你、你回来了?”
      官官猛地站起身,看着沈棠她竟不自觉的有些结巴。
      “你在等我?”
      “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大概不能再给你当书僮了。”
      她一口气说出来,怕一旦有丝毫犹豫就再也说不出口。
      树上的枯叶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可她觉得空气静得令人心慌慌。
      沈棠盯着那颗黑溜溜的圆脑袋,仿佛想看穿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连一向自然上扬的嘴角此刻也耷了下来。
      半晌,官官再也受不住这种沉默,正打算偷偷地抬头瞄一眼,就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一卷东西,同时上头一个声音传来:“给你的,收好了。”
      那是一张略有韧性的文书,最下头盖着大红官印。
      官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见上头写着程官官,上京人士。
      其他的不必再看。
      她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棠给她搞了张身份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办的。
      这不是犯法的么?他还是个当官的,这叫知法犯法,以权谋私吧?
      可是她真的很需要这张纸……
      怀着复杂的心情官官把这份来路不当的户籍文书小心地揣在怀里,惆怅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啊,这世上欠钱好说,欠人情可怎么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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