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 43 ...
-
清远大桥在城南，连接着沪闵高速。那是一座相当繁忙的立交桥，上下两层，四通八达。
一辆黑色的宾利顽固地停在桥下南溪路口的位置。
“怎么还不走？”
“有没有点规则意识？”
“这里可不是停车位好伐？搞什么鬼！”
无数从这里经过的车辆都对这辆占道的小轿车都表示了不满。但是那辆车却岿然不动，就好像全然无所谓似的。
又是个女司机！迫不得已从这辆车旁绕道的驾驶人员愤愤想道。车里面没有开灯，但他们能从前车窗里大约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个女人。
很快地交警就发现了这辆违停的小轿车，走过来敲她的车窗：“喂，挪下车，这里不能停车的。”
但是里面的女人却看都不看他。她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神情麻木而茫然。
交通愈发地拥堵，要不是车里有人，交警早就把这辆车拖走了。他更加用力敲打着车窗：“听到没？你再不动我就要叫公安来处理了！”
但是里面的女人还是一副没有反应的样子。
交警不由得心里也生出火气，他在这立交桥下执勤了一整天，这里本来车又多又乱，车速也快，他为了维持秩序，有时候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可是现在的司机呢？不遵守交通规则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嚣张！
交警干脆绕到车辆正前方，直接撕了一张罚单，准备贴到车玻璃上，算是给她一个警告。再不给反应的话，他就真的要叫公安过来处理了！在这种拥挤的立交桥下占道，死活不肯挪车，这不是扰乱公共秩序嘛！
但是他趴在车前玻璃上贴罚单的时候，却注意到了驾驶座上那个女人的不对劲。
她的形容有些狼狈——交警虽然认不出她这辆车具体是什么价格，但宾利总算是不便宜的。可是她头发散乱，脸上沾了灰尘和伤痕。
夏彦骤然看到车前玻璃趴着交警的脸，原本麻木的目光立即变得惊恐。体内仿佛有一种机制，让她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下意识地猛地往后倒车，差点把交警闪了一个趔趄。
交警更加确定这个女人有问题——也许是精神有问题，或者是先前碰见了什么事故。
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处理的能力范围，立即拿出呼叫器，准备报公'安警'察过来处置。
“清远立交桥，南溪路口，我是8454。这里有个女人不对劲……”他正准备汇报情况，耳边却传来了响亮的警笛声。
从南溪路上驶来一辆警'车，停在了他的身边。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一男一女，直接往那倒车之后紧贴着墙根的宾利走去。
最后走下来的是警'车司机，也是个警'察，礼貌性地朝交警笑笑：“不好意思啊同志，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交警见他们也是为了那辆宾利来的，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给公安说了一下：“那辆车在这里停了二十多分钟了，而且占道，把整条路都堵了。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你，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是的。我看她不太对劲，像是遭遇了事故，但是车身又没有损伤。”
未了又叮嘱道：“我看她精神不太正常，刚才我过去想问她出了什么事，结果她见我跟见鬼似的，突然倒车，差点没给我闪地上。”
“我知道了，谢谢你同志。”公警点了点头：“的确是发生了事故，她家人报了警。我们会小心的。”
先过来的那名女警轻轻敲了敲车窗：“姑娘？我们是警'察，你别害怕。先开开车门好吗？”
然而夏彦并没有给她回应。
在夏彦的眼中，她看不见交警，也看不见公'安警'察。她所能看见的，只有一团一团的黑雾，围绕在车身周围，发出钢管相互碰撞的声音。
前方有明亮，那明亮也是光怪陆离的。她听见外面有声音，如同火车开过轨道，带起呼啸的风。
而黑色的雾气还团聚在她的车窗。
她想尖叫，可是却只能剧烈地喘气。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不。
还有车载电话里的声音。
萧还帆一直在坚持跟她说话：“夏彦，没事的夏彦，我就在这。”
外面的警'察又尝试着问询她几次，可是那个女人却极端地抗拒，把自己缩成一团。
女警无奈，只得对一旁的男警说道：“应该是受到了刺激。在继续这样喊话也没有用，只会让她更害怕，还是等报警人过来吧。”
“报警人很快就能到。”男警'察说道：“可是这有可能是一起恶性事件，如果不尽快让受害人开口，会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增加难度。”
“那你有办法让她开口吗？”女警斜睨了他一眼。
男警：“……”
别说让受害人开口了，他们现在都没法让她下车。
男警耸了耸肩，只得道：“那也只能这样了，救护车应该也快到了。”
夏彦的周围是一片黑色的雾气。
她好像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寸草不生。但是远处却有一座黑色的山，从山上往下流淌这液体。浓稠得像石油。
“夏彦，夏彦。”她听见有声音忽远忽近：“我在你身边，别怕。”
她听见一道细小的啪嗒声。灰蒙蒙的天空碎裂开一道缝隙，有金色的光照射进来。可是那金色的光是如此微弱，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她感觉越来越冷。那道先前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近，愈发清晰：“我在这里，我在。”
萧还帆终于赶到清远大桥，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车门。平常从翠湖苑到清远大桥要一个小时车程，而他今天只用了二十五分钟。
即便如此，这二十五分钟的过程，却仿佛成了他人生中最为煎熬漫长的时间。
他小心翼翼打开车门，而夏彦蜷缩在座位下面，目光惊惶地望着他。她的脸上有青肿，手腕弯折成不正常的角度，唇边、脚上，都是干涸的血液。
救护车和警'车都在一旁干等着。警'察提出过砸车救人，但是被医生否定了。夏彦的外伤虽然严重，但并不致命。相比之下，她此刻脆弱而敏感的精神更需要保护，而破窗而入这种暴力行为，无疑会更加刺激她。
但好在，她的家人来得很快。
萧还帆缓缓的，几乎是以一秒钟一厘米的速度，伸出手去触碰她。在手指接触到她的衣服时，夏彦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推拒。
她的目光全无焦点，但是却在看到他的瞬间流下泪水：“萧还帆……”
她小声喊出他的名字，却也只有一个名字。更多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就开始呕吐，剧烈地呕吐。除了一开始吐出一点食物的残渣，接下来是黄色的胃液，随后是土绿色的胆汁。
“萧还帆……”她呕吐着，脸上都是眼泪，却伸手去抓他的袖子：“我不想死……”
“不会的。”他弯腰进去，无视所有的脏污，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出来。声音坚定而温柔：“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
他把夏彦放上救护车，亲吻着她的头发，哪怕上面还沾染着尘土。他的心脏里像是坠了铅，剧烈撕扯着疼痛——
但面对着他的姑娘，却只能掩盖起所有的震怒与狰狞，只显露出平静柔和的面貌。
救护车极速向医院驶去，医生临时给夏彦处理身上明显的外伤，用小镊子将伤口的杂物夹出来，再清理消毒。
这新的疼痛极大地刺激了夏彦敏感的神经，那被凶手拉扯着的疼痛再次清晰地浮现上来。她的条件反射地踢打着，护士一下没按住，直接踹到医生身上。
萧还帆连忙抱着夏彦安抚道：“没事没事，不弄了，不疼。”
转头向医生道歉：“真对不起，要不先打麻药？”
“没事。”医生也觉得心累，但是不好发作，只得道：“那就到院里再处理吧。”
送到医院之后，直接送到了外科手术室。这时候林助理和沈秘书也赶了过来，沈中廷问道：“需不需要通知夏候嘉？”
对于夏彦来说，只有夏候嘉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暂时不用。”萧还帆否定了他的提议：“夏彦不一定想让她弟弟知道。”
沈中廷忧心道：“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警察还在等着，那边已经开始问询华讯今天下午陪同夏彦去夏波工厂的工作人员。不过最重要的线索，还是要听受害者的供述……”
夏彦被打了麻醉和安定剂，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混乱的梦境中，黑色的雾气渐渐淡化，变成素描一般的浅色。她的听力，她的声音，她的五感，都渐渐地回归。
夏彦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白色的病房，空旷而寂静。她抬了抬手，发现骨折的手腕被打上石膏，而另外一只手背上连接着吊瓶。
“现在不行！”
虽然是单间病房，干净明亮，但是隔音效果并不好。
萧还帆站在门外，面对着的是两个警'察，正是那天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的两人。警'察反复劝说道：“我们必须要获取受害人的口供，才能更快地进入侦查，否则就犹如大海捞针。既然有凶手存在，那就要尽快侦查抓捕，否则还会有别的人受到伤害，不是吗？”
“她已经受到了伤害，现在去录口供只会刺激她。”萧还帆面色冰冷，不为所动：“既然她不愿意说，我宁愿冒着不能侦破的风险，也不能强迫她再去回忆一遍恐惧。”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chapter 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