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飞雪漫千山

8、第八章

　　时间约在下午两点，可是因为公司临时有点儿问题需要解决，周末还是迟到了，而且是半个小时。所以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她连着说了两句不好意思。黎昕似乎并没放在心上，反而是一直微笑着。今天黎昕穿了黑色衬衫，衣服很随意地扣着，露出干净漂亮的锁骨，再加上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周末有点儿明白这次的广告代言为什么公司这么重视了，形象健康俊朗，音乐造诣极高。她想起那天paris在天台跟她说，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公司就已经开始跟黎昕接洽，但无论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不为所动，偏偏亚太区一个董事还是他的乐迷，看过他很多演出，跟他本人接触之后更是赞不绝口，相当欣赏。之后便点名要他做品牌大中华区代言人。所以现在公司都把签回他叫做“X”任务。即不能完成的任务。她能理解coco的迫切，因为就算paris不说这件事，以coco的敏锐和急于成功，也会发现他们是旧识。到那个时候，她不仅被动，而且已然是骑虎难下，结果是只能成功。之前公司周年夜，黎昕只是以嘉宾身份出现，当时其实自己就应该察觉到一些端倪的，只是时间太短而见面又太突然，现在她突然发现有时候过分信任paris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摩卡，可以吗？我只记得以前你的口味。”对面的黎昕依旧是不紧不慢彬彬有礼的，
　　“太甜了，还是美式吧！”说着她叫来服务员，点好之后从包里拿出合同：“你先看一下合同，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你提的所有问题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周末说着把薄薄的合同递了过去，黎昕接过来轻轻翻了几下便停下了，然后他抬起头：“其实之前你们的人就已经来找过我，我记得我明确拒绝过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周末微笑着说道，“可是你也参加了我们的周年宴啊！”看黎昕没有不悦的表情，她又接着说：“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们的合作，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商业演出，所以我们特地在合同中注明只参加拍摄和一般活动就可以了。另外，你的演奏会和乐团都会得到我们公司的支持，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我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这种商业化的模式，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拍广告。”
　　“这样吧！”周末依然微笑，但心中的那团火已经开始熊熊烧了起来，以前每次有类似谈判或者方案讨论的时候，她心里就会燃起那团火。“或许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你知道其实我们也不想强人所难，不过我觉得这次合作对您本身还是有很大很多的帮助的。”周末转身拿起包，“合同你可以再研究一下，还是那句话，如果哪些地方不满意，我都会尽量帮你反映。”然后莞尔一笑：“我先告辞了。”周末深知黎昕的个性，再谈下去恐怕也是浪费时间，强谈永远不是真买卖，现在只有用迂回战术，那么至少还有再见面的理由。
　　但是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黎昕突然说：“你这就走了？我一直想约你聊聊天，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好吗？变化也太大了。”
　　这段话说得周末一愣，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好”和“不好”的定义其实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表达的。但她不想被他牵着走，于是她看似轻松把包放回去：“还行吧！”
　　“我觉得我有点儿认不清。”黎昕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晚宴那天你站在我眼前，是你又不像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像是一把缓缓拉动的大提琴，一点一点，慢慢宣泄着自己的情感。他微微笑着，表情无奈又有点儿糊涂。
　　“人都是会变的。”她慢慢地说，那语气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黎昕看她这样，也不由得苦笑：“你以前很热情，脸上洋溢的笑容能让人瞬间燃烧起来，可是现在，好像真的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周末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怒火中烧，她看着眼前的黎昕，使劲咬着嘴唇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个活动要谈，快来不及了。你好好想想合同的事儿，我真得走了。”说着直接拎起包转身离开。
　　“小末。”黎昕叫他，周末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想走，却发现双腿动弹不得。
　　“我没想到我们的见面会是这样。”他的声音有点儿黯淡，她调整呼吸转过头，笑得特别用力：“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瞬间就变得激动起来，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还没等黎昕说话，她又说：“咱俩只是高中同校而已，你跟我姐是同班同学所以我能跟你说上几句话，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所以你不用觉得抱歉。”
　　“对不起。”这句话就那么突然地飘了过来，没有任何征兆。黎昕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边：“当时没说一声就出国，是我不对。”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企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感情，可是他发现这都是徒劳无功，因为她的眼神是那么冰冷且毫无生气，甚至带着点儿嘲笑，就像什么事儿都不曾发生一般。
　　“哦，没事儿。你不欠我什么，也从来没承诺过我什么，所以，不必了。”周末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儿跟他拉开距离，又接着说：“从一开始就是我喜欢你，一直追着你。你从来也没同意过我，甚至跟我也不是特别熟。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所以你大可不必感到不好意思。谁青春的时候还没喜欢过一个男孩子呢，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也不会特别记得谁或者记恨谁。”
　　从酒店出来之后周末突然觉得心烦气躁，本来只是普通的一次商业洽谈，不知道为什么搞成了这个德行。其实谁在成长的过程中是不会变的呢？你觉得一个人变了，只是他没按你期望你想像的样子走罢了。她想着给子婳打了个电话，可是拨到一半儿又停下了，因为她突然发现，现在的子婳显然已经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了。就在她还想思考点儿什么的时候，身后刺耳的喇叭声及时阻止了她的思路，她回身让路，车里的人却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冲他挑了挑眉，然后头轻轻的一斜：“上车~”
　　我们青春里憧憬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有人为你驻足，偏偏这个人还是英俊挺拔的白马王子，他安静地坐在敞篷跑车里，邪魅而又宠溺的冲你微微一笑：“上车。”
　　想到这儿，周末不禁涌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离谱了，因为这明明是属于paris姑娘的销魂剧情。
　　她看了看车上的人，露出谁怕谁的表情，然后，步履优雅地上了车。
　　“去哪儿？”他的笑容邪邪地挂在嘴边，周末耸了耸肩：“去喝一杯！”
　　“喝一杯？”身边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确定？”
　　“当然”周末无比诚恳地转头看向他，“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咱们重逢吗？”她的表情甚是惊讶
　　“重逢？”对方显然被这句话逗笑了，接着叹了口气，精气十足地打起方向盘：“ok，庆祝重逢！”
　　“诶，把你这敞篷打开吧，透透气。”
　　“大小姐还真难伺候。”
　　听到大小姐这个词的时候周末突然觉得心里所有的气瞬间涌到了胸口，说不出的憋闷。就像被人结结实实打了个闷棍，想说话反抗，可最终发现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她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这股怀旧气息会在这么一个看似明媚的下午无情地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终会被这股巨大的风暴吞噬得一干二净。在这之前，她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的最终走向。
　　“你怎么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半天没说话，身边的人用手指轻轻地捅了捅她，轻微的疼痛使她蓦地回过神儿
　　“出发吧~”她笑着说道

　　车七拐八拐开到了一个安静的胡同里，然后周末跟着他进了一家酒吧，也许是这家酒吧还真的挺对自己的路子的，喝了几杯她眼前就又开始浮现起黎昕的脸了，他穿着校服，微微皱着眉头，他说：“周末你能不能好好练琴？贝多芬不是你这么弹的！”
　　他说：“你一个姑娘能不能别这么奔放，老把喜欢放在嘴边儿？”
　　他说：“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应该上课呢吧！”说着又咳嗽起来
　　周末使劲晃了晃脑袋，企图让那张脸离他远去，可是她发现这些都是徒劳。假使不曾遇见，不曾倾尽了全部，去喜欢一个人，结果是不是会好一点儿？这个答案她到现在都不清楚。她托着发晕的头，笑嘻嘻地转向他，“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