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最好的蒲公英》伊汐尹

9、父亲没死？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他时不时回过头来望着我，发现我走得很慢，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我。我们俩就这样一走一停，一停一走，回到自己家门前。
　　“到了。”他伸手，在我眼前挥挥手。
　　“哦……哦。”我如梦初醒，“那我走了啊。”
　　“嗯。”他点点头，看着我走进屋。
　　“咦？”刚进门，我就看到坐在前厅摇椅上的母亲，她今天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身淡青色的小袖衣和长裙，脚上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精致小巧的布鞋，箍起的头发上，一支玉簪穿过其中，显得如此淡雅，让人眼前一亮。她就那样靠在椅上，十分悠闲。记忆里，母亲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穿过，如一个闺房内未出嫁的少女，等待着她心爱的郎君。
　　“回来啦，是不是又出去玩儿了？”母亲盯着我胸前、裤脚的泥巴，还有不时从我衣领上钻出来，仿佛想要与眼前的母亲碰个面的蒲公英。我手忙脚乱，想把它们赶走，没想到越弄越乱，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母亲笑吟吟地看着我，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她把我拉到跟前，伸出手把我一把搂入怀中，我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生怕把母亲的衣服弄脏。可是母亲却毫不在意，反而把我搂得更紧。她的脸轻轻倚在我的肩膀上，显得很是舒心。我挣扎了一下，便乖乖坐在母亲的腿上。
　　母亲身上淡淡的香味传入我的鼻子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这独特的味道。我转过头，望着她的脸，正好迎上她的目光。我赶紧转回来，心里砰砰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好啦，你去把衣服换了，洗个澡，热水已经烧好了，我给你做饭去了。“说完，松开抱紧我的手，拍拍我的屁股，笑着走开。
　　我呆呆地望着她，好像不认识母亲了一样，这还是前几天的母亲吗？怎么一下子就那么开心？前几天还伤心欲绝的母亲，现在完全就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
　　我抱着不解的心情走进房间，床边整齐地摆放着母亲为我准备换洗的衣裤，我再一次惊愕，丈二摸不到头脑。
　　当我洗完澡，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出房间，看见母亲还在摆弄着柴火，忙碌地来来回回。
　　“今天有客人要来吗？”我对着母亲喊道。
　　“哪有什么客人呀。”母亲擦着额头的汗水，将一根木棍塞进火中，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火星，让母亲躲避不跌。
　　没有客人？那母亲为什么要今天打扮得那么漂亮，还烧了那么多菜。我心怀疑问，走向母亲的房间里，打算找一条干燥的毛擦干我的湿发。
　　“这是什么？”母亲屋里的妆台上，一封信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给我母亲写的信？谁写的呀？我盯着信封上几个寥寥草草的字，歪着头也认不出什么来。我打开封口，发现是松开的，说明母亲看过这封信了。我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脸面薄薄的信纸，生怕被母亲听到。
　　纸上同样只有几个寥寥几个字，这几个字感觉很熟悉，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我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一封信上只有几个字。我想了想，把信塞回信封中，轻轻压了两下放回原来的位置。
　　当我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母亲好像已经烧好了饭。她正在认真地洗手。她没有转过头，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去把灶上的鱼端到桌子上去。”她说道。
　　“好的母亲。”我跑到灶边，踮起脚尖，慢慢地端起比我的脸还要大的碟子，上面有一条撒着葱花，白嫩嫩的肉上流着金黄的汁水的大红鲤鱼，香得我直流口水。我咽了咽，端了出去。
　　刚放到桌上，我环顾四周，都没有人，母亲也还在屋内，我赶紧伸手，打算扯一块鱼肉下来，满足一下我的嘴巴。突然，我看到那条红鲤鱼似乎张了张嘴。
　　“啊呀！”我惊呼一声，着实吓了一跳，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刚刚鱼的嘴巴明明是张来的，怎么就一下子合上了。我揉了揉眼睛，鱼的嘴巴真的是合上的呀。；
　　母亲走了过来，看着发呆的我，奇怪地问道：“你在干嘛呢？”
　　“没……没什么。”我结巴地说着，收回惊讶的目光，望着她。
　　“傻孩子。”母亲笑了笑。，“没事儿快来吃饭吧。”
　　“好好好，母亲我给你盛饭吧。”我不等母亲答应便往灶台跑去。
　　母亲看着我的背影，无奈耸了耸肩，坐在左边的四脚凳上。
　　我踮起脚尖，打开沉重的锅盖，拿着盛饭的饭勺，用力地铲下去，盛到碗里。其实，心里对刚刚发生的事惊疑不定。
　　“饭来啦。”我端着两碗饭，摇摇晃晃走到桌边。
　　母亲赶紧起身，接过我手中的饭，把筷子放到我的碗边，我爬到凳子上，伸出筷子，却发现，我好像一点食欲也没有。
　　“今天怎么啦母亲？”我放下筷子，盯着她。
　　“呵呵。”她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小汐，你知道嘛？”
　　“知道啥？”我实在猜不出来，但我觉得跟那封信有关。
　　“你父亲来信啦，说他在外面暂时不能回来！”母亲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头皮发麻。
　　“真的吗？那我之前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
　　“他没有被抓住，现在还在外地，估计等风声过了才回来。”母亲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的。
　　我呆呆地望着她，心里忽然宽了好多，却躁动不安。低头，发现手心全是汗。
　　父亲，你快回来吧。我心里默默地念着，拿起筷子吃下第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