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最好的蒲公英》伊汐尹

10、王大娘的家

　　父亲还活着！听到这个消息，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起从听到父亲已经死了的一刻到现在，就像是做梦一般，而这个梦现在终于要到尽头了。我摇摇晃晃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远处的大山，悬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
　　我回到屋内，翻找着父亲曾给我的几本破旧的书。其中，我最喜欢的莫过于那本《山海经》，厚厚的一本书，拿在我手里显得如此不合格调，像是扛了一座小山。我喜欢里面的插画，而不喜欢里面的字，因为我一点也认不出来那些字。以前，父亲见我喜欢，就教我书里的那些字，而我眼睛紧紧盯着字旁边的画，以至于父亲教我的那些字，愣是一个也没记住。听我父亲说，《山海经》是非常丰富的一部古书，里面有古代的地理、动物、矿产、神话、巫术、宗教等等，反正很厉害的样子。我对其他的不感兴趣，唯独对那些神话故事、那些神兽情有独钟。精卫、后羿、夸父、还有女娲，这些神话人物经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想象着他们做那些惊天动地的场景，总有莫名的感触。还有那些神兽，什么穷奇、饕餮、混沌、梼杌这些凶兽，让我更是印象深刻。据说，他们可以一口把人吞下，每每想到此处，总是鸡皮疙瘩一身。
　　我仔细地翻着手中的《山海经》，母亲悄悄走了过来，我浑然不知，仍低着头津津有味的看着。母亲坐在我身边，端详着我的脸颊。直到有人在屋外叫我母亲，母亲起身回应，我才发现母亲的身影。
　　“母亲，你要去干嘛？”我望着她的背影喊道。
　　“不知道呢，好像是王大妈在叫我。你不要出去乱跑，知道了没有。”我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看我自己的书。
　　渐渐地，感觉整个书本膨胀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出来。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一页，那只凶神恶煞的饕餮好像正在站起来，奇怪的是它的脸和人特别像，只是没有眼睛，像老虎牙齿般白亮亮的牙看得我毛骨悚然，只见它慢慢向我走来，我正想它的眼睛在哪里，突然它的腋下出现一对恶狠狠的红光。
　　“哎呦！”我吓得差点把书扔了出去，还好没有。
　　再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啊，那只饕餮依然匍匐着，对着它的前方，张着血盆大口。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母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知她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母亲刚刚谁来找你呀？”我反问母亲。
　　“王大娘，她孙子要满月了，她打算给他做了一身新衣裳，来问我用什么花式比较好？。”母亲盯着我手中的画看了半天，随口说道。
　　“我都还没见过她的小孙子呢。”我嘟着嘴，想去看一下。
　　“你要去吗？如果要去，我们一起去好了。”她转过头看着我。
　　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你去屋外等着，我去拿点东西。”她推推我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红香囊走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我看着母亲手中的红香囊，不解地问道。
　　“这是给小孩子的香囊啊，可以保护小孩子平平安安，不被不好的东西上身。”她拉着我往王大娘家里走去。
　　“不好的东西？是什么呀？”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不是好的。
　　“这个嘛……”她顿了顿，“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哦”了一声，无语的跟着她，心里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
　　我们在村子里东拐西弯，终于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王大娘的家。这是一个比较破旧的房子，黄泥墙歪歪斜斜，比我人高了那么一点，屋顶还铺着一些稻草，反正就是很破。一只大黑狗懒洋洋地躺在门口，看到我们的到来，顿时昂起头，警惕地盯着我们，喘着粗气，似乎想吼出来，可最终它还是没有叫。
　　母亲站在黄泥墙外，对着里面喊道：“王大娘，你在不在家啊？”
　　“在在在，谁呀？”我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吱吱呀呀，特别吵。里面出来的人看到是我母亲，赶紧跑了过来，正是王大娘。
　　“哎呦，小汐也来了呀。”王大娘一眼就看到站在我母亲身后的我。
　　“王大娘。”我拉了拉母亲的手，对着王大娘喊了一声，算是回应王大娘。
　　“来来来，快进来坐坐吧，别站在外面了。”王大娘热情地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笑着跟她走了进去，我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那只大黑狗突然跳起来咬我一口。
　　进入王大娘的家中，感觉一阵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特别黑，我一下子像是失明了一样，使劲地睁着眼睛，却感觉看的模模糊糊。过了好久，我才恢复过来。
　　王大娘的屋子里特别的破旧，感觉这屋子都住了一百年了，里面的东西特别多，从稻草到破被子啥都有，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东西都很破。王大娘笑呵呵地拉着母亲坐到她们家可以说唯一比较好的炕上，嘘寒问暖。
　　母亲拿出了之前我看到的那个红香囊，递到王大娘的手中，王大娘接过香囊，对母亲谢个不停。这是，母亲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些丝绸，都是我母亲平时的针线活，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放进自己袖子里的。王大娘眉开眼笑，连声道谢，母亲赶紧拉住她，让她不要这么客气。
　　就这样，我们在王大娘坐了半天，王大娘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母亲和我回家。在路上，我问母亲。
　　“母亲，她的孙子呢？”我今天根本没看到她的孙子，我本来就是想去看她的孙子的。
　　“她的孙子呀，今天被她爹娘接回去了。”母亲平静地看着我。
　　“接到哪里去了？”我转过头望着她。
　　“桂林府。“她也转过来望着我。
　　“哦……”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不好问什么。
　　“为什么王大娘家里会这么穷呀？”我继续问道。
　　“因为……”母亲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摸了摸头，跟着母亲，也没有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