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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八 妖心定 ...

  •   “宫九,你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我没有挣扎,靠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心里漾起些微的波澜。

      他在我耳边轻叹道:“以前,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活着。”

      我闭上眼,问道:“即便,你背叛了我,娶了别的女人,也能心安理得的与我说,你爱我?”

      他身子一僵,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说过,要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心痛,什么叫做无奈吗?若是放弃你,便代表着我这一生最大的心痛,那么娶了沙曼,便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无奈了。”

      我轻笑一声,推开了他的手,转过身,问道:“那么,现在,你可明白,我为什么宁愿死,也要离开你了吗?”

      他眉心紧皱,轻轻抚上我的脸,说道:“若是从前,我逼你逼的太紧,那么现在不会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以前对你的一切伤害好不好?”

      我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说道:“你已经补偿过了,现在,你并不欠我什么。”

      他一怔,有些焦急的问道:“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翻过他的手腕,轻抚上他腕间的牵魂线,叹道:“我并不恨你,又何来的原谅。分命于我,你这一年,一定过的很不如意吧。疾病缠身,痛苦非常,这便是凡人的日子,你当真就没有一点后悔过?”

      他摇摇头,说道:“只要你能活着,便是要我这条命,又有何难。”

      我抬眼问他道:“可你又怎知,我就一定想要活着?你在一厢情愿的为我做什么决定之前,又可曾问过我的意见?你连根本的尊重都不曾给我,又谈什么爱或不爱?”

      他脸色瞬间惨白,目中光彩有些凌乱,身子摇晃不稳,竟踉跄后退了一步。

      我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其实,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人之一死,身前的恩怨皆成空,对你的恨也罢怨也罢,我已无从再续。命系于你身,生死亦掌握在你手中,能让我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活了一年,我应该感激你。看在你为我续命的份上,今日一劫,我帮你化了,以后,不要再参与这些权利琐事了,即便朱家气数将近,也与你们太平王府无关。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放开他的手,我转身即走,他又拉住我的手,低声哀求道:“别走,留下来。”

      我微微侧头,问道:“留下来?以怎样的身份?你在王府外面招惹的野花吗?世子,你的世子妃,可还在宫里头等着跟你拜堂呢。”

      宫九抓紧我的手,说道:“那我跟你一起走,不再做这世子,不再帮太平王打天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别再离开我好吗?”

      我拂开他的手,说道:“她与你五百年的情谊,我比不了,也给不了,你应该珍惜她,给她这份爱一个交代。”

      “这五百年我从没有爱过她,又谈什么交代?”他有些生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我轻笑一声,问道:“没爱过她,又为何会与她肌肤相亲?你曾经对我使过的那些手段,她全都知道,连如此的细节隐秘,你都说与她听,却还说你不爱她。相比之下,她陪了你五百年,你们才是心有灵犀魂魄相依,我不过是你千年之中用以打发时间而产生的无数兴趣之一,你何必一定要纠缠的这么紧?宫九,你究竟要伤我伤到何等地步,才肯善罢甘休?”

      他不再说话,只是疲惫的叹了口气。

      我低下头,看着腕上的牵魂线,说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阻止你犯下逆天的大错,造反这种事,只要有我在,你就一定不会成功,还是放弃吧。若一意孤行,不妨现在就断了这牵魂线,拿回你的妖身你的法力,那你愿意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阻止了。”

      “你既不愿我参与其中,我便不会再管了。至于沙曼,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与她在一起,不过是为行双修之事,各取所需。她助我疗伤,我助她提升功力,并无什么感情牵扯。也许我曾经有过很多女人,但这千年之中,唯一能让我心甘情愿生死相许的,只有你。”他哑着声音,缓缓说完,轻叹道:“你还是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再纠缠于你,沙曼虽褪去了法力,她蛇岛女王的身份还是不容小觑,你只有跟在陆九天身边,我才放心。去找他吧,但愿他能给你幸福。”

      他踉跄着后退,步履虚浮,我回过头,看到他神色苍白,身子晃了晃,竟是有一行血迹自唇边溢出。

      我心里一跳,撕扯的痛炸裂开来,抬起手想要扶住他,却仅仅只迈出了一步,又被心里另一个声音阻止。

      越爱他,他便越不悔,牵魂线不断,他终有一天会魂飞魄散,黄药师的惨剧再度上演,我又还有多少魂魄能撕裂在这痛到极致的悲哀中?

      顿在半空的手,颤抖着收回,我于恍惚中,听到有人接近,索性一咬牙,以妖气凝聚成剑,一剑笔直的刺进宫九胸口。

      他不闪不避,只是惊讶的看着我,我偏过头,避开他绝望的双眼,拔出剑,继续顶着在大殿之内献舞的那张脸,迎上出宫搜寻侍卫,长剑及处,血肉横飞,虽不伤人性命,却依然是杀意四起。

      我这一番看似妖魔化的杀戮,很成功的震慑住了余下的侍卫,在他们慌慌张张退后喊援兵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昏倒在地的宫九,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有些湿润。

      明知不能爱,却还是爱了。

      不明白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好,他却就是蛮横的将自己的痕迹,圆满的烙印在了我心里。

      从相识起,便是一场劫,一个错,一路的错下来,到了今天,唯有将错就错。

      爱了,便是爱了。

      不看因果,不问对错,随心而走,便就是要保全他的性命。

      我与他,本就是一类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懂得把握,他懂得争取,他懂得珍惜,而我却只懂得放弃。

      奔前几步,来到他身边,按住他胸前的伤口,缓缓分进一些用以续命的妖气。

      这法力,本就属于他,正本归原,用来疗伤,却是再好不过。

      远处的脚步声大批量接近,我无暇再多分他一些妖气,只有将他放任于此,自己化成鸟雀遁入一旁的树枝上。

      无数的大内高手奔了过来,一部分人继续向前追去,一部分人查看了宫九的伤势,便匆匆将他扶起抬了回了紫禁城。

      我一路跟随,直至那些人将他交与太平王面前,这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婚宴之上的大闹,不为皇权,却对太平王世子夫妻痛下杀手,如此始料未及的一招,便是皇帝身边智囊如云,也一时半会想不出应对的理由。

      太平王没能造反成功,皇帝也没能将太平王府铲除成功,大家围着一个重伤昏迷的宫九一个哭哭啼啼的沙曼只能各尽安慰,这场政变尚未开始,就被我这一支惑人的舞,破坏殆尽。

      人常说红颜祸水,若小瞧了女人,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我守在宫九窗外的树枝上,看着宫中的太医们挤了一屋子,忙忙碌碌。那一剑刺的虽深,却并未伤及要害,我只忧心他身体虚弱,重病未愈,又受如此重伤,还能否扛得住。

      牵魂线内的脉搏,跳动虚弱,却依然不灭,我知他就算是为了我,也不会放任自己死去,只是如此痛苦的活着,他究竟能得到些什么?

      我已明确表示,不爱他,不原谅他,他为何还是不肯放手?

      只要断了这牵魂线,不论是他,还是我,都能解脱了。

      “你不爱他,又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他已为你跌入轮回,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你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那一剑,是你刺的吧,躲在这里,是为了来看他究竟有多痛苦,是吗?”

      沙曼仍然穿着华丽的嫁衣,只是原本整齐的发髻,在混乱之中被冲击的乱七八糟,看起来十分狂野。

      她一直立在树下,看着宫九的房间,忽然低缓的出声,到让枝杈上的我,吓了一跳。

      我低头看着她,她一抬头看着我,一人一鸟互相对视,杀意再度于空气中蔓延。

      “我会杀了你。”她眼中绿光乍现,妖气横生,一声冷笑之间,竟有细小的毒蛇从天而降,长大了狰狞的嘴,露出锐利的獠牙,闪电一般朝我猛扑过来。

      我一展翅,飞离了树杈,飞离了重重庭院,飞上高空飞上云端,小小的雀鸟,瞬间化作灵光四溢的白凤,一声清唳,远走高飞。

      京城郊外的山间,我立于山巅之上,俯瞰苍茫群山,对心里种种乱七八糟的情愫,十分无助。

      什么不在乎,什么无所谓,那都是假的,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恼怒他对我的一切伤害。

      忽然想起林仙儿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既然不爱,能恨,也算是将她刻在心里了。

      生前有多恨,死后便会有多爱。

      人就是这般矛盾的生物,死到临头,才会摸清自己心里真正的情感。

      我恨沙曼,因为她陪在他身边五百年。

      我恨宫九,明明身边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却还要来纠缠于我。

      到头来,我算什么?

      一条牵魂线,将我与他紧紧相连,终此一生无法绝断,却注定是无法共存于这世间。

      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搭上千年修行,只为换取一个不在乎他的女人短短几年寿命,我信他爱我,我却不能容忍他在爱我的同时,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

      也许,他在为妖时,确实不懂爱,欲望的驱使让他无所谓身体的忠诚。

      妖从于欲,我清楚的了解,对他的过往,我可以不去深究,但如今他已成人,有了人的感情人的心,便应知爱一个人,就应对她守住欲望,由身到心,绝对忠诚。

      一边口口声声的说爱我,一边却要娶别的女人。

      我不能接受。

      莫怪我对你如此狠心,实在是,你伤我伤的太深太深。

      一只鸟孤独的卧在树梢,山风吹来,有些寒冷。

      我蜷缩成一团,侧过头,看着隔壁树枝上一条蠢蠢欲动的小蛇,眼皮一翻,懒得理会,干脆闭了眼开始打盹。

      凤鸟乃是蛇类的天敌,沙曼想杀我,她还没那个资格。

      小蛇大概是认为自己伪装成树枝的本事十分高明,见我闭目养神,悄悄的游弋接近。

      我待它接近我的攻击范围,长身而起,尖锐的喙迅速刺入它的七寸,头猛的一甩,便将这条小蛇麻绳一样的甩在了树干上。

      小蛇没有任何挣扎的晕了过去,我一爪子将蛇巴拉过来,毫不费力的叼出了蛇胆,仰头吞下。在踢开废弃的蛇身之时,看到另一端树杈上还缠绕这一只更细的小青蛇,那等惊恐的眼神,已令它的身体完全僵硬,连枝干都盘不稳,竟直直的从树上掉了下去,翻了个肚皮,不动了。

      这样就被吓昏了?

      真没用。

      扇扇翅膀,我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蛇妖的蛇胆味道十分不错,变了鸟以后喜好均成了地道的飞禽,蛇这种生物已彻底成了我最喜好的美味。

      不知道沙曼的蛇胆是个什么味道,五百多年的道行,味道一定十分诱人吧。

      我怀揣着对那条黑蟒的无限遐想,再度缩成一团毛球,闭目休眠。

      在树上栖息了一夜,不再有蛇来烦扰,我迎着照样拍拍翅膀,忘记了昨天的忧伤,精神十足的往隐居的山谷飞去。

      回到家,九儿一如往常一般,鹿的模样卧在溪边,一动不动,雕像一般。

      我收了翅膀,落在他头上,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便趴下了。

      我觉得他这状态很消沉,蹦下地面,去瞧他双眼。

      他偏过头,闭了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让我按耐不住,恢复了人形,抓着他的鹿角,说道:“你这死气沉沉的模样,是摆给谁看的?”

      他没有理我,站起身,甩甩尾巴悠悠的走开。

      我揪住他的尾巴,说道:“喂,你干什么啊,陪我说会话嘛。”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又沉默着趴下了。

      我靠在他身上,摸着他漂亮的皮毛,说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会在大殿上,公然的勾引皇帝吧。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做事,越来越随性了,放在以前,我只怕连皇帝的面都不愿意见吧。不过,只凭一曲舞一个眼神,就能迷惑住一屋子的男人,这感觉,居然这么过瘾。九儿,我是不是真的越来越没有人性了,若有朝一日,我再也守不住本心,成了曾经的宫九,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静默的看着我,并不答话。

      我轻轻的挠着他的双角之间,叹道:“随性而行,这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做神仙的时候没头没脑,当了妖怪不管不顾,唯有做人的时候日日都在发愁都在痛苦。九儿,你说,明明做人这么辛苦,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放弃神力,投胎成人呢?我是不是傻?”

      九儿还是不说话,却抬头舔了舔我的手心,挠的我心里一痒,笑着将他推到,抱住他的脖子,笑道:“你变人的时候像个闷葫芦,变鹿了却这么没羞没谱的,野性难驯兽性未消,你到底是不是神啊。”

      “我从来就不是神!”他忽然的恢复了人形,趁着我抱着他的脖子压在他身上,双臂将我紧紧环住,就地一个翻滚,竟把我压在了他身下。

      我脑里一阵眩晕,只觉他那张神似黄药师的脸近在眼前,刺得人心里眼里皆是灵光闪耀的空白,而下一刻,便已感觉到他的唇,贴上了我的唇。

      什么情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愣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倏忽之间又化成了凤鸟的原型,自他身下溜了出来,一展双翅,飞离了这片山谷。

      漫无目的的飞到了一处不知什么地方,我呆呆的立在一棵孤零零的枯树上,看着远方的残阳,再度惆怅。

      情绪,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昨日悲伤了一阵,一颗蛇胆下肚,睡了一觉便什么都忘了。

      今日本来兴奋要与九儿畅谈一番作妖的感受,在被他偷袭成功之后,我再度开始悲伤。

      早先我如何勾引他,他都不谈自己的心事,现在我对他的心事不感兴趣了,他又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守了千年,若要续缘,有的是机会,为何一定要等我与旁人纠缠深了,才这般悲情的表达出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的这份情?

      在我爱上别人之前,你为何不出现?

      在我爱上别人之后,你为何不来争取?

      你我缘系千年,三生三世,皆不忘怀,只要你清楚的告诉我你爱我,我又怎可能对别人倾心结缘?

      只是这样默默的守候,能等来什么?

      今生,我已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悲伤,在寒风中持续,看着落叶飘零,发了一会呆,有一只瘦弱的狗从树下路过,看到树杈上的我,龇牙咧嘴的汪汪直叫。

      出于飞禽的本性,我十分高傲的抬起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而后听到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奔了过来,兴奋的大喊道:“有大鸟啊,快来看啊!”

      我回过头,瞧了一眼那群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灰头土脸的小屁孩,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烘烤至金黄焦脆流油的烤鸡。

      一股寒意挤上了脊背,更看到跟着孩子奔过来的两个大人,手中的弹弓已拉满了弦,直直瞄准了我,我浑身羽毛一炸,迅速的拍拍翅膀离开了。

      做人不易,做鸟更不易,为何说人有情,大概只是因为只有人才有那功夫闲着没事胡思乱想吧。
      世间生灵皆为如何活下来而努力,而我却在做什么?

      太不应该了。

      思绪至此,我已忘了刚才因何而悲伤,兽性催促我赶紧去找食果腹,我不禁又琢磨起了沙曼养了五百多年的蛇胆。

      不过她现在是琉球公主,又有宫九护着她,要下手似乎有点不妥。

      吃不了她,吃她送上门的小蛇妖也一样能够解馋。

      恩,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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