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诺》汐来

5、第五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什么！扎拉里大人现在不当值？

　　庄筱月一激动，差点就吼了出来。

　　可怜她拗着不肯上车，只请他们指明道路，偏那男孩儿一定要送她，结果双方妥协，她跟着他们的马车一步一步走到大理寺，本以为到了这里，见到老爷，就可以回到那个该死的四合院，回到那个该死的蔷薇身边去找她算帐——死不要命的蔷薇，竟然敢把她丢在举目无亲的陌生街市！

　　可这是怎么回事，她全然没有想过老爷会不在大理寺！

　　这才感觉腿脚脱力，心也凉透，眼前迷雾笼罩一样看不清楚，难道真要在外面流浪一晚，明天再来？

　　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露宿街头了！

　　道谢，转身，恍惚地走下台阶，停在台阶的最后一级：走下这一级，尓后，该朝左还是向右？

　　真活该，明知道蔷薇信不过，为什么不多留点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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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马儿轻柔的鼻响，循声望过去，啊！马车还在！

　　他们……

　　眼神恍惚，做梦一样不相信，她设局骗了他们，并且已被戳穿，接受他们的善意和帮助让她很尴尬，而他们也曾追逐她，让她忐忑，故而她更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流露丝毫怯懦。

　　他们只是两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而已，在这滚滚前行的历史里，彼此匆匆转身错过，往后，甚至连对方的模样也不需要记得，可为什么他们却停在这里，实实在在地。

　　不放心吗？

　　在……等她吗？

　　似一股暖流拂过皑皑冰山，她的心一哆嗦，融化出滴滴清泪顺着她未着妆的脸庞轻盈滑落。

　　前面，车窗蓝帘被挑起，少年扒上窗口，眼神撞过来，眸子里的焦急和心痛立刻烈焰一样燃烧，乎地，他放窗帘，一甩门帘跳下地，朝向她飞奔而来。

　　在他身后，车窗蓝帘复又被挑起，缓缓地，似乎它有千金重。

　　车内，四阿哥犹豫着打起帘子，他不该这么沉不住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一直这样要求自己。可是，这女孩儿到底想干什么？引着他们往大理寺走出于什么目的？他真想早点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放眼望去，她孑然一身立在台阶上，阶边高大的槐树撒下缤纷的落叶。她在漫天旋转坠落的枯叶里，裙裾飞舞地蹙眉而立，衬着身后绵绵不绝的台阶，和高台上巍峨的歇山飞檐建筑，显出分外瘦小无依和触目惊心的孤独。

　　她栗色深瞳跌入星星般闪着眩目的光。

　　他的目光就胶上她眼眸，再也无法挪动。即使他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凄怆，纤小的身躯一霎那迷失在巍峨冰冷的高墙之间。

　　她觉出他的凝望，仍是敌不过地抬手一挡，又是这个动作，和之前在街边槐树下一样，不，有些个不同！

　　他猛然坐直了身子，扒上窗口，她……在哭！

　　她在哭！

　　他的心不自觉地缩紧，眼前浮现她得逞的笑和不满的瞪视，她，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丫头。

　　“走，上车，我送你回家！”

　　十三阿哥有些霸道地伸手去扯庄筱月的衣袖，筱月被他拉向马车，另一只抬着的手臂始终不肯放下。

　　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这么些年以来，这是她谎言的一部分，她，从不落泪人前。

　　是因为无论她怎样哀号，母亲都不会知道了吗，为什么她的眼泪竟然落在了两个陌生人眼前？

　　最终，她还是半推半就地上了他们的马车。

　　他们对大理寺一点儿也不陌生，衣着谈吐也规规矩矩，或者是里面某个官员的公子哥儿。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没有时间另作打算，真要流落街头，万一被什么坏人盯上，就完了！

　　这么想着，庄筱月强打起精神，既然可能要相处更久的时间，这样对他们宣泄自己的感情就更是叫人尴尬，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水，她将心绪压下，朝坐在身边的十三阿哥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敢问贵府何处？”

　　十三阿哥逮住机会，立刻殷勤地问。

　　庄筱月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顿一下，她抬眸偷偷睨一眼坐在对面的四阿哥，正对上他晶亮眼眸，心里不由一惊。

　　这个回答似乎并没有让四阿哥满意，一抹难以察觉的探究滑过他眼底。用眼神止住正要答话的十三阿哥，四阿哥柔声说：

　　“且先听她讲完。”

　　尓后，他温和地望着她，纵敌以柔，而后发制人，这是他一贯地原则，他得先弄清楚她的心思。

　　在他这种和煦的目光下，她的不安渐渐消散，心里不知为何笃定他一定会帮她，于是恳切说：

　　“一晚，就一晚，你们收留我一晚，明天再送我来大理寺!”

　　“再来？”十三惊讶地对她叫道，“为甚么？”

　　“我要找到一个人，他知道我住在哪儿！”

　　憋了半天，脸憋红了，庄筱月才心一横，飞快地说出重点。

　　旁边十三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又是在演哪出？四阿哥不动声色地继续微笑。

　　“那你究竟找谁？”十三接着问。

　　“大理寺少卿，马佳•扎拉里。”

　　正四品，大理寺少卿，马佳•扎拉里！他竟然和这件事有关！

　　“扎拉里？这倒便宜，当下便可载了你去找他。”四阿哥微笑着对车夫吩咐一声，马车便开始稳驾前行。走了约莫一刻钟，车缓缓停在一座宅院前。宅子朱漆木门前，灰瓦屋檐下，高高地悬着两盏红色的灯笼。

　　灯笼亮着，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到了。”四阿哥说。

　　庄筱月却并不下车。她没有见过老爷，虽然蔷薇说在她昏迷的那天晚上，老爷来过四合院，但是，未及她醒来，他又匆匆离去了。

　　她要下车去叩门，然后说请问扎拉里大人在吗？

　　他会愿意在他家里见到她吗？

　　蔷薇说她们从来没有去过老爷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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