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秋娘子

24、纳兰咏嘉

　　顷禾近日来又忙了起来，去年一番折腾，京城里撤了生意，年底又娶亲，确实搁了不少生意，如今一年的事情重新理了头绪。家里琐碎事情都已经基本完成，顷禾便全心全力投入到几家店面的经营，好在几个掌柜都还尽心，顷禾也省了不少心思。

　　晌午，顷禾和大掌柜正在看从江南来的一批高档丝绸，却听见伙计在外面嚷嚷。他走出去，看见伙计正在往外赶两个年轻人，两个人穿的也还齐整，顷禾扫了这二人一眼，忙叫了伙计进来。伙计说：“大公子，这二人说是要在这里谋个差事，咱们也不缺人，再说了，这来路不明的，我看二人倒是古怪的很，不如赶了省些事情吧。”

　　顷禾叫了二人到里屋小厅里坐着，让伙计上了茶。其中一个倒是坐了，另一个仍旧站着。顷禾指指站着的人说：“你也坐吧，看着你二人也是乏了。”那人连忙说：“谢谢公子，我站着就是了。”顷禾看了二人，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们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

　　那坐着的人忙答了：“我们只求一份差事，做什么都好，只要有我们住的，能吃饭就成。”顷禾看了他俩，站起来说：“你俩分明是主仆，而且，你们是两个女子，对不对？”二人听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顷禾喝道：“站住！你们到底什么人？”两人站住并不说话，那方才坐着的说：“既然公子看出来了，我们只好走了，另外再去找吧。”

　　顷禾说：“我既然让你们进来里屋坐着说话，必然没起什么坏心，你二人的打扮做派，分明是有些来路的，再说了，明眼人只要细细打量，谁都能看出你们是女子。”

　　那两人停了半刻，站在前面的人说：“不错，公子是个坦荡人，我二人流落至此，只是想找个栖身之所。我们若是女子打扮，必然让人引入歧途，只是想如此装扮，能比较方便些，如今看来，我们当真是无路可走了。”

　　顷禾不禁多了几分怜惜，再次引她们落座，二人也只得坐了。顷禾道：“如今我若问你们从何处来，为何如此装扮，你们定不会说的，”二人听了低下头不做声，顷禾接着说：“我看你们也没有歹意，只是我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收容你们，你们若信得过我，且在这里用饭再说，我再想想，晚上定给你们答复。”二人只得默默点头答应了。

　　顷禾吩咐伙计给她们上了茶点和午饭，让她们在二楼休息。他一路都在揣测这二人的事情，不觉已经到了府门口，他下了车，顷直回了房间。

　　佳玉迎上来为他解披风，他忙告诉了今天店里的事情。佳玉也瞪大了眼睛，思量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顷禾说：“这二人八成也是为了朝廷里主战主和的事情有关，想着去年，我爹不是京官，那会儿已经怕连累家人，都为我们兄妹几人想了后路。后来朝廷有了挡了，再说也不是朝廷要员，不在京中，才算放了心。如今这二人必是京里主战派官员的家人，想来家里早已知道灭顶之灾，来到咱这儿避难，如今这事情，倒是难办了。”

　　顷禾听了，也点头说：“我也猜的差不多，如今朝廷远在西安，对于主战派也并未开始追究，但是也迟早的事情，人心惶惶，怎么好好的女子就跑了出来。如今到了我们店里，怎生是好？赶了出去，若被那贪心老鸨看见了，必定没有好下场，若是留着，倒也不是个法子。”

　　佳玉看顷禾眉头紧锁，戏谑道：“不如这样好了，咱们禀明了父母亲，给你娶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顷禾本以为佳玉想出了点子，不料如此，连连说：“玉儿啊玉儿，你就别添乱了，你知道的，我真是不忍心看那可怜的女子落得如此境地，好玉儿，你倒是给我想想正经点子啊，如今人还在店里等着呢，也不好老这么晾着。”

　　佳玉顿了顿，慢慢坐下来，慢吞吞地说：“如今让她们走，确实不妥，反正店里也有地方，先让她们安顿了住下来，让店里人不说出去就好了。而后看看有没有细活让她们做，你先去探探口风，然后咱们安排了，你回店里吧，顺便准备几套女子的衣服，反正扮男人也不是个办法，只能先如此了，你和她们再商量商量，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吧。”

　　顷禾允了，用了午饭，在府里带了几套女装，便往店里去。那二人用了午饭，也小歇了一会儿，年纪小些的问道：“小姐，依你看，咱们可在这里待得住？”另一个道：“看这公子模样，倒不似坏人，他说的没错，咱们如今在哪儿都不合适，明眼人仔细看了咱们的言谈举止，也猜得出女子身份，反正他知道了，若能在此做些什么暂且栖身，也算好了。”

　　这时顷禾敲了门，开门见了，二人气色好了不少。顷禾说：“你们暂且住这里吧，这里原是我偶尔歇息的地方，倒也干净，东西也还齐全。这几套衣服你们且换了吧，扮成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对了，你们叫什么，我总好有个称呼才是。”

　　那坐着的女子抬头：“纳兰咏嘉，她是小萤儿。”站着的女子调皮的笑了，说：“多谢公子让我们留在这里，我什么都会，做饭洗衣，小姐会些针线，不过，我看活儿还是我做吧，我养着小姐就是。”那女子打断了说：“好了，都这样了也别再小姐称呼了，咱们一道做什么都好，只要让我们有个栖身之所就好，这屋子是公子住的，我们只要一个小屋子就好了。”

　　顷禾见二人如此，笑了。“小姐不要谦让了，我也很少在这里歇息，你们安心住下吧，等我慢慢安排，伙计们我也会吩咐的，你们先歇息几日吧。”顷禾下了楼，去店里忙活了。

　　小萤儿附在咏嘉耳边说：“小姐，这位公子真是好人呢，咱们一路银子也丢了，住店，吃饭，也剩下不多了。如今倒也是老天垂怜，遇上公子这样的好人。”咏嘉微笑道：“看来他果真是个君子，虽是生意人，言谈间竟是儒雅做派，想来也是诗书之家出身。”

　　天色渐渐沉了，顷禾忙了一下午，也吩咐了伙计们准备关门了，走之前想着给咏嘉道个别，便上了二楼。敲了门，小萤儿笑着开了，叫着：“小姐，公子来了。”顷禾打量她一身俏丽女儿装，倒是十分活泼可爱。这时咏嘉走过来，还原了女儿装扮，顷禾倒是愣了片刻，简单的发髻，素色的衣裳，眉眼不似佳玉疏影那般秀丽，浓眉大眼，果真是满人女子，多了几分粗旷豪爽，衬着鹅蛋脸庞，倒也是个耐看的女子。

　　不等顷禾开口，咏嘉先说了话：“多谢公子如此照应，我们在此也不会白白吃住，公子店里是卖高档丝绸的，并没有成品，若是我以时兴的花色做了成品衣衫，是不是能为店里做点什么，闻得公子有好几家店面，我和小萤儿都能应付，以此感谢公子收容，可好？”

　　顷禾没料到她如此答复，本想着给些简单针线应付即可，倒没想到咏嘉竟然如此打算，一时竟有些呆住了，看她二人等待答复，忙回道：“小姐如此想，只能让店里更加红火，人人都说我那妹妹是闺阁女英雄，现在看来，她是担了虚名了。如此甚好，多谢小姐，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小姐只量力就行，不必太劳心费神。”

　　咏嘉听得她如此说，不觉红了脸，“闺阁女英雄”，咏嘉反复咀嚼这句话，一时竟傻笑起来，倒是小萤儿拍了她的肩，“小姐，别美了，公子已经走了。”不知何时，顷禾已经道别下了楼，咏嘉倒兀然不知，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看见顷禾上了马车，身形矫捷，风姿绰约，咏嘉看的又红了脸。

　　回到府中，顷禾同父母用了晚饭后，便慢慢走到院子里，如今早晚也不似先前那样冷了，他觉得晚饭有些多了，便随意走走。佳玉从后面过来，顺手递了披风来，笑着说：“如今暖和了，也不能大意了，早晚毕竟凉些，还是多注意的好。”

　　顷禾握了佳玉的手，两人慢慢地走着，佳玉道：“那两个女子，怎么样了，你可有了打算？”顷禾说：“那女子叫纳兰永嘉，行事作风倒真是洒脱英气，自己提出来要为店里的布匹做成品服饰，我想着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就答应了，她那个随身小丫头，叫小萤儿，也十分活泼。这二人，虽落魄至此，倒也不卑不亢，十分让人佩服。”

　　佳玉听了，怔了半刻，没有说话。她看了看顷禾说：“世间不乏奇女子，这事情咱们未跟父母说，你也要留意些，毕竟还是有些来路不明。待过些日子，我去瞧瞧，想着女子间好说话，探探底细，你说呢？”顷禾点头道：“嗯，玉儿说的是，你闲了去看看也好，咱们只求个心安就是，父母那里，也省的他们忧虑，咱们且先担了，往后再说吧。”

　　佳玉突然说：“咱们回去吧，走了这一会儿，怕是累了，头晕晕的。”顷禾忙扶了佳玉，连声说：“玉儿，你自己也要注意，怎么好好的，忽然不大舒服了呢，咱们回屋里歇息去，两人慢慢走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