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39、第三十九章

　　闻人家的一大帮子人跑来拜访。
　　他们是被族长一脚踢来的。一方面族里的庄子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另一方面，陆骞父女鲜卑的强悍血统和诸葛氏的汉族骄傲，可以极好地对付先祖为汉、后被胡化、现在又找回数百年前传承的诸葛氏。族里没有任何人比诸葛岚更有亲和力——很奇怪，她跟女子们缺很少能有亲和可言。
　　“……不用去讨好，但也别得罪了。听闻他们有一支也要在蜀中定居。”五堂叔诸葛昀在面对很难去形容的堂侄女时，从不玩转弯抹角那一套，“他们有意嫁娶。”
　　“是。”
　　“放心，不会拿你去联姻。”
　　“是。”
　　诸葛岚答得有些敷衍了事，她对未来的族长也委实少了点尊重。不过这事不算大，各家确实带来了些可以议亲的小姑娘，但诸葛家的女孩子们都不是随便用来联姻的。但是诸葛岚已经有些头大地想到，这类联姻尤其重面子，自己光是给这些姑娘的添箱贺礼就得花费不少啊！幸好自己手上还有不少“战利品”，嗯，刘礼大那些私产，还有用粮食药材廉价换来的品相一般的珠玉之类颇多，添箱绝对够了。
　　“……你再顺便看看对方带来的少年人的人品。”诸葛昀觉得这家伙的活计太轻巧了，决定再加点。
　　“……是。”这都什么事嘛！诸葛岚下定决心跟闻人氏谈谈在北边售竹纸的买卖……或者用普通竹纸的制法交换一批北边种冬菜、烧白瓷、炮制药，还有做酱料和果酒米酒的匠人……
　　闻人家的客人，咳，毕竟还是比不上一等士族，带着对诸葛氏的某种敬仰，以及喜欢之前诸葛岚文武双全的表现，居然来了一大帮子人——当然，以年轻人为主，多数长一辈的人还是需要端起架子的。
　　在见过陆骞之后，所有人对诸葛氏岚的好感飙升。没有人比闻人家这些人更能体会到血统、文化的融合有多难，但是活生生的诸葛岚让他看到了美好前景。
　　“……蜀中所产青竹不比江南的差……十年成树所做的纸，仅抵五年、五茬青竹所制的纸。何况即使很便宜的竹纸，品质也不错。”
　　诸葛岚是打定主意推广竹纸。大部分地方市面上的竹纸少、用的人更少，手头不宽裕的还是巴巴在石桌叶片上写字，然后辛苦攒钱买两文一大张的皮纸，而帛纸得抄个半年的书才能得一张。相信当所有人都接受竹纸后，即使有大量的作坊都作纸，也只会让她印书和制纸的生意更好——
　　“阿岚，你们族里学堂用的书和纸都是你这里供的？”
　　“是，娃娃们炼字也不用太节俭，每日一百张不过耗费一文。”这里的一百张是纸笺，可不是作坊里一米多宽的原纸。
　　“一文是铺子里卖的价吗？”这位闻人氏的青年显然没有拒绝谈俗事的观念，不仅自己试写书画，还一点没有芥蒂地谈成本价钱。
　　“铺子里得卖两文，若是运得远，至少得三文。如何，有没有念头跟我一起做点事情，让更多的孩子在纸上写字？”她的生意可是很高尚的！
　　“哈哈，我们再详谈！一定要好好谈谈！”
　　合作初步达成。
　　“这书……很不错！”另一位少年人便是家里保护教养得太好，对钱完全没概念的家伙。“就是不太贵重。”
　　“娃儿们不知轻重，要是随便毁了宝贵的书，那可不止一顿板子，这一柜子的书，咳，都是族里年轻人们写刻的，给更小的兄弟姐妹们拿回去翻，坏了也不心疼。”
　　大家瞪着特制的三层大书柜，粗粗数过去，三百多本书……
　　“你家的孩子要把这些书都念完不成？”
　　“经书都是要念的，春秋、战国、老庄、史记，都要看，但念到何等程度不定。嗯，女孩子们可以把史记的列传当消遣。”
　　“三国呢？”有个家伙随口问，结果被身边的兄长敲了一记。
　　“尚书可以不念，嫁衣可以不绣，但三国、魏书、晋史，一定要听讲。”
　　“……”方才敲了兄弟一记的少年差点吐舌头。好厉害！没听完历史的女孩子不能出嫁啊！好吧，这个少年是个穿了男装的姑娘。
　　然后，诸葛岚又被脑袋已经被问晕了的父亲唤过去，跟一帮子兴奋过度的老中年和不知农事的青少年们讲解庄后的坡田，中间还不得不拿田里的简单物产招待他们吃一顿！幸好她手下们最拿手的行军大菜就是石板煎肉、蘸酱鱼片和菇笋汤饼。
　　经常长途走远路的客人们当场将烧火石板的“机密”学走了。只要用几块石头搭个灶头，一半放块薄石板煎肉菜，另一半放锅子煮汤饭或汤饼，动作熟练的话，两刻光景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食物，行李也可以减到最少。
　　待客人们正在琢磨怎么将诸葛岚这样的人才拉拢过来，比如嫁个女儿什么的，诸葛岚先开口，她先吹嘘了一通工匠的好处，然后商情闻人家将收留了但目前用不上，或是以后会碰到的落难匠人们都给她，以后这些人做出来什么好东西，她也会将配方或是方法全部送给他们而不留私。
　　陆骞毫无保留地绝对支持女儿，诸葛岚说是啥都支持到底。而他家闺女也孝顺，居然摸出了柄一看就是好家伙的匕首，火烫后将鲜鱼切成近乎透明的薄片，在一侧均匀地刷上三种酱料，然后卷上熟菜叶和菇丝，做成一口一个的鱼卷，上石板快速滚一圈后就立刻吃。诸葛岚做一个，陆骞吃一个，后者一口咬下后微微眯眼，表情非常享受。而父女俩确实听到了好几个人在咽口水的声音的——奇怪了，他们不是也在吃一样的东西吗？难道她的匕首特别漂亮，特别下饭？
　　“阿岚，汤饼好了，你自己也吃吧。”陆骞已经习惯了女儿亲手来照顾自己的习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闻人家好几个父亲盯向儿子的不善目光。
　　诸葛岚则开始完成五堂叔给的功课，将那些年轻人的性情大概地摸一下底。嗯，死活不肯掉斯文的，配最爱做表面文章的妹妹很合适，太粗豪的……呃，好像家里的女娃都不喜欢，那么那个，吃相斯文但用起刀子来一点也不含糊的？
　　有位闻人家的长辈揪住诸葛岚足足问了一个时辰，如何增肥力、如何轮种、如何蓄水、如何养殖，其他人则耐心地听着，偶然也问些别的。这一点让陆骞父女很是诧异，他们真没见过几个如此关心农事，或者说至少表面非常认真在学农事的士族。哦，其实闻人氏只能算半路士族，才汉化不超过百年的时光，很多东西还差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