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姑苏蓝氏有个大谜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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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钟声刚一敲响，蓝忘机就依时睁开了双眼。只是今日他未曾如平时那样直接起身洗漱，而是继续有些发怔地仰躺在榻上，直愣愣地盯着静室的屋顶，陷入了沉思。
记忆有些纷乱，一时仍让人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自得到魏无羡身死魂消的消息已然过去了十二年，头几年，蓝忘机还能借由梦中虚影寥慰思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故人却再难入梦。没想到，昨夜他竟意外梦回少年时，于月下再次初遇了当时刚到云深不知处的魏无羡——是深藏在记忆里的那个明俊逼人、神采飞扬的江家少年郎。
彼时，蓝忘机心绪难平地想要去触碰那张昔日笑颜，可又恐自己触及的瞬间，对方又一如既往地如烟云消散，徒留那个浸染着血色与无情的“滚”。所以，刚刚才抬起的手便被他克制地收了回来。而后，梦中之景却与过去的记忆不同，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但不管怎样，对蓝忘机来说，当真算得上是一场好梦。
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那一份落寞，蓝忘机起身下榻，洗漱穿戴。然而，当见到挂在衣架上的衣物竟然是自己少年时期的弟子服时，蓝忘机不由微微一愣。
愕然无语地盯着手中的衣物好一会儿，神思归位的蓝忘机匆匆来到外间，在见到赫然放置在自己书案上的酒坛时，他未作多想便转身离开了静室，一路心跳如擂鼓般地直奔兰室。
远远的，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爽朗明快的笑声就传入了耳中。而后，蓝忘机就见到了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
霎时，天地间所有的颜色只余那一抹迎风飞扬的红，旁的，再难入眼。
“忘机，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像是过度过了悠长的一生，又仿佛只是经过了短暂的刹那，蓝启仁陡然响起的质问，打断了蓝忘机与魏无羡之间那令人难以形容的微妙气氛，同时也惊醒了一众木讷围观中的世家子弟们。
众人连忙向已然走近的蓝启仁颔首示礼，而后相继步入兰室，各自寻了座位坐好。可一边又按捺不住那几分心痒难挠的好奇，纷纷转过头，伸长了脖子看向仍站在室外的三人。
就蓝启仁而言，既得回溯机缘，再重蹈覆辙，简直愚蠢。可当年，在兄长青蘅君再一次将兄嫂带回云深不知处，擅自与她在祠堂内拜了堂，并将人又一次关进龙胆小筑后再度自行闭关起，“天命”一词就让他深思至今。
——她/他乃命定之人。
蓝启仁清楚记得青蘅君与蓝忘机是如何回答自己的提问。可也正因为如此，蓝启仁此刻反而感觉更加气闷了。
还当真是命定之人！
紧皱着眉头、神色不虞地盯着蓝忘机紧抓着魏无羡不放的手，蓝启仁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老实讲，这一次，蓝启仁原本打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让魏无羡再次踏足云深不知处半步。可天命到底难违，在意识到自己这一世仍旧必须要收下魏无羡这个学生时，他立即就去找了时至当时还算让人极其放心的侄子，以“巩固精进修为”为名，要求他闭关一段时日。
算算魏无羡当年在云深不知处的丰功伟绩，又评估了一下蓝忘机平日里的生活作习，蓝启仁认为这一世的蓝忘机若是要想遇到魏无羡，多半可能要到岐山百家清谈会，哪里想到，这两人不仅还是在听学首日就遇上了，看样子，蓝忘机似乎还就此多了一世的记忆！
简直人算不如天算。
与此同时，意识到自己与魏无羡此时的举止确实有失礼仪，蓝忘机立即松了手，放开了魏无羡。但紧接着，他斜跨出一步，将自己挡在了魏无羡与蓝启仁的中间。
“……”
若是没有多余的记忆，对于蓝忘机的这番举动，蓝启仁必定是要不明所以的。但是现在，他只想将蓝忘机拉回去与其促膝长谈个一百二十天，然后再命他闭上一阵子的死关！最好是等魏无羡离开云深不知处后再出关！可惜——
叔侄俩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地对峙了好一会儿，不见丝毫退让之意的蓝忘机平静地向蓝启仁颔首示礼：“叔父。”
蓝启仁一声不应，直直地盯着蓝忘机。
一旁，跟着一起见礼过的魏无羡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这对反应皆有些怪异的叔侄俩，满腹疑惑。尚不待他理出什么头绪，就听蓝启仁似是压着某种原因不明的怒火，瞪了他一眼，对蓝忘机道：“既然来了，就进去一起听。”说完，便拂袖走进了兰室。
然而，当他的一只脚刚迈过门槛，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蓝启仁面有愠色地转过身，指着蓝忘机与魏无羡，又道：“给我分开点！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魏无羡一头雾水地看了看蓝启仁既高且瘦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与蓝忘机之间一步有余的距离，纳闷不解地看向蓝忘机，问道：“这个距离有什么问题吗？蓝老……先生为什么要生气？”
蓝忘机摇了摇头，回望着魏无羡淡声道：“并无。错不在此。”可心中却产生了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的猜测。而魏无羡的心头，疑惑同样只增不减。
从刚才起，魏无羡就一直在默默地观察蓝忘机，他非常确信，昨日之前，他确实从未见过蓝忘机。可即便如此，蓝忘机在见到自己时，近似于江枫眠当年在夷陵街头找到自己时的喜意，亦不似作假。隐约跃动在那双颜色清浅的双眸中的情感，让人不解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毕竟这些年下来，蓝忘机还是他第一个遇到的，在见到自己时没有露出一脸“活见鬼”般惊悚表情的人。
——阿婴，此去姑苏，你且记得切莫太过玩闹，要与蓝二公子好好相处。
想起临行前江枫眠的嘱咐，魏无羡若有所思地眯了眯双眼，复又看向蓝忘机。
关于他人、关于自己，魏无羡的心里其实早已积累下不少的疑问——尤其是关于蓝二公子和含光君的，更是他心头最大的谜团。江氏一家人明显是知晓答案的，可当着他的面，他们以及那个看起来总是花枝招展的金子轩始终讳莫如深。现如今，蓝忘机这位姑苏蓝氏的直系子弟就在自己面前，魏无羡真心觉得这是一个近水楼台的好机会，可以让他一解多年来最大的困惑。
只是，若将自己诸多的疑问一次尽数向蓝忘机进行求证，魏无羡担心这行为会显得太过唐突，进而惹蓝忘机生厌，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尽管两人昨晚初遇的状况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可单就蓝忘机没有阻止他带酒进云深不知处这一点，魏无羡就决定要结交他这个朋友了。
姑苏蓝氏这般苦闷无趣，难得碰上一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怎能不结交？而且莲花坞的女孩子们说的没错，蓝湛这人长得确实蛮好看的。
魏无羡兀自寻思地直视着蓝忘机，全然没意识到他这会儿的眼神看起来显得过于直白热切，反倒让蓝忘机被看的内心一阵羞赧，莹白如玉的耳垂上悄然爬上了一抹粉色。
微微收敛了些许的眸光，蓝忘机别开脸，尽量平稳着心绪，问道：“什么事？”
魏无羡恍然回神，笑嘻嘻地凑到蓝忘机的身边，可当他正要开口说话，蓝启仁不满的喝声从兰室里传了出来。
“忘机！”
蓝忘机望了一眼蓝启仁，转而对魏无羡说道：“先听学。下学后，你若有疑，我知，必会答你。”
闻言，魏无羡喜笑颜开道：“蓝湛，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刚迈开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蓝忘机眼神黯淡地回头看了一眼魏无羡，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他才情绪看似有些低落地闷声道：“不必。”
不必？
不必什么？
魏无羡纳闷地眨了眨眼，心道：怪哉，我和姑苏蓝氏到底有何渊源？怎么一个两个的反应都这么奇怪？等等，莫不是我爹娘曾经和姑苏蓝氏的什么人结了梁子？所以这么多年来虞夫人之所以经常罚我抄姑苏蓝氏的家规，其实是因为姑苏蓝氏有人想要我代父母受罚？嗯，如此一来，江叔叔当年捎回来的《雅正集》为何会与实际出入这么大就说得通了。但是，若真是这样，这个和我父母有过过节的人会是谁？是不是那个什么含光君？不然为什么每次江叔叔他们同时提到他和我的时候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思考方向完全不知道歪到哪里去的魏无羡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番推论甚是合乎情理。加之已知的“含光君是蓝二公子”的这一前提条件，使得魏无羡一整个上午都在琢磨蓝启仁（应该？）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居然会想到用有着将近五千余条内容的《雅正集》来折磨自己。当然，更重要的前提是，老头到底和父母之间有着何种天大的过节，以至于他如此的心有执念？
由于思索得太过认真，反而引来了蓝忘机的频频侧目。毕竟在蓝忘机的记忆里，魏无羡认真听学的情况，几乎是件鲜少发生的稀奇事。而今日，这桩稀奇事不仅发生了，还被他亲眼所见，这就非常稀奇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姑苏蓝氏有个大谜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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