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秋飞烟

2、喂饱

　　林更新在客栈跟着一群人类慢慢过的极有人样儿，日出拾柴生火，日落抬凳摆桌，走路两腿伸直，吃饭握箸捏勺，让人看了就觉得是个勤勉可靠。

　　郑嘉颖每日的小灶，从以前大厨手底的剩菜馒头变成了林更新主动奉上的各色糕点宵夜，对这个同类也另眼相看。是以一些极重要、极私密的事儿，都慢慢交给他来办……比如摘蜂巢酿蜂蜜这种以前总被其他伙计嘲笑的举动……

　　“掌柜……老板？……嘉颖哥，我进来了啊？”林更新悄悄溜进来，端着一个大罐子。

　　郑嘉颖从椅子上跳起来，“没人看到吧？”

　　“当然没，我很小心的。蜂巢里的蜂蜜太少，我早上去买菜时专门打听到南边有片林子住着个养蜂老头，就跑去他那儿买了一罐子，上好的蜜”，说着摊开手掌。

　　郑嘉颖会意，从钱袋里抓出一串铜板放上去，“知道你拿了买菜的钱，哝。”

　　“那你给我工钱啊。”

　　“说好了包吃包住不给工钱，我去找个有本事不用教的人类伙计有多难！”郑嘉颖破开灌口的油纸，拿食指伸进去蘸了蜂蜜放到嘴里一尝，“嗯，甜！”

　　“是呀是呀，掌柜的最好了，是老虎中的老虎！”

　　“这还差不多。”

　　“掌柜的，我那天看到师傅做了道甜口的小炒肉，取两勺蜜配着酒腌点肉丁，然后拿萝卜和调料一炒，配上小酒和煮花生……哇，那客人吃的可香了！”

　　“孺子可教！学会了吗？”郑嘉颖把罐子交给他，笑的眼睛都弯了。

　　“没学会……”林更新挠头，“切菜和蒸馒头都很好了，炒菜还掌握不住火候呢……”

　　“笨！”

　　“不过我可以拿它给你腌红果吃，要不要？”

　　“要！但得避开其他人，每次我吃夜宵他们不是说我都把钱浪费在多吃这一顿上、就是劝我晚上多吃会积食……”

　　“不是都说你嘴馋身懒长不大，是客栈的蛀米大虫么？”林更新嘴快，刚说完就吐吐舌头，捂住嘴。

　　郑嘉颖抬腿就冲他来了一脚，“滚边儿去！”

　　林更新马上溜走，刚出门又转回来，“晚上少吃点，等人散了咱们再做好吃的。”

　　郑嘉颖记在心里，晚饭特意留了肚子，待众人散了之后，装模作样在大堂看了看账房算账，却等账房前脚出门，自己便溜去了后厨。

　　大师傅已经走了，林更新还得收拾，就见窗户外露出半个脑袋，屋内的灯光和外面浅淡的月光照的那偷看的人就一双湿乎乎的眼睛显得贼亮。

　　“掌柜的快进来！”

　　郑嘉颖这才左右张望下，窜了进来，再和上门。

　　“蜂蜜在这个瓷碗里，红果我早就拿盐水泡了一会儿，去去果子的涩。”林更新把东西一一摆出来，“看我的刀功！”

　　说着就拿了把小尖刀细细把红果的核挑了出来，拿勺子瓦了蜂蜜浇上去，再上面撒上炒热了的白糖汁，“等会儿更好吃。”

　　郑嘉颖就搬了凳子坐下来等，“把灯火灭了，省的被别人看见笑话我。”

　　林更新照做，也搬了凳子坐下来，和他聊点闲话。

　　等了一阵，两人端着盘子摸着黑吃那酸酸甜甜的红果，就着窗外微弱的光，那手指捏着吃，吃完再舔舔手指上的糖汁。

　　末了，两人洗了手关上门，林更新仗着刚做了好吃的赖着要睡软乎大床，郑嘉颖估摸着自己牙齿该长虫子了……想了想，还是悄悄给他找了间没人住的客房。

　　眨眼三个月过去，林更新越发有大厨的架势，菜式翻新不说，还有个好本领，就是没吃过的菜只要跟他鼻子前一走，他就知道这菜里面用了什么料，大厨都夸他有前途。

　　“嘉颖哥，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开小灶。”林更新趁着客人不多，溜到躺椅前去找郑嘉颖。

　　“炸酱面。”

　　“前儿个不是刚吃了么？”林更新撇嘴，顺手把旁边石桌上的葡萄揪下一颗喂到好吃懒做的掌柜嘴里。

　　郑嘉颖满意的眯起眼，嘴角不由得翘起来，美滋滋的嚼着，再把葡萄皮吐到旁边接着的林二厨手里。“那酸辣面大前天吃了，鸡丝面昨天吃了……”

　　“要不，我拿刚买的虾仁给你用番椒炒个面？”再送个葡萄塞进郑嘉颖嘴里，哄得郑掌柜点点头。

　　“小新，哪儿去了？”小二喊着就冲进来，抓着林更新就问：“刚来了客人说要点什么黑心面，大厨这会儿回家了，你会做么？”

　　还没等林更新答话，郑嘉颖坐了起来，“这是江湖黑话，贼人接头用的。”

　　小二跟林更新立刻吓愣了。

　　“慌什么呀”，郑嘉颖冲着小二摆手，“你就说，咱这儿的厨子没听过这个，要不要帮他去酒楼打听一下。”

　　小二一走，林更新挠挠头，“这就行了？”

　　“人家这是盯上了，要是对上暗号，就说明咱是黑店，人家就不动了。要是不懂，过两天就会来人把咱们劫了。”

　　“呀！”林更新蹦着往掌柜怀里扑，“那你不对暗号人家来打劫怎么办？”

　　郑嘉颖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你我加起来还不够几个人类打吗？瞧你这胆小的。”

　　“哦对，咱们不是人。”林更新仰头冲他笑。

　　“要是人的话……你怎么会抬起一条腿撒尿……”

　　“……你偷看我！”林更新不好意思的捂脸就跑，边跑边喊“嘉颖哥瞧你一脸斯文居然耍流氓嗷呜嗷呜！！”

　　“屁！”郑嘉颖扁着嘴瞪着跑没影儿的家伙，“谁叫你大半夜跑我房门外尿的……”听着水声我还以为漏水才出去看看……

　　三日后，贼人果然来了。

　　林更新莫名兴奋的蹲在后院看着有人在撬门……

　　“你光看着不动手？”郑嘉颖突然冒出来，用手一指，门外的动静就停了。

　　“呀，嘉颖哥你还会妖术！”

　　“废话，八百年我白过的呀？门外那个已经被我定住了”郑嘉颖好整以暇的拍拍衣服，缓步走到大堂，“我以前是在道观里长大的，看多了他们的法术，改天教你两招。”

　　还没等林更新点头说好，就见他清清嗓子，大喝一声：“抓贼啊！”喊完瞅着他，“你怎么不喊？”

　　林更新愣了愣神，马上跟着他一起，不一会儿就听有几间客房传来打斗声。

　　整个客栈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伴着烛火出现的还有衣服拉扯、奔走呼叫、撞翻桌椅的声响。

　　客人不多，且都是男人，一个个光着膀子或是赤着脚跑出来，其中四五个一起压着两个大汉，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郑嘉颖这才让林更新把后院那个撬不开门的抗进来，手一挥，那人跌在地上鬼叫起来。

　　那账房先生已经站出来，“你们这帮贼人，一定要抓去见官！”

　　其他客人也纷纷应和，只是有两个商人有点犹豫，“见官就得留下问话，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其他人又都跟着附和，“这倒是，反正贼人也没得逞，不如打一顿扔出去算了？”

　　这时众人才看向郑嘉颖，郑嘉颖倒是不在意，“在我的店里惊扰了客人本不该轻易放他们，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揍他们一顿赶出去算了。”

　　听得店主不追究，住客们便放开手脚，对着那三个贼子痛打一番，揪着领子扔出门外，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

　　待众人散了，林更新也不去休息，径直跟着郑嘉颖进去他屋里。

　　“嘉颖哥，小二刚偷偷告诉我，那个被你定在门外的就是那天来踩点的。”

　　“算了，瞧他那点本事，来我这儿占不到便宜。”郑嘉颖坐到床上准备脱衣服，却看林更新还站着想事情，“阿新呐，想一起睡嘛？”

　　“啊……啊？啊不、不！”

　　“那你还不走？！”

　　林更新只觉面上像被看不见的锅铲给烫了一记，趁着晚上看不清赶紧捂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