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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五十五、出使楚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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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遭遇如此多的变数,皇帝老儿年岁已高,自然撑不住,病了。
病来如山倒。
皇宫内所有的御医都集中在了皇帝寝宫。
三宫六院的女人围在寝宫外,哭得洪水泛滥。
举国有名的孝子赤正焰却意外缺席。
青洛衣清楚,他的皇帝爹爹怕是看出了猫腻。
他也不想下手如此狠绝,如果不是皇后在他的糕点内开始掺毒,他也不会先下手为强。
动了皇后,必然会惹到赤正烈。
干脆快刀斩乱麻,一并解决,反正赤国皇朝内已经有了他不少的势力,皇帝几乎成了一个空架的君主——他等待这一日许久许久,迫不及待的心情驱使他遗留了一个至关紧要的杀人证据。
而此刻,钟楼内,白夕翻转着那个木质八音盒,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冷笑。
赤正烈的尸体高高悬在钟楼的横梁下。
双腿垂直,双臂垂直。
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因极度的愤慨而僵硬。
他的胸口扎了一截银箭,银箭的一端绽着一朵妖冶的红莲。这是冥界召唤魂灵的小法术,可惜赤正烈的魂魄却始终不知去向。
箭直穿他的心口,分毫不差,精准地让人不由折服这座钟楼的建造者。
黑羽静静伫立在钟楼外,青洛衣的背影坦然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只消同样的一截短箭,他也能取他性命。
可是白夕不准,虽然白夕自责自己没有提醒赤正烈这钟楼的古怪,害得他枉送了性命。
赤正烈为什么会在深夜里走进钟楼?
黑羽抬眸,钟楼上两根指针上的白骨骷髅换成了白夕的一截白色裙摆。
应该是她深陷北营军帐内遗留的——却被青洛衣所利用。如果现在杀了青洛衣,或许算是替赤正烈报了仇,然,她却要背负上刺杀赤正烈的罪行。
赤正烈也许是路过,但是当他看见白夕的白裙挂在钟楼上,不由放松警惕推开了钟楼的门。
白夕怎么也想不到,青洛衣的算盘,竟然连自己也一并算进了。
白夕倾尽全力也打不开那个八音盒,手里一个停顿,似乎拨弄了什么机关,而后,浑厚的音符带着舒缓的节奏轻荡在耳畔,青洛衣勾起笑:“这个盒子可不好玩。”
白夕冷冷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杀了他?”
找遍了整座钟楼,她一无所获。
按照银箭的锐度、箭深,以及整个钟楼的空间布置,能够射出如此快捷精准的一枚箭,该需要多么庞大而精密的机关啊。
青洛衣低眼看着她手里的八音盒,声音缓慢而富有磁性:“你不是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意料中的结果。
白夕斜过眼,望着死不瞑目的赤正烈,站起身,踮起脚,轻抚过他冰凉的额头。
原来血冷了,人也冷了。
赤正烈一生都在戎场征战,不是他喜好杀戮,而是他不想回家,不能回家。
眼见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却不能触碰,不能接近分毫,该是种怎样的煎熬?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攻下楚国,迎娶淮国公主,和三国之力,直接并吞北国。”青洛衣淡淡道。
不同于赤正烈吃个汤圆似的轻松口吻,从青洛衣嘴里说出的话,每个字,都仿佛经过时间的沉淀,带着他本人特有的温文气质的自信满满。
“也许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白夕扬起嘴角,手里攥紧了八音盒。
黑羽怕她跟赤正烈一样遇袭,悄无声息地立到了她的身侧。
青洛衣说:“哦,你有什么专长可以让我重用你?”
白夕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八音盒,淡淡道:“可利用性。”她怕是一辈子都丢不开的包袱,赤正烈是因为自己而走进钟楼,走向死亡。这个包袱是青洛衣丢的,她决不会就此罢休!
◎◎◎
事实是因为青洛衣虽然动足了脑筋,花尽心思,也不过和淮、北两国有些交情,布了点内线。
而楚国,则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国度。赤兔、赤雕、赤猫接连罹难后,他的身边能够信任的只剩下从小一起长大的赤狐了。
白夕的提议不得不说很有吸引力,一个智谋足以和自己齐肩且非四国中人的外来者,实在是很好的合作对象。
所以青洛衣并没有迟疑很久,便应允了白夕的交换条件——替她打开那个八音盒。
皇帝爹爹守着皇后的病榻,面容憔悴,虽然御医们开的药很见效,但是心病尚须心药医。
说穿了,他不信那么凑巧,老婆哑了儿子死了。
尤其在皇宫那么个政治敏感的地段,死掉一只耗子都值得大惊小怪,更何况是死了一个太子赤正烈?
于是他叫来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赤正焰,百般试探,恩威并施,青洛衣该笑的笑,该悲的悲,言辞之间条理清晰,眉目之间正气凛然,露不出半点破绽。
无奈,老头伏在皇后边上,低低丢了句:“拿下楚国,这王位就是你的了。”
皇后惊得抱紧被褥,想说什么嘴里只是支支吾吾的鸟语,谁都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大家都知道皇后素来疼爱赤正焰疏远赤正烈,于是当她是悲喜交集,扣了下颚硬是灌了一碗类似安眠药的汤汁。
◎◎◎
洗衣房被废。
赤枫殿被铲了重建。
赤正烈的尸体则按照他每次出征前的应急遗嘱,火化了遗体,将骨灰洒落秋水江。
秋水江畔稀稀落落载了几棵枫树,倒映在澄练的江水中一抹抹血红色的倩影,实在是美得很有意境。
白夕和青洛衣并肩立在船头甲板。
她的手里捧着一个青瓷罐,手不断从内淘出骨灰,洒落这一绯日染红的江面。
船驶向楚国。赤国国主指名他的次子赤正焰出使楚国,议和。
灰色的细屑飘扬在微风中,徐徐降落江面。
白夕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青洛衣,讥诮道:“接近成功的彼岸了,心情不错吧?”
青洛衣轻咬着嘴边的糕点,蓝色清澈的眼底看不清任何情绪:“楚国的兵力都在三国之上,楚国的军师柳叶青据说智谋无双,知晓星象八卦,精通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白夕,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但是我要提醒你,四国还不在我的掌控中,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白夕不以为意地耸肩,将青瓷罐放置脚边,摸出了裹在怀里的八音盒,举到他面前:“现在我都跟你上了船了,总可以帮我打开了吧?”
青洛衣拒绝:“我总觉得你试图从这个盒子里找寻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在没有拿下楚国之前,我不会贸然替你打开。”
白夕笑,鄙夷地睇了他一眼:“你真婆婆妈妈!”
“小心使得万年船。”青洛衣弯腰拾起赤正烈的骨灰,嘴角挂着若有所思的笑,“与其活得如此痛苦,不如我送你一程,希望你来世投个好胎,不要再如此横行霸道了。”
白夕怔,青洛衣这话是说给赤正烈听的。
只是,她很反感他轻视生命的态度:“你凭什么说他活得痛苦?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杀人,何必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非要找个好点的杀人理由。”青洛衣任性起来,语气固执,“你根本无法想象,永远活在生与死灰色地带的我的生活。我必须保护我自己,我要养精蓄锐,我要让所有主宰过我生命的人统统后悔。”
青洛衣拂袖离去。
黑羽坐在甲板小憩已久。
白夕不悦,推搡了他一下,坐到他身边,靠上了他的肩。
手里继续把玩着八音盒,眉头皱了松,松了皱:“我实在不明白,赤正烈躲在这个八音盒里做什么?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原来,她一直央求青洛衣打开八音盒,是因为赤正烈的魂魄藏匿其中。
她必须和赤正烈解释清楚,不是她和青洛衣合伙害死他的,她还要劝服他乖乖投胎去,这样,她的RPG游戏任务也就顺利完结了。
黑羽瞥了眼八音盒,道:“你待死人永远比待活人好。”
白夕莞尔,捏捏他冰凉的脸颊:“其实我待你也不错啊。”
黑羽低低道:“同情赤正烈,甚至不惜自责,这些都不是你一贯的作风。会如此反常,是因为赤正烈在某方面和你很像吧?”
白夕眨眨眼:“你说什么,我不懂呢……”不等他继续,她拍拍手掌,站起身,抚平了裙摆,大大咧咧地朝着船舱走去。
黑羽追望着她的背影,苦笑道:“习惯于拒绝任何人亲近,却从不说明原因。白夕,或者说,主人,你是否和赤正烈一样,会觉得孤独呢?”
青洛衣撂开珠帘,绅士地将白夕引进,他特地摆设的赤国风味宴。
淮国以琉璃制品闻名,而赤国则以绝高的烹饪技术而风靡四国。
青洛衣每日的糕点,都是皇后亲手制作的配方,据说,只拇指大的一小块,足够同样份量的一块金子价格。
白夕自然不会错过如此口福,做洗衣工做了那么久,真正的皇食她还没来得及吃口。这次和青洛衣一并出使楚国,她便反复叫嚷着要尝尽赤国美食。
等白夕入舱后,青洛衣将珠帘放下。
碧蓝的眸子隔着晶莹润泽的珠帘,不经意撞上了黑羽审视的目光。
青洛衣若无其事地转身。
黑羽却有些隐隐不安:难道他能够看见我?
再看看手里白夕托付的八音盒,更加质疑:赤正烈的魂魄锁进八音盒,究竟是他自己跑进去的,还是……被人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