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情癫

7、7

　　“啊？”程倩倩料不到他这么快便反击，脸上浮现一抹愠色，立刻诘问道：“茂山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关心你们，你想太多了吧？”

　　“顾阿姨也是这么说。”杨孟川笑了笑，将手放进兜里，温和地望着她：“你很关心妮娜，谢谢你啊。倩倩，剩下的事交给我，你还是别操心了，好好休息，爱护你的嗓子，不要熬夜。这趟你跟我回北京已经很辛苦，要是累病了，那可不好了。”丽人歌舞厅里最红的是她，对她好一些是顾全了多年的友谊，不到万不得已，杨孟川也不想跟她闹翻。

　　纵然每句话都带着刺，这样说出来也还是无可挑剔。背后隐藏着什么，让无法知情的程倩倩，心儿高高地吊起来。

　　每当他这么客气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很悲哀。能长久保持着朋友关系，是由于一段杨孟川忘不了却不敢再去触碰的往事，只要有它在，她永远不会成为主角。

　　往事里的那位主角，才是杨孟川真正忘不了的。徐妮娜也不过是占了她的便宜。

　　现在，徐妮娜死了，林晓宁来了，她注定要活得完全不同，绝不依附任何人的影子。

　　和洗刷冤枉相比，尽快熟悉人物和环境也同样重要。相别之后，袁大海送林晓宁到丽人歌舞厅东面的第五路，徐妮娜就住在哪里。一路上，袁大海也尽力多说些情况。

　　徐妮娜跟杨孟川一样，也是从小父母早亡。她是舅妈放出去的鱼饵，希望能钓到杨孟川这条大鱼。当然，就算只是包养的性质，只要能捞钱就好。因为在她心里，徐妮娜本来就是这样的用处，也只有这样，才能回报她的抚养。所以狼狈为奸的前提不乏逼迫，徐妮娜并不是单纯的虚荣。

　　讲到这一段，作为扮演者的林晓宁深有体会，虽然她只客串一场，对这个人物的理解却比师姐廖莹还要刻苦。

　　那些刻苦现在帮了她的忙。

　　第五路的环境比金环路略强一些，是杨孟川付钱租的房子，一楼，临街的，平时还好不算太吵，只是徐妮娜的舅妈周氏耳朵尖又失眠，他们才走到门口，她就醒了。

　　门边悬挂的风铃被吹响，周氏掌着灯出来，仿佛见了最渴望的珍宝般激动：“妮娜，你没事了，妮娜！”

　　林晓宁看见一张尖尖的脸，丹凤眼滴溜溜地转，在摇曳的光下映出喜色。这种欢喜很浮夸，很有表演成分。也许周氏已经习惯了骗人，生活中也不免如此。她看见林晓宁最高兴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她的安然无恙可以继续创造更大的价值。

　　“宝贝儿啊，你终于回来啦！”周氏拎住她的手，不停地催问：“你没事吧，没事吧，安全吧？”她的眼神闪烁着，在林晓宁和袁大海之间来回望。因此，那些口口声声的关心究竟为了什么也很难瞒下去。

　　她只是又一个在乎清白还是不清白的人，因为，这跟“值钱”与否是直接挂钩的。

　　一个个心里想的都是这个，何不顺水推舟，恶心恶心她也好。林晓宁搂住她的脖子，依在怀中泣道：“舅妈，我害怕，我害怕，呜呜呜……”

　　“好了好了，回家了，不怕了。”现在这反应，到底算什么呢。周氏愣了一下，决定等袁大海走了再问。于是她故意对袁大海说：“谢谢杨先生救了咱们妮娜，也谢谢你。大海呀，这么晚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碗面条。”

　　“不用啦。”从前，袁大海很不喜欢徐妮娜，当然也就不喜欢她的舅妈，能躲得远一点更好，于是他赶快说：“时候不早了，妮娜小姐安全到家，就是大喜事，不打扰你们叙话了，我先走啦。哦，我大哥说，好好休息明天不用上班，有消息了会通知你们的。”

　　“哦。”林晓宁答应着，差点忘了徐妮娜是在丽人歌舞厅工作。

　　想找到绑匪是谁，现在的线索还是少了一些。不过相信很快就有新的进展。

　　有这么极品的舅妈，怎么会没有线索呢。那些绑匪虽然死的死，逃的逃，也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对有用的人，舅妈向来是很客气很关心的，林晓宁进了屋，舅妈掩上门拉她坐在床边，一张快嘴不停地动：“妮娜，没事吧，嗯？”

　　“没事。”林晓宁越看越讨厌，干脆直接点了出来：“舅妈，我没吃亏，好好的。”

　　“哎呀，太好啦！”这回，舅妈才真正放心地抱着她不放：“宝贝儿，你知道吗，舅妈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可急死啦。绑架你的是什么人呀，啊？”

　　当然急，如果林晓宁死了，或者那什么了，她这十九年就白养了。

　　假若这些是真的，那真的是太亏太亏了。

　　所谓的亲情，根本都是笑话。林晓宁挽住她的胳膊，顺着心愿说道：“放心吧，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杨先生答应我一定找出他的下落，凡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也跑不掉，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好！”舅妈高兴死了，她还趁热打铁地说：“妮娜，那你见到杨先生了吧，你有没有跟他说你害怕，让他想办法给你另外安排房子，最好，最好是能住到……”

　　“哎呀，舅妈，这么晚了，他才刚从北京回来，哪有时间说这个。”林晓宁又羞又怕地掩住脸庞，打了个哈欠：“舅妈，我想先洗个澡，好悃，才从医院回来。”

　　“嗯？”周氏没听懂，可是在这种事上脑筋转得好快，一会儿就暧昧地笑了，又道：“哼，男人都一样，不过，你既然是去过医院了，那肯定杨先生也就放心了。妮娜呀，我也放心了，别害怕，以后，舅妈还会继续帮你的。妮娜，我从小那么辛苦把你带大，将来你要真成了杨先生的女人，可千万别忘了我，别忘了你表哥……”

　　“舅妈你说什么呢。”林晓宁忍耐着厌恶笑道：“我怎么会忘了呢，你和表哥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忘恩负义’呢？”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吃饱了再睡。”看着林晓宁带笑的眼，舅妈却觉得很不自在，这种笑容中有一种讽刺感，像一根绳把她勒住。

　　陈年往事虽然过了很久，林晓宁也并非徐妮娜，可是当中的一些细节，她却还是知道的。徐妮娜从小跟表哥定了亲，后来解除了，也是因为到上海遇到杨孟川。如果把舅妈当成经营的商人，而把徐妮娜当成买卖的货物，那么，这种形同“借贷”的行为之所以产生，就是因为她想在徐妮娜的身上得到最大的好处。

　　以徐妮娜的身份，很难嫁给杨孟川，成为外室的可能最大，就算跟他好上几年，捞一笔，回过头来，再让她跟儿子成亲，也没有损失太多。如果儿子不想要她，用她换来的钱也可以再娶别的女人。

　　倘若徐妮娜命好，真的嫁给了他。那么，对她好一些，也可以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这就是舅妈的打算。只可惜，舅妈不知道，现在的“徐妮娜”已经变成了林晓宁。

　　徐妮娜或许很高兴同流合污，林晓宁却不会乖乖任她摆布。

　　并且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当舅妈要求她“念念不忘”的表哥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林晓宁送给他的第一份“大礼”，令人终身难忘。

　　一夜好睡，等到天亮，表哥贾发财醉醺醺地推开屋门，呕吐不已。林晓宁房中还有鼾声，舅妈紧张地去拉他：“小点声，妮娜回来了，睡得正香呢！”

　　“什么，回来了？”他显然出乎意料：“怎么可能呢，她没事？”

　　“没事啊。”舅妈抬头看表情不对很不满：“你怎么啦，你表妹没事你不高兴？”

　　“妈，我……”这两天绑架的事一直在纠缠在心中，表哥很难忘却：“我。”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舅妈生气地揪住他：“你又输了多少，你说！”

　　“你先别管这个。”贾发财紧张的是另一件事：“她没事，杨孟川什么反应，抓到绑架的人了？”

　　“还没有。”舅妈叹了口气，却又兴奋地想起：“没关系，妮娜说，凡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也跑不掉，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什么，有关系的都跑不掉。”他的脸白了，握着酒瓶的手指在发颤，竟松开它，掉地上碎了：“这。”

　　“怎么了。”残酒泼了一地，舅妈不由自主往深处想，战战兢兢：“你该不会和这事有关吧。”

　　“说什么呢！”贾发财的反应很大，竟推了她一把：“妈，你不要胡说好不好？”

　　在房中假睡的林晓宁悄悄打开门缝偷看，听到这里一声冷笑，又轻轻地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