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2、第 2 章

　　最终是他先厌烦了这种处处需要被少恭教的局面，他在班上是成绩悲催但人缘一等一的尹千觞，回到家却是个连最基本的课本知识都需要弟弟来教还会被担心丢脸的笨蛋，就算是自欺欺人，千觞也不想自己显得那么没用。

　　——尤其在少恭面前。

　　少恭似乎也早就察觉了他逐渐积累起来的排斥，在千觞递来那一纸住校申请的时候并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抬眼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十四岁的男生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仿佛只是一眨眼，那个在自己刚进欧阳家时只能与坐在板凳上的自己平视的孩子现在已经够到自己的肩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的比我还高呢。”心里明明是这样想的，说出来的却是与之毫不相干的一句：“那个……申请书需要家长签字确认。”

　　“我也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少恭伸手接过，声音淡淡的，“他的字我会写，给我吧。”

　　“那麻烦你了。”

　　“没什么。”

　　对话就又没了下文。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等着寂桐做好最后的一道菜，端上桌，在沉默中吃完然后一如往日的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唯一不同的是千觞再不用在少恭做完自己的功课后去书房让他辅导自己的作业，想到这个，他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可又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不习惯。

　　到了冬天就怎么都不想按时起床。寂桐在门外喊了三遍千觞才终于打着呵欠摇摇晃晃走出房门，在看见空荡荡的餐桌后稍微愣了下：“少恭还没起来？”

　　“怎么可能呢，他今天值日，已经出门了。”寂桐忙着把牛奶放进微波炉里打热，“快去洗漱吧，今天本来就起来晚了，可别迟到。少恭帮你把申请表签好字了，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等会儿别忘了拿。”

　　“啊……哦。”他含糊应了声，拖着步子走进厕所里。洗漱后大脑总算是清醒不少，他转头看看，毛玻璃外还是黑沉沉的，离天亮还有一会儿。

　　“走的可真早。”

　　走读转住宿的手续很快办好，被褥枕头宿舍里都有现成的，有的学生睡不惯，专门从家里带了自己的来，千觞嫌麻烦，随便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到书包里背去学校，就算是搬好了。

　　高二下学期周末两天的休息缩减成一天，再加上周日晚上就要返校，实际的时间连一天都没有。他对寂桐的饭菜不像少恭那么执着，生活费也够用，寝室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回家的，几个人勾肩搭背溜达去学校附近的网吧里窝上一天，也觉得挺开心。

　　于是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

　　直到某一次，偏偏所有人都在周末回了家，他一个人睡到中午才爬起来，随便在面馆里吃了点儿，在网吧呆了几个小时就觉得无趣，晃晃悠悠回学校的时候正赶上学生归校，校门外各式轿车沿街停了一路，也有骑自行车和走路过来的，浩浩荡荡。

　　尹千觞也就跟在人群里走，四周都是些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学生，他没背书包，手上也空空荡荡的，在大街上平常的很，可到了这儿，突然就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来。

　　他停下来挠挠头，立刻就听见一片抱怨声。人流从他身后分开又在他面前聚拢，直到突然有人在他背后也停了下来。

　　“千觞？”

　　少恭推了自行车站在他身后，偏着头带了点儿疑惑的表情望向他：“怎么了？”

　　“呃……也没什么。”千觞不知道回答什么好，突然觉得有点寂寞有点孤独？又不是琼瑶剧里面的男主，估计说完这句话少恭铁定觉得自己在冷风里吹了太久，发烧了。

　　他干笑了两声作为收尾，少恭也就没多问，推着车跟在他身边走。校服穿在身上偏大了，领口可以看见里面的毛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花色，是寂桐在秋天就给他俩织好了的。

　　那个时候他们还会一起上学，晚上高中部他放的晚一点儿，回到家在楼下就可以看见二楼书房的灯光，然后他敲门进去，把自己的课本放到桌上。

　　一愣神的功夫少恭就稍微比他快了那么两步，千觞走在他后面，这才发觉少恭是一个人来的。

　　“你一个人来的学校？”

　　“对啊。”

　　“怎么不找个同学和你一起走？”他小跑一步跟上去，再次回到两人并肩而行的状态，“路上不无聊么？”

　　少恭转头瞥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你有见过谁还住我们家那一带吗？”

　　琴中的校服非常显眼，如果在上学路上见过应该就不会忘记。千觞仔细的想了想，还真没有。

　　又沉默了片刻，饶是两个人走的很慢，也已经到了高中部的教学楼下。少恭点了点头就骑上车要继续走，露出背后的黑色书包。千觞这才发现那个书包塞得鼓鼓的，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刚才自己为什么没帮着背一会儿。

　　“少恭！”

　　一声清脆的刹车声响。这时候已经快要到晚自习的上课时间，路上的学生变得稀稀拉拉的，也安静了不少，他这一声突兀的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几个女生看见少恭刹车，又转回来兴奋地打量他几眼，发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声尖叫。

　　少恭单脚撑住自行车转过头来，习惯性地露出那个疑惑的表情望着他。他懒得去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匆匆追了过去，扶住少恭的车把：“那个……能帮我看几道题么？”

　　这借口当真劣质的可以，可千觞也真的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了。好在少恭也没多问为什么一贯厌学到连家都不想回的他突然有了问题的兴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你现在把书拿下来给我？”

　　“呃……书在我寝室里……”千觞挠头，有点尴尬，“明天午休的时候可以么？”

　　“嗯，我在那边的花坛等你。”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