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3、第 3 章

　　晚自习忘带书是他常干的，千觞趴在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巧妙地利用同桌摞在课桌上的书和自己的后背铸成了一个讲台和窗户都没办法看见的死角——虽然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已经直接将自己视作空气，但是如果被巡逻的教导主任捉到还是有够受的。

　　同寝室的弟兄帮他随便租了几本杂七杂八的小说，慢慢看的话估摸着能打发掉一周的时间。哪知道翻开的第一本他就来了瘾，看了一整个晚自习不说，寝室熄灯后愣是打着手电在被子里一页页翻到四点半，直到看完结局才长吐了口气，把书甩出被子蒙头就睡。

　　第二天就被全寝室的人嘲笑说他铁定是半夜爬起来上厕所遇上了狐狸精，精血都被人家给吸了干净。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白眼翻了一半又因为困再次闭回去。早上五节课捎带上早自习他从头睡到尾，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教室门窗关严了室温偏暖，玻璃内侧厚厚的一层水汽。

　　“来，帮你把饭打好了，看你那精尽人亡的样子。”冒着热气的饭盒突兀出现在面前，对铺的室友笑得一脸小人得志，“咋样，我租的书果然不一般是吧？”

　　“得了吧，就这一本能看的。其他的一本只有下册，一本封面看着就不对劲，结果一翻开来全是两个男人在那里拉拉扯扯，我直接拿给她了。”千觞扒着饭，腾出左手敲敲同桌女生的桌面，活力十足的翻个白眼。

　　“呦，都吃上了？真是速度。”说话间又是一个人端着饭盒回了教室，湿透的伞朝门外抖了抖水，重新撑开晾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我说千觞，你上次给我们提的你那个弟弟，欧阳大老板的亲儿子，就是升旗仪式上老被校长挂嘴上表扬的那个欧阳少恭对吧？”

　　“对啊，怎么了？”

　　“哦，我刚从食堂出来时候看见他一个人杵花坛边上那儿站着跟失恋了一样，你这个哥哥也多关心关心人家嘛……诶诶——诶我说你跑什么啊？诶别拿我伞啊我等会儿还要去厕所！”

　　“那个……能帮我看几道题么？”

　　“你现在把书拿下来给我？”

　　“呃……书在我寝室里……明天午休的时候可以么？”

　　“嗯，我在那边的花坛等你。”

　　明明是自己先提出来的，结果居然隔天就给忘的一干二净……要不是被室友看见，不知道还会让少恭等到什么时候。

　　——话说回来，又是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让少恭帮忙呢？

　　可奔跑中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少恭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膝盖下颜色明显深了一截的校服裤子。这场雨下的不算大，只是雨丝绵而细密，又加上风向总变，就算打了伞也没办法顾及全身。刚下课时候的抢饭潮已经渐渐退了热，偶尔还会有迟来的人三三两两撑着伞回教学楼去，路过花坛时好奇打量他几眼，也懒得在意。

　　果然是给忘记了？抬腕看看，电子表显示出12:34的喜感字样，可这个时间，就算是忘记了问题的事，起码也应该过来打饭啊。

　　他回过身瞟了眼远处依然在下雨的天空，高中部在雨幕里若隐若现。那一栋建筑坐落在与食堂直线距离最远的僻静角落，慢慢走的话大概十分钟，是个安静得适合学习的好地方。

　　千觞的班级少恭是知道的，只不过从来没有去班上找过他，同样，就算有什么问题，千觞也会留到回家再问而不会到少恭的班上去找他——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给彼此保留着足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空旷的个人空间，只有在家才会表现出一些兄弟间的亲昵来。

　　——虽然这种亲昵也因为千觞的住校很久都没出现过了，但是……少恭再次皱起眉。

　　还是去问一下是怎么了吧。

　　把雨伞从冰凉的右手换到左手，少恭转身，一眼就看见狂奔着冲来，吓坏一路学妹的尹千觞。

　　“少恭！对、对不起……我睡了一上午给忘记了……”

　　少恭的雨伞移了一半到自己头顶上，声音里也一如既往没透出丝毫生气的情绪来：“没事，你怎么拿了伞也不打？”

　　“哎，少恭你没试过，打着伞顶风跑步那简直跟体能特训一样……”千觞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反正雨也不是特别大，跑过来几分钟，淋一点雨不算啥。”

　　他弯下腰想看看鞋带还系的结实不，结果一眼就看见少恭湿透的下半截裤腿，鞋子看不出来，可看料子八成也被淋湿了……

　　自己这几分钟的雨淋的果然不算什么。

　　“热水要喝么？”

　　“不用了。”

　　“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桌上有面包。”

　　“没事，我还不饿。”

　　“那个，我好久没穿校裤了，估计压在柜子底下得找找……靠窗那个下铺是我的床，你觉着冷就先到床上去拿被子盖一会儿。”

　　“嗯。”点点头，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见状，千觞大大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少恭拽到床上坐下，顺手把漏了丝缝的窗子关好：“你怎么变得和我也客气起来了？”

　　少恭没吭声，老老实实脱了鞋缩进被子里。千觞拿他没辙，跑回柜子边继续翻找，同时不忘像寂桐一样絮絮叨叨：“衣服裤子如果打湿了要么去烤干要么赶紧换，否则凉着了关节以后要吃亏的……桐姨讲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说话间校裤已经找到。他递到床边，少恭伸手接过，突然腾出只手来，遥遥冲着他鼻梁一点：“有团脏的，鼻子上。”

　　“啊？”千觞下意识用手擦擦，“这里？”

　　“没对，靠右一点儿。”

　　“这儿？”

　　“唔……算是吧。”少恭眯着眼睛，笑意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我骗你的。”

　　“死小子，又骗我！”他举起手像是要打，最终只是狠狠在他头上揉了揉，“快换你的裤子！”

　　“这些有桐姨说就够了，你还非要再来一次。”少恭慢吞吞的说着，顿了顿，又转了话题，“这周末要回家么？桐姨念了好久了，说好不容易家里三个人热闹了点儿，现在又冷清了。”

　　“嗯，回去回去。”心里的从刚才就纠起的结终于顺畅的接了开，千觞点点头，认认真真望进少恭的眼睛里，“你回去给桐姨说，对不住，我这周末就回去，以后隔一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