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上海旧事）》森夕子

50、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五十】

　　叶玲珑边对镜梳妆，边对身边的丫头草儿笑了笑说：“到了么？”
　　草儿咧着嘴看着叶玲珑，好笑的说：“胡管家已经派人去接了，看把您急的，小姐，您这是等督军呢，还是等姑爷呢？”
　　“死丫头，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叶玲珑假装生气的瞪着草儿，直到草儿脸色铁青，才扑哧笑了出来。草儿才明白过来，小姐是开她的玩笑呢。
　　叶玲珑微笑着将披肩搭在身上，对着镜子又转了个圈，看着镜中的自己，红粉面颊，乌黑浓密的睫毛覆盖着清澈的杏眼儿，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浅浅的两个酒窝露出无限的甜蜜；裹在珍珠白覆盖了小片芍药花，水滴领，宽袖掐丝旗袍里的身材比起前两年更加高挑了，心下想着方华会不会喜欢现在的我呢？之后方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出房门去。
　　远远的看见督军叶金生和梅方华一前一后的走来，边走边说笑着。叶金生不时哈哈大笑，而梅方华一直是礼貌的微笑着。叶玲珑一直都知道，梅方华属于那种讲笑话把人乐死，而自己却仍如往常一样谦和有礼的微笑着的人。
　　叶玲珑迎上前去拉住叶金生的胳膊，他越发瘦了，身体有些佝偻，毕竟他已年过半百，却还要受这份罪。叶玲珑抽噎着，浑身颤抖：“爸，方华，你们回来了？”
　　叶金生哈哈一笑，轻拍玲珑的后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丫头，想爸爸了吧？”叶玲珑努力的点点头。怎么会不想，他被人追杀，被人困在天津已经这么久的时间。
　　梅方华却客气的一笑：“玲珑！”
　　她看向梅方华，他成熟了许多，一袭戎装，精神焕发，胡子刮得干干静静，嘴角勾着，眼睛里却是一种叶玲珑看不透的神色。叶玲珑一怔，转而自我安慰着，或许是父亲的缘故吧，父亲遭遇不测，梅方华一直跟在身侧。梅方华自从陆军学校毕业之后就回了天津，救叶金生于水火之间，一路跟随叶金生。
　　叶金生暗想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小子的确不错，不愧是自己的女婿，虽然自己现在一无权，二无势，得折样的女婿，无憾也。但转而一想，若不是因着自己的女儿，梅方华的身份，恐怕现在都高攀不起吧。
　　叶金生看着长久不见的小两口，默默的闪开，也支走了随行所有的人，如今只剩下梅方华和叶玲珑。
　　“玲珑，你一切都好吗？”梅方华抬起右手抚上叶玲珑的脸颊，轻轻摩挲。
　　玲珑一把抓住那只手，摸到手心的一处坑洼，忙拉了来看，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手心，玲珑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方华，你……”
　　梅方华将叶玲珑揽进怀里，轻抚她颤抖的后背，轻声说：“乖，我没事的，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
　　叶玲珑止住哭，厉声说：“梅方华，我不许你那么拼命，知道吗？”如果说哥哥叶题的杳无音讯是一个错误，那么叶玲珑不许再有第二次错误，不能失去梅方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梅方华一愣，看着叶玲珑热泪盈眶，竟然下意识的点点头，似乎为她，但也是为溪月，他和溪月自从那次云老爷子的寿辰之后再也没见过面，而关于那个惊心动魄的悲惨夜晚，梅方华有所耳闻但再也不愿提起。

　　想容的性格还是那样温和，很快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喜欢这个年轻漂亮，家境好，人也好的云老师。但这一切，最不乐意的就是方雨了。自从她知道云想容是纪文星的旧情人之后，就打死不想搭理这个女人了。
　　韶茗觉得好笑，这不是谁的错，只不过是方雨认识纪文星在后，纪文星喜欢云想容在前。
　　“韶茗，你看你看……”方雨愤怒的摔下筷子，“不吃了！”
　　韶茗抬头望去，原来是想容和纪文星边吃边开心的聊着什么，而这不异于对方雨火上浇油。韶茗拍拍方雨的手：“算了，方雨，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这不是……”
　　方雨腾地站起来：“韶茗，我要找纪文星谈谈！”说着就往想容和纪文星那边走去，韶茗猛地一把抓出去，却只抓了空气。
　　方雨走近两人，出人意料的和和气气，欠欠身：“你好，云小姐，我有事情要和纪老师单独谈一下！”
　　想容一怔，看了一眼无辜的纪文星，微笑着起身，指了指韶茗所在的位置：“方小姐请便，我过去那边坐坐！”
　　眼神一黑，韶茗一怔，轻轻抬头看着微笑的在韶茗身边坐下，。
　　“梅老师不欢迎我么？”想容笑着说。
　　韶茗忙摆手：“啊，不没有，只是……我在想方雨她要说什么？”
　　想容好笑的摆摆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随便说什么好了！”
　　“你不在乎么？”韶茗好奇地问。
　　想容耸耸肩，极为轻松地说：“在乎能管什么用吗？人应该学会珍惜，甚至是曾经爱过自己而自己不爱的人，也要去珍惜！不然到最后会后悔的……”
　　韶茗点点头，是的，会后悔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想容并没有在意韶茗的反应，只是顾自说着：“我用三年学会了一个道理，我其实真佩服我六哥，他会因为喜欢一个人不惜放弃生命，而那个被他爱的女人，本该学会惜福……所以，被人爱是幸福的。而我，希望文星幸福！”
　　韶茗战战兢兢的问：“那么你恨那个女人么？”
　　想容摇摇头：“恨过，但也想通了，开口所求的爱，是一种勒索！不爱就是不爱，强求不来……”
　　泪从韶茗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滚落，想容说的，是自己一直想不通，一直躲在自己的蜗壳苦思冥想的道理，原来简单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