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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获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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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村落寒风呼啸,窗棂吹得呼啦作响,许姝月站在魏氏给她准备的大红被子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睡去。
雪下了一夜,天蒙蒙亮,许姝月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的被褥整理妥当,出了房门一阵凉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虽然她屏住呼吸却还是吸入了一口凉气,顿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怕吵醒两位老人,她忍着咳意小跑着进来后厨。
魏氏睁开双眼,整夜未睡的她面容好似凭空老了十几岁,听见外面的响动,伸手推了推旁边的齐安生,语气惆怅道:“起吧。”
新婚第一天,新媳妇要给公婆敬茶,他们两个老家伙得在场才是。许姝月才来到家中,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第一天都怠慢,心中生了怨怼,那以后的日子才叫一个折磨。
齐安生叹了口气,媳妇一夜未眠,他有何尝不是,辗转反侧一晚上,终于忍不住道:“婆娘,你说咱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道士说完要求,他们便急匆匆下山去了许家说亲,连八字都没合一个,如今想来,这世上命运凄苦身世悲惨的女子多入山上的野石,他们又如何笃定道长说的人就是许姝月呢。
魏氏和她生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会不清楚他的想法,翻了个身,闷声道:“婚已经成了说再多都无用了。”
似是劝齐安生,也是在说服自己。
许姝月用习惯了现代化厨房用具,甫一接触土灶,总有些笨手笨脚的。昨日那碗粥她熬了半个时辰,今早的这顿饭不知还要花多久。
她有些气馁,漫不经心切着从缸子里捞的酸菜,忽然指尖一疼,刚走进来的魏氏见状急声呼斥道:“快把刀放下,你这孩子想啥呢,切个菜还把手切破了!当家的?快把床头那罐药粉拿来!”
许姝月滞愣地看着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受伤了,低头一看,只见那小小的伤口不住地往外渗血,抬手间,滴滴血珠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血色花来。
他心中震撼,任由魏氏拉着她急匆匆地往屋里走,齐安生一见那血次呼啦的伤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许姝月知道自己加进来第一天就见了血寓意不好,讷讷道:“我今儿起得早,想给魏……爹娘做早饭,没想到刀太利了,一不小心就……”
那句“爹娘”说得含混,她愧疚的低头,,枯黄发躁的头发遮盖住蜡黄的小脸,魏氏看的心生可怜,再怎么说,这也是她亲自迎进门的儿媳妇。
一声“爹娘”,那就是一辈子的爹娘。
瞪了老伴一眼,魏氏安慰道:“那刀是你爹上个月才去磨的,叫他别磨那么狠,不听,可倒好,先把你的手伤着了。”
这过错三两句变转移到齐安生身上,齐安生鼻哼一声,埋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说刀太钝了不好使。”
魏氏斜他一眼,齐安生,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许姝月吹膜似是专注看魏氏包扎,眼里却弥漫出笑意。
她忽然觉得,留下来也不错。
伤口上绑了布条,上了药不能沾水,魏氏说什么也不要许姝月帮忙,赶人道:“司铭那屋好久没住人了,婚事办的急,没来得及收拾,你要是有空,不如吧东西整理整理,要是……”
说道这,魏氏顿了一下,声音低落三分道:“要是司铭真的回不来了,你收拾几间他的衣裳出来,我和他爹立个衣冠冢。”
时人信奉落叶归根,齐司铭死在他地,不见尸体,可魂归故里时总要有个去处。立个衣冠冢已是两位老人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许姝月看着眼前一夜之间失了精气神的老妇人,仿佛看到把她养大的阿婆,她父亲去世时,她阿婆就像魏氏一样悲痛欲绝。若不是还有她在身侧,阿婆早就随她爹去了。
她心中沉重,想说些什么话安慰,却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做不到一走了之,许姝月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土灶前,坚持道:“吃过饭收拾也不迟,娘,我给你烧火吧。”
说罢,塞了一把稻草进灶膛,火镰一擦,火花四射。
温暖的火光照亮的一角,看着满脸认真的许姝月,魏氏哪里还不清楚她是担心她才留下来陪她的呢。她心中动容,抬手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打起精神道:“说的是。这大冷天的,正好坐在灶前暖和一点。”
许姝月弯唇道:“娘不嫌弃我就好。”
魏氏怎么会嫌弃,这么好的儿媳妇,她宠还来不及。
火势渐旺,许姝月夹了根木柴出来以防糊锅,随口问道:“娘,你跟我说说咱家的情况吧,我刚嫁进来,以后要干啥还不知道呢。”
魏氏弯腰从罐子里掏了三个鸡蛋出来,闻言:“司铭有个弟弟你知道,在县里跟着父子学习,一月回来一次,所以平日里就我和你爹在家,家里有三亩旱地一亩半水田,一年的收成正好够交税和咱们一家四口的口粮。”
“半山腰处也是咱们家的地,种了点果树,我和你爹就是靠卖果子的银钱,把司铭两兄弟养活大了。”
魏氏的声音沧桑,是历经悠长岁月才有的厚重感。
齐家就两辈人,如今还死了一个,家里显得更人丁单薄了。
许姝月若有所思,古代要说什么最费银钱,那莫属跟读书人考科举了,眼下齐家青壮劳力少了一个,那供小叔子的担子就全落在老两口的身上,这个压力属实不小。
如今她嫁到齐家,那肯定也要为小叔子的读书大业出一份力。不想过紧巴巴的日子,就要想办法多赚钱。
在许姝月思索时,魏氏将金灿灿的炒鸡蛋盛进碗里,继续道:“眼瞎大雪漫天的,也没什么需要忙活的地方,顶多是趁着大集的时候把没卖完的枣子,梨,林檎卖出去,这也费不了什么事。”
林檎也就是苹果。
这和许姝月想的差不多,大冬天的,村户人家干不了活,都是在家里猫冬,她没想到的是家里还有果子没卖完。
许姝月皱眉道:“果子放太久更会卖不掉吧?”
已经道下雪的时候,说明齐家的果子至少在地窖存放了半个多月了,天气在寒冷,这果子放久了也容易变糠,口感变差到时候更卖不出去了。
说起这个,魏氏也发愁。今年本就因为收成好卖不上价,结果还剩下许多没卖出去,眼看都要放坏,老二明年的束脩还没着落,魏氏愁的睡不好觉。
“实在不行,就只能贱价卖了。”能卖一点是一点,魏氏只奢求少赔一点。
魏氏把围布解下来挂在一旁的墙上,招呼着她洗手,“好了,把火停了吧,饭在闷一会儿就能吃了。”
许姝月依言照做,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光,眸中忽然变得闪亮,她突然抬头看着魏氏,朗声道:“娘,咱们不如把剩下的果子都做成果脯吧。”
“果脯的价格比果子贵而且耐放易储存,即使今年卖不完,咱们还能放到明年再卖。”
许姝月眼神亮亮地看着魏氏,期待道,“娘,你觉得怎么样?”
魏氏有一瞬间心动了,镇上的果脯铺子之前是从她和齐安生收的果子,差价有多少,她心里是有数的,无疑是一门赚钱的生意。
只是……魏氏犹豫道:“大冬天的没太阳怎么晒啊,而且,我和你爹有不会做果脯啊。”
这两个问题三人坐在桌前吃饭时,许姝月耐心地给他们解答:“爹、娘,我会做果脯,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先给我一点试试手。至于没太阳怎么办……”
许姝月笑道:“其实果脯不一定非要晒,烘干烤干也是可以的。”
齐安生一张老树皮般苍老的脸皱着,沉默不语。
魏氏替他道出心中所想:“若是如此,得用多少柴木啊?”
丰通村靠山,冬日前家家都上山捡取木柴好过冬,齐家也一样,老两口向来勤奋,两个人捡了足足一柴房的木头,吃饭烧炕肯定是够用了,但若是用来烘干果干,怕是远远不够。
许姝月这才发现自己想得简单了,可要是放过这么个赚钱的法子,她心有不甘。
屋内沉寂,齐安生拿起筷子,沉稳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他这么一打断,屋子里停滞的空气似乎重新流转起来,魏氏脸色一松,招呼道:“姝月,听你爹的,先吃饭,这鸡蛋我用猪油炒的,可香了,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魏氏做饭时,许姝月神游天外,此刻一看褐色的陶碗里,黄澄澄的鸡蛋堆了大半碗,她尚来不及动筷子,魏氏夹了慢慢一筷子鸡蛋放进她碗里。
而她自己,筷子频频伸向一旁的咸菜碗。再看齐安生,也是如此。
许姝月眼眶一涩,两位老人将她带回家的目的不纯,但对她的关乎却比真金还真。
她忍下心头酸涩,给魏氏和齐安生各夹了一筷子鸡蛋,认真道:“爹、娘鸡蛋还多着,你们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