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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晏周】暴雨时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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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是晏晏没老婆的两年间,ooc致歉
#4k感谢喜欢
00
从十万大山下来之后,晏明绪便对“周翔”这个从晏明修口中不断念叨提起的名字极为忌讳。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个愚蠢的弟弟竟还魔怔到了对和周翔有关的天气、物品都出现了应激反应的地步。
他不得不在每一个暴雨天来临之前上最近的航班、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晏明修那边,把屋内所有的锋锐物品以及药物针管都藏起来甚至丢掉——这样的习惯持续了很久,以至于周翔回来之后,晏明绪依旧会对暴雨天产生一些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01
晏明绪拨电话吩咐好楼下的一家酒楼定时定点将外卖送上来后,前脚刚出门,身子还没完全出去,就听到卧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晏明绪眉毛一跳,差点儿就把门把手给拧了下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弟弟。晏明绪叹了口气,把公文包搁在桌子上,复又扭身回到了卧室里。卧室没开灯,他也懒得开——开了也是浪费资源。光线、声音甚至痛觉这些人类生来便具有的五官感知对如今的晏明修而言只是一件件摆设品,他的世界就像飘荡散逝的硝烟,死寂、沉默、空洞。
晏明绪想踢他弟弟一脚,但还是忍住了,只反手将晏明修的衣领拽起来:“起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周翔死了,你他妈也不活了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浑浑噩噩要死要活成这副模样,我真是看不起你——你现在做这幅样子有什么用?周翔看得见吗?他能回来吗?啊?!”
顿了下,晏明绪怒声说:“他死了!他早就死透了!你浪费公共资源让搜救队搜了一个月多,找到他了吗,见到周翔一根毫毛了吗?结果都这么明显了,你他妈在这装死逃避事实有什么用!”
原本半死不活从床上摔下来的晏明修身形一僵,旋即怒而起身,像一头尖锐被利箭重伤而暴怒到极点的豺狼,恨不得将冒犯领地的猎手统统杀死、杀光,神色狠厉狰狞得可怖:“他没死!没找到尸体,他就是没死!”
晏明绪有一瞬间被他的神色骇得汗毛竖立,稍稍平复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等会儿吃完之后把上次去医院开的□□片和安眠药吃了。你这几天就呆在这儿,妈和爸那边我会瞒着,你这一下子瘦了这么多,他们看见了肯定会怀疑的。”
晏明绪补充道:“今晚我有个饭局,完事儿了再过来看你。你自己记得要好好吃饭,别再把自己折腾成一副鬼样子。”
晏明修从喉咙挤出一声很轻的“嗯”。
02
晏明绪晚上从饭局一下来,就急匆匆地打了辆计程车去晏明修暂住的别墅里。
他一打开门,醺得人头疼的酒气便如爆破发生的声波,铺天盖地弥漫,无孔不入涌出。晏明绪额角青筋直跳,把客厅的灯打开,白炽灯的光虹霎时倾落在醉得不省人事的那具行尸走肉身上,如果不是他胸膛尚有微弱的起伏,晏明绪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当然,现在的晏明修除了还会呼吸,跟个死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晏明绪一手把这空架子拉到沙发上。
好,好极了,行吧,如果那个叫周翔的男人真的还活着并且愿意回到他弟弟身边的话,他就祝他们俩百年好合余生幸福,爸妈那边他来解决,只要周翔回来就行——他是真的拿这个愚蠢的弟弟没办法了,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他认输,他救不了晏明修,能救晏明修的人不是他。晏明绪神情麻木地想。
晏明修瘦了一大圈,脸上颧骨微凸,身子相较之前也轻得不可思议,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因此晏明绪把他扶到卧室的时候并不需要使太大的劲儿。
不过一个下午加晚上的功夫,这卧室就乱得跟狗窝似的,地板上支离破碎的杯子、抽屉里零七八落的药片、被枕头击打得像蛛丝网的窗户、被人从书柜缝隙扯下来撕碎又用胶布黏得丑陋不堪的报纸——晏明绪瞥了几眼,报纸的大字清晰写着“xx纪录片剧组前往广西十万大山拍摄遇难,成功救出两位幸存者”。
晏明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须臾,把报纸塞了回去。他将晏明修塞进被窝里头,开了暖气,弯腰掖被角的时候目光忽地一顿,定定落在了蓝白色被套的一抹刺眼的红上。
大概是时间过了太久,血已经干涸了,只剩下这一点抹不去的血渍留于其上。晏明绪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一般,有些颓然地坐在床边。
晏明修想要用玻璃碎片割伤自己的理由他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晏明修曾不止一次抱着他哀泣痛哭,一会儿流着泪说自己太蠢了,这么迟才真正发觉自己的心意,喜欢啊爱啊还没说出口呢,就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一无所有了;一会儿又低喃着说自己撑不下去了,卑微地祈求着想要跟周翔一起死了、消失了,这样或许还能和周翔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晏明绪也怒气冲冲地骂过、无可奈何地劝过,爸和妈那边都还不知道呢,为了他们,为了这个家,至少活下去吧,明修。
晏明修比先前更为沉默寡言,如果晏明绪没开口,或许他能一直这样呆着不说话,任时间流逝直至他的命被老天爷收了为止。可晏明绪却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默和死寂里,从晏明修毫无波澜的瞳眸里,听见了这具躯壳无声且绝望的咆哮——他说,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如今的晏明修活着都筋疲力尽,强撑的躯壳内里是难愈的旧疾沉疴,悔恨与绝望长成了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地交织缠绕着他,除了周翔,谁都救不了他。
命情两债爱恨纠葛,因缘孽果,相生相报。周翔死了,于是他把晏明修的魂也带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具胴体,可怜又可悲地苟延残喘于世。
晏明绪去三楼阳台抽了根烟。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氤氲缭绕的烟雾被雨水的湿意扑灭,晏明绪倚在折叠玻璃门上,眼角微微往右一瞥。
栅栏的葡萄架无声息攀藤,垂吊下来的绿色盆栽恹恹的——据说那是之前周翔和晏明修一块儿养的,周翔走之后晏明修怕植物久无人照顾死了,便搬过来这边了。晏明绪不太懂这些,不知道那是吊兰还是绿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盆栽的土壤上放着一瓶还没开封的百草枯,被人欲盖弥彰地拿泥遮挡住,仿佛随时随地会有人上来,癫狂似的喝下它,等待彻底死亡的降临。
晏明绪拿烟的手狠狠一抖,一颗心狂跳不止,仿佛那滑稽的肌肉要冲破胸膛的桎梏跳出来一样。
他抓紧靠近心口的衣服布料,眼眶赤红,颤着手把那瓶百草枯扔进垃圾桶,随即拎起垃圾袋,重重地关上折叠门,毫不犹豫地落上锁。
03
“哥,”晏明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你怎么把三楼的阳台门锁上了。”
晏明绪正在黑黝的玄关处换鞋,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晏明修,说:“锁被我吃了,你别上去了。”
晏明修皱了下眉;“那我和翔哥养的绿萝怎么办?”
晏明绪:“我养。”
晏明修坐在沙发上:“你又不会养,养死了怎么办。”
晏明绪冷笑了一声。
晏明修动了动干裂的嘴皮子,打量了一下屋子里新装上的针孔摄像头。随即,他眨巴几下眼睛,像刚出生的小猫崽子,瞧上去挺乖巧:“哥,你别乱想,我没想死。”
晏明绪头也不回,“砰”的一声关上门。
近日台风过境,暴雨一连下了几天,好不容易才等到天晴之时,晏明绪一听晏明修最近发了烧,立马搭上最快的航班,赶回了晏明修的住处。
上个月他带晏明修去他师傅寂空大师那边,希望他师傅能有什么法子,劝说一下他无可救药的弟弟。令人惊喜的是,经此一趟晏明修果真好了许多,起码不再是一副日夜颓废、半死不活的模样,只是更令晏明绪无奈与痛切的是,晏明修彻彻底底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不顾所有人反对进军娱乐圈,在公司事务和片场广告电影的拍摄两头奔波,如同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忙起来人影儿都见不着,仿佛这忙碌的鞭影停下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不过好歹是“正常”多了,也算是喜事一件,不是吗。晏明绪苦笑了一声。
或许有一天,时间真的会让明修放下重重旧事,放下前尘过往,放下“周翔”这个人。
时间就是一管针剂,只要服用的剂量多了、服用的时间长了,总会有效的。
......总有有效的一天的。
自从晏明修“正常”了许多之后,晏明绪就把三楼阳台门的锁还给了他,让他自个儿去照顾那盆绿萝。
妈的,他工作上的事儿本来就忙得要死,前段时间还要照顾晏明修,还一直瞒着爸妈,这要再继续照顾这一盆什么绿萝,他晏明绪也要疯了。
晏明绪收了伞,把大衣挂在玄关处,走进客厅发现屋内的窗户全他妈都是开着的,心口一跳,快步进了卧室,打开灯。
卧室的窗半开,晏明修一只手撑在窗台上,而另一只正在推他面前凉冰冰的窗。他一点点使着劲儿把窗户悉数推开,好似一具空的骨架在努力撞开生的南墙。
暴雨声和外头的汽车鸣笛声贯耳,晏明绪脑中嗡鸣,神思浑浊间又想起来那瓶被晏明修藏起来的百草枯,只觉心跳骤停,血液热流瞬间倒灌涌向他的喉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尝到了一点铁锈血腥味。
“晏明修!”
晏明绪是真的恨不得掐死这个弟弟,他知道这个“正常”的晏明修是靠着寂空大师说的什么话苟活下来的,也知道这样的现状只能维持一段期限,但是......但是......
“......哥?”晏明修回头,眼珠子机械地转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嘶哑得居然只能听到一点几不可闻的气音。
晏明绪张了张口。骂也好,劝也罢,这些无甚太大差别的话他说了无数遍,却从来都没什么作用。
......他还他妈的能说什么。
晏明绪崩溃的情绪逐渐将近临界点,他心痛又恼怒,攥着衣领的力道愈来愈大。
两人无言须臾,晏明修忽然开口了:“哥,我的绿萝死了,被暴雨浇死的。我昨晚处理完公司的事务之后,上去三楼的阳台看了一眼,才发现那盆绿萝死了。”
晏明绪目光定在在晏明修流泪的面颊上,手松了些劲儿,转而默默地将人的衣领褶皱抚平。
晏明修:“哥,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很恨我,所以才会......才会连这么最后一点念想都不愿意再留给我。我不停地吃药、去做催眠,为的就是能在幻觉里见他一面,可是现在时间过了太久了,我已经......已经连他的脸都快要记不起来了啊......”
晏明绪翕动嘴唇:“那你呢,你也不想活了?你也想跟着周翔一起去了?”
晏明修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像两座坟墓,空洞洞地落在窗户的雨痕上。
滴答雨声击得耳膜生疼,晏明修却把头歪贴在窗边,像是要在自虐中汲取摧毁□□的快感般,静听这惨烈的暴雨。
晶莹的悲痛从他眼底溢出,灰败又苍白,他抬手去擦,眼泪却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须臾,晏明修清了清嗓子,微微开口,声音却依旧像吞了一把粗粝的黄沙,嘶厉粗哑;“不是......没、没有,我没有想死。哥,我没想死,我真的没想死。”
他抹了把脸,若不是其上泪痕斑驳,还真叫人看不出他的悲伤来:“我、我只是......我就是想他了。我就是想周翔了。哥,我前天半夜烧到三十九度四,头疼得好厉害,吃完药之后我做梦了,我梦到翔哥了。我......我跟他说,我一直在等他回来,我等得好痛苦、好绝望,我想上前拉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才愿意消消气,愿意回到我身边......可是,可是他说,他恨我,他不想见到我,他不愿意回来。”
“然后我说,那我跟你走吧,我求他带我一块儿走,因为我是真的......我撑了太久了,我撑不下去了,”晏明修苦笑了一声,“但是周翔他不愿意带我走,他要我活着,一直活着,他说,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他仿佛再难以忍受一般,蜷缩起身体,把脸埋进膝盖,哭道:“这是他半年多以来,第一次入我的梦,之前、之前他从来都不愿意来我的梦里的......前天下暴雨的时候,我听着外面的雨声,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万大山、又回到了听到噩耗的那个月,找不到他,哪里都找不到他,那种濒死的绝望把我淹没......我痛得快死了,我痛得快死了啊!”
“我发了高烧,烧得不省人事,我真想一了百了消失在这里,可是周翔说......他说他不愿意见我的,要我活着的,所以我必须、我必须......哥,我知道,他肯定只是还没消气而已,他最喜欢我了,他这么爱我,肯定会回来找我......不然、不然他怎么会在梦里都要我好好活下去......”
“他没死,我一直都知道,他没死的,所以我必须等到那一天,因为有那一天的存在,所以我才能一直撑到现在......我一定会等到他回来,等他回来找我,我一定不能放手,否则等他回来了却见不到我,或许、或许就会被姓兰的,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纠缠,我无法接受,绝对不能......”
晏明修平复了一下思绪,目光坚定而痛苦:“哥,我很想他,为了他我也必须好好活下去,我绝不会放弃,我一定......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等他回来......愿意赠绝望的我一个怜悯的吻。
晏明绪嘴唇颤了颤,看了一眼窗外下个不停的暴雨,随即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五点,天就要亮了,雨却仍旧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
暴雨总有止息之时,但痛失所爱的悔恨与痛苦却会如深渊一般将晏明修永远囿困,将他余生都浸湿、摧毁,这种潮湿且绝望的感觉,晏明修至死都将不能忘记。
04
两年后。
“这个月的工作大部分都已经安排在了上海,不过广西有一个新接的广告还没拍摄,我们这个月......还要去广西吗?”
晏明修淡淡地看了一眼航班,道:“去。”
姜皖应了声,立马去订机票了。
晏明修打开百叶窗窗帘,抬了抬眼皮。
太阳光倾洒而入,暖洋洋的,照得办公室的地板都染上了一层暖色。
是个极好的艳阳天。
与此同时,xx附属医院xx室。
“阿翔?阿翔?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周翔眼皮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睛。
热门评论
泡泡楠
呜呜呜呜……是脆弱不堪痛失所爱的少年人在蹉跎岁月里被迫成长的过程,好在还有一个爱着自己的兄长守护着他,又打又骂又疼又怜地拉着他,纵使精神总是在绝望的渊薮边缘摇摇欲坠,但执着一念和兄长守望总算是让他坚持下来了,你等到啦,明修!明绪哥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好好替弟弟养绿萝真的超可爱!再次谢谢明绪哥哥!也谢谢太太留下的动人文字!
70
夜青
绪哥是承受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