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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这几日,沈堰没少挨沈承骁的骂,如今路过竹溪院,都恨不得绕道走。
      沈承骁仔细打量了女儿的脸色,面中红润,眼神透亮,想来是没什么事了。
      “如今咋暖还寒时节,你的饮食添衣都得注点意。如今在府上还住的惯吗?缺什么给荣伯说,我让他亲自去采买。”
      生母早逝,沈承骁对这个女儿倍加疼惜,几乎是有求必应。
      每次感受到沈承骁的关心和爱护,沈宁早已冷硬的心,都不免触动几分。
      上辈子渴求的,她如今能轻易得到,有时候,她都不免笑话起造化和天意。
      沈宁从浅月提着的食盒里,取出一碗安神汤。
      奉到沈承骁的手边,温声道,“女儿省得了,如今院子里什么都不缺,只希望父亲在公务之外,也保重身体。”
      沈承骁心下熨帖,到底是女儿贴心,话里话外关心老父亲,大老远也要送一碗安神的汤过来。
      沈承骁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还温热着。
      “为父写完这奏表,也就歇了。”
      沈宁福了福身,“那父亲早些歇息,女儿告退。”
      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初上柳梢头,莹白的光辉如练,墙角的花影凌乱,随风而动,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此时某处传来依稀的蛙鸣。
      沈宁心下一动,不免笑了。
      待走出竹溪院,连竹叶晃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角落里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脚步声,浅月刚皱眉头,便听见自家大少爷的声音。
      “小妹,小妹,这里。”
      抬眼一看,果然是沈家大少爷沈堰,此时正鬼祟地站在假山后,不住朝她挥手。
      沈宁缓步走了过去,好笑道,“哥哥,这里是沈家,为何做贼一般。”
      沈堰没好气地看了沈宁一眼,拉着沈宁和两个丫鬟往假山里,借着一棵大榕树掩盖住身形。
      才道,“你好意思说,不是你非得绕路去那宜川县看病,咱们至于落后行程,我回府被父亲责骂吗?”
      说着,沈堰捧起沈宁的脸,揉包子似的,咬牙切齿道,“你可知,父亲知道我先行回京,差点把我腿打断,若不是你来了信,父亲都要赶马去接你。”
      沈宁的脸被毫不客气地揉成一团,有了小女儿的懵懂和呆愣。
      沈堰不由“噗呲”一笑,放开了沈宁。
      沈宁揉了揉脸,故意踩了沈堰一脚,“宜川有个杏林圣手,从前在太医院当值,名声在外,父亲的旧伤在梅雨季总是犯疼,我想去求一剂膏药的!”
      沈堰“哼”了一声,摊了摊手,“药呢。”
      “去的不巧,大医寿终正寝,正在办丧事,我上了一炷香,便回来了。”
      听到这,沈堰的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懒懒地往树上一靠,双手环抱在胸前。
      他的脸庞也暴露在月光下,双眉入鬓,眼神深邃,鼻若悬胆,一身玄色直缀,既有世家公子的贵气,又有江湖人的洒脱。
      刚到及冠的年纪,不免少年意气,但多年边关生活,少年眼里又有几分难得的沉稳。
      说起来也是巧了,沈宁生病的前几日,几个京中好友给他来了信,说他未过门的未婚妻会在这初七这日出门去珍宝阁买首饰。
      他实在好奇,离京前他们见过一次,可那都是十几年前了,不知道小时候粉嫩可爱的姑娘,如今出落成什么样。
      给沈宁说了这事,便催着车夫紧赶慢赶,没想到没两日沈宁便病了,躺在客栈起不来身,还要绕道去宜川看病。
      就算心里再着急,沈堰也只能依着病中的妹妹,准备陪她去宜川。
      可妹妹兴许知道他心中遗憾,错过这唯一一次在新婚前见到妻子的机会,便主动提出,让他先行回京,待她病好,她再慢慢赶路,两不耽误。
      他心下犹豫,却禁不住妹妹的再三劝慰,只好将所有侍卫和奴仆留给她,自己一匹快马,独身上路。
      “好吧,哥哥这次暂且原谅你,下次,可没这好事了!”
      沈堰的指尖在沈宁额头轻点,话这样说着,可看着沈宁的眼里,却是春水般的包容和宠溺。
      沈宁颔首,浅浅施了一礼,嘴角含笑,“阿宁在此多谢哥哥。”
      两兄妹并肩走着,回廊和角门都亮着灯笼,青杏和浅月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对了,你那院子还缺什么吗?“
      ”如今才归家,院子里四下都乱糟糟的,大抵是不缺的。“
      沈宁对花瓶器瓷这些死物不在意,住处只要洁净干爽就行,是以闲池阁被搬空的事,她没有跟沈堰提起。
      沈堰点了点头,往四周快速看了一眼,偶尔在垂花门听到小厮的脚步声。
      而眼下这条甬道上,只有他们一行四人。
      他靠近沈宁,压低了声音,”缺什么跟哥哥说,别走沈家账上。“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嫌弃道,”这沈家人,一个比一个小气,一点小钱,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沈堰刚回来不久,势必要跟几个好友去望仙楼摆几桌,都是世家子弟,之后肯定有麻烦他们的地方,于情于理都该他请客。
      没想到宴请三天过后,他那大伯母就找上门,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说沈家不比那些高门大户,在京中立身艰难,每月的银钱流水,都是要在老太太那过眼的。
      子弟更是从小教导,声色犬马和贪图享受是万万要不得。
      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他每日吃醉酒回来,花了沈家的几个银子,是扶不上墙的浪荡子弟。
      要是往常,沈堰定是要还嘴,气她个半死。
      自己吃酒宴饮父亲都没说什么,用的银钱更是从二房私账走的银子,未曾花她沈家一分一毫。
      只是进来刚回京,顶撞长辈的名号传出去到底不好听,父亲这几日也还在气头上。
      是以沈堰咬碎了牙,把这股火气憋下去了。
      看到沈堰愤愤不平的样子,沈宁忍俊不禁,清浅的眸子里泛起柔波。
      “大伯母掌着府中中馈,想来是考虑得多些。“
      沈堰嗤笑了几声,负手站立,“她那一家子的事都管不明白,还来操心别人的事呢。”
      脚步缓慢,到底是走到闲池阁了。
      “更深露寒,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堰目送沈宁进院子,见她房里亮起灯,才转身离去。
      翌日
      沈府家宴
      二房归家,是少见的喜事,这顿团圆饭,老太太盼了好久,更是派周妈妈去大厨房盯着,热盘冷盘,茶水糕点,须得样样周到。
      下人们不敢惫懒,只盼着主人高兴,今日能多得些赏钱。
      闲池阁内,沈宁穿着一身中衣,坐在铜镜前,身后的浅月正在为她梳洗打扮。
      长发如瀑,如绸缎般光滑亮丽,铜镜里的人儿,还未上粉黛,已十分清丽,如雪如瓷般的肌肤,是那杨柳三月枝头开的最盛的桃花。
      浅月生的一双巧手,不留余力地要将小姐的殊色,装扮得更加光彩夺目。
      沈宁在铜镜里看见浅月将拿出一对金线钗和双凤衔珠步摇,往挽好的发髻上比划,举棋不定,竟是要都簪上去。
      沈宁心里暗道,傻丫头,这不是把你家小姐架在火上烤吗。
      从妆奁里拿出惯常戴的双白玉钗,“就戴这个吧。”
      浅月一惊,下意识道,“小姐,这怎么行。”
      倒不是这双白玉钗上不得台面,只是在今天的场合,未免太素净了些。
      小姐的华光自然是不需靠这些俗物衬托,今日家宴,大房三方的几个姑娘,必定是挖空了心思打扮。
      “如今二房刚回府,风头正盛,暂避锋芒为好。”
      哥哥只不过是出去宴饮高朋几次,姚氏都拿着这事不放,见她这里这么多好东西,难保她不动歪心思。
      浅月欲言又止,只是她自来听从沈宁的吩咐,也不像青杏那般口舌伶俐,到底是将白玉簪换上了。
      此时青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脸上气鼓鼓的,“这诺大的沈府,竟连一盆热水都难取。”
      “今日事多,想来下人着急忙慌,乱了手脚,等院子归置好,把小厨房弄起来,就不用去那边取饭取水了。”
      沈宁从黄花梨缠枝纹木桌前站起,准备去屏风后更衣。
      刚一回头,青杏就瞪圆了双眼,手里的银盆都差点掉地上。
      惊声道,“浅月,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吗?小姐的发饰怎么还是往常的装扮。”
      把银盆往木架上一放,就要拉着沈宁坐回铜镜前。
      沈宁拍了拍青杏的手背,温声道,“是我让浅月如此装扮的,若是再不更衣,给祖母请安去晚了,是要挨责骂的。”
      青杏闻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跺了跺脚,到底是不吭声了。
      沈宁一行人到的时候,澄园里里外外立满了丫鬟婆子。
      还未进里间,便听见姑娘的欢声笑语,以及仆妇的恭维贺喜声。
      沈宁面色如常,缓慢迈进屋子。
      她一进来,四下里的声音猛地停了,目光都落在朝她们走来的少女身上。
      身穿一袭浅碧色兰纹缎面襦裙,头上只寥寥几个钗饰,却是步步生莲,眸色清浅,沉静温柔,恰似江南烟雨中升起的雾。
      她施施然来到老太太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祖母金安,孙女来迟了,还请责罚。”
      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宁身上,沈宜恨恨一咬唇,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近日在议亲,突然回来一个也在适龄婚娶的妹妹,且还生的这样一副好颜色,心中警铃大作。
      生怕来往的媒人贵客,见到了容貌气度都上乘的沈宁,会对自己的亲事产生威胁。
      是以昨日她故意没给沈宁好脸色,要知道,这个府中,她爹才是支撑门楣的大老爷,而她是唯一的大小姐。
      沈宜听了姚氏的教导,知道这后院的事不能明着来。
      她晃了晃沈老太太的手,撒娇道,“祖母,二妹妹定是在北地无拘无束惯了,刚一进府,未免不适应,您就别怪罪她了。”
      沈宁是踩着点过来的,迟来算不上,只是沈宜她们来太早了,显得她晚了时辰。
      沈老太太坐在上首,笑道,“这点小事,有什么怪罪的,宁丫头快快起身,想来是对府上不熟悉,多绕了些路。”
      沈宜先是一愣,眼底更加暗沉,老太太是真喜欢这个半路归家的孙女,竟然给她把理由都想好了!
      沈宁缓缓起身,轻声道,“多谢祖母体谅。”
      沈老太太就喜欢这些朝气蓬勃的小辈,见到沈宁举止规矩,恭顺有礼,更是喜爱。
      “阿宁来,见见你三房的两位妹妹,昨日她们上学去了,竟没见到。”
      说着有两名少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一位身量要高些,肌肤微丰,削肩细腰,穿一身秋香色梅花纹袄袍,举止文静,观之可亲。
      站在她身旁的姑娘比她小些,鸭蛋脸面,俊眉修眼,娇俏中带着几分天真,此刻正抬眼看她。
      二人齐齐施礼,“见过二姐姐。”
      二人齐齐施礼,“见过二姐姐。”
      上首的老太太继续说,“这是你三叔家的,文静些的是沈岚,旁边看着活泼些的是沈语。”
      沈宁上前将沈岚和沈语虚虚扶住,“二位妹妹不必多礼。”
      “早就听父亲说起几位姐妹,仪态端庄,进退有礼,如今见到,果真如是。”
      “阿宁从边地带了一些小玩意给众姐妹,不算贵重,聊表几分心意,还望各位姐妹笑纳。”
      一旁的浅月将礼物奉上。
      如沈宁所说,这几个小玩意不算贵重,但胜在别出新意,雅致精巧,送给同辈的姐妹,再合适不过。
      沈宜的是一串红玛瑙珠串子。
      沈岚和沈语一人一支双飞燕玉簪。
      待几人收下,沈宁又从袖中掏出一物,亲自送到沈老太太面前。
      “知道祖母好东西见多了,寻常物件是看不上的,孙女又身无长物,唯有这这针织女红,还拿得出手,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沈老太太接过一看,是一只富贵花纹抹额,针脚细密,绣工精美,虽说没有绣娘的手艺,但能看出来花了心思。
      老太太连赞几声好,笑着对旁边的周妈妈道,“明儿个就给我用上。”
      周妈妈立马俯身接过,捧着抹额,“还是老太太有福气,儿子孙女一个比一个孝顺。”
      老太太知道是奉承的话,心里头还是高兴了几分,摆了摆手道,“大厨房的菜肴准备的怎么样了,今个是大日子,可别出什么差错。”
      周妈妈躬身点头,“奴婢刚从那边回来,打了招呼,下人们都不敢偷懒。”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让几个孙女围坐过来,又玩笑起来。
      直到日上三竿,几人才从老太太屋中走出来。
      沈宁走在最后面,她看见沈语一出来,立马挽住了沈宜的手,亲亲热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亲姐妹。
      反观沈岚,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沉静的面庞上波澜不惊,带着丫鬟婆子,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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