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玉门》枫雨愁眠

2、折辱风骨堪献丑

　　“劳烦张门客铭记。待会诗会结束我得为您打捞点清风湖里的鱼，送您才是。”林风染朝他揶揄道。

　　“旁人惯说我会见风使舵，我看林小姐也不差。罢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张邻似乎很享用此番恭维。

　　“哈哈哈，风染是说你脑子不好使，多吃点鱼补补呢！”苏绮兰指着张邻笑得前俯后仰。

　　“你！你竟然如此转弯抹角的侮辱我？”张邻指着林风染质问，也不顾及那股迂腐味了。

　　三人在这边争执不已的功夫，清风水榭湖畔，参加诗会的众人也都纷纷来齐报道，京中有名的才子与富贵世家子弟参半。大多都是想借这次清风诗会的机缘结识权贵或是一举成名。

　　仲春的湖面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众人脚下皆由湖边扩散的雾气匀绕，迎面走来了一名诗会掌事与垂髫诗童，掌事捏了捏嗓子，随后开始宣布事宜：

　　“清风诗会乃是当朝士林学府祭酒杜简之所办，因其前半生踏遍大江南北，饱览世间万象。在文学诗词方面造诣极高，便被世人称为逍遥子诗人。而本次诗会，前三甲奖设有孤本玉门塞曲、贡川玉砚、平陵毫盏。”

　　听到此处，在场的众才子佳人、富贵世家子弟皆开始七嘴八舌的相互议论。

　　“这可都是些有市无价的稀奇物件啊。风染以你的才能，定要拿个魁首才行！”苏绮兰望眼欲穿。

　　“你倒是要求我起来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入围第一轮吧。”林风染的眉目间的自信渐有凋零之色。

　　眼前这帮世家子弟皆是家底殷实，必然也是自幼饱读诗书。虽说她昨日怀抱书籍啃读一宿。但这京中人才济济，想要脱颖而出确实有些难度。但今天这场诗她又要入围前三甲。

　　“女流之辈，鼠目寸光！逍遥子诗人长居士林学府，非常人所能见。”若能进前三，便可得施以教诲，指点诗道。”

　　张邻十分嫌弃的朝二人睥睨一眼。续而撸了撸衣袖不屑道：苏小姐以你的学识，枉谈魁首，怕是连第一轮都入选不了吧。还拉上南阳林家小姐陪跑。可叹姐妹情深～”

　　“是女子怎么了？不论魁首，若我入了前三甲。张门客又该如何。”林风染双手环抱看向对方，眉眼多出三分清傲。人可自嘲，旁人若要笑她，那可不行。

　　“我自认有眼无珠，叩首谢罪，反之亦然。”张邻昂首阔步与她拱手承诺。

　　“好，一言为定～”林风染笃定道。

　　众人谈笑生风间，未时三刻已至。掌事开始解说事宜，他指示众人看向湖边：

　　“本次诗会，分为三轮，第一轮以清风湖为题眼做联对，其形式不限。以接龙方式延续，若一刻钟未能答上，视为出局。若答上者可进阶至水榭处参与第二局赛事。”

　　随后，他又指向旁边的榭亭道：

　　“第二轮，以无题为题眼，可随性发挥。时间为两刻钟，答题完成后，由诗童渡湖，将诗交与逍遥子诗人做评。其中会有五首诗的名额入榜。未入榜着视为出局。

　　随后，他又指向湖心画舫示意众人：

　　第三轮，入榜者可到这船舫中，填写逍遥子诗人所作残诗。时间为半个时辰，获三甲者，方可乘船渡至湖心画舫中取得嘉奖，并得以指点诗津。

　　这第一题，看似简单，但时间只有一刻钟，十分考验应变。这第二题的无题看似随意，却最为考验功底。这第三题残诗尚未露题，最为考验其评诗者的偏好。林风染望向清风湖远处的画舫，眸中星光流转，搜寻应对之策。

　　仲春湖面被盈盈水雾缭绕，犹如天上人间。清风湖设计亦然十分巧妙，湖边设有回廊阁楼，连接着三面环水的轩榭，轩榭水岸又设有五只船舫，方向直指远处湖心的画舫。如此环环相扣，设计精巧。

　　清风湖岸，参与诗会者人声交织，尽数飘向不远处的五只画舫内。

　　逃得片刻闲暇梦，醒时身处满清河。

　　梦里，母亲还未被病痛缠身，垂髫孩童励志要成为威震一方的将军。他挥舞手中竹棍劈砍周遭，一招一式都显得稚气。

　　一旁院里手持书本的母亲掩面笑他：“忆卿尽去练武了，这功课是不读了，以后做个不识字的大将军。”孩童嘟啷着嘴说读书没用，保护不了母亲。

　　彼时他承欢膝下，贪恋这般美好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突然，院里一树梨花倾落，覆了双眼转瞬跌落黑暗深渊。

　　为何梨落？母亲病痛离去，落下他一人。偏偏人总在失去后幡然醒悟，当他想读书时无论怎么拼命温习功课，母亲再也不会回来。永远定格在他最懵懂那年。

　　额间渗出点点水珠，一双狭长瑞凤倏然睁开，原是一场梦。贺宴川呢喃道。随后从舱内甲板爬起，手臂处隐隐作痛，臂间玄袖被昨夜那枚飞刀横插刺破，血染斑驳。伸手拔下，飞刀上刻有玄色眼睛暗纹。仿佛幽冥地狱之眼，索魂于人，倒像是某个组织标记。

　　贺宴川顺着舫内窗沿，窗缝被他推出一道小口，清风湖岸众人一览入目。想起昨夜湖边两个小撕对话。今日正是清风湖畔在举办诗会。

　　贺宴川本想趁着一早离开船舫，谁料病发却留到了现在。眼下只能等诗会结束后离开了。

　　湖边有一众琴师奏乐古朴悠扬，诗会第一轮赛事比联对即刻开始。林风染被苏绮兰拉去与众人抽了签纸。

　　“怎么办！我抽中了第二签。”苏绮兰看着手中的签纸暗自神伤。

　　“照你说我是最晦气，首签。”林风染晃悠悠的将那枚签纸递给苏绮兰看。

　　“妙哉，既然你在我前头，那待会联对可要出简单点。最好能让我接上！”苏绮兰眼中死灰复燃 。

　　“我尽量……”林风染不忍奚落她。

　　诗童焚香，琴师奏乐，清风诗会开始。

　　要简单、要平仄相协、又要苏绮兰接的上。思考片刻后，林风染清了清嗓子，朝前与诗童交了签纸，随后朝众人道：“小女子不才抽的头签，我这上联为——湖水清清波浪少。”

　　方才屏住凝吸的众才俊佳人，一下松了气。纷纷讪笑议论。

　　“这清风诗会的门槛，近年来是越来越低了？”张邻率先发言。引的后续众人也发表见解。

　　“是啊，这总角小儿水平的联对都好意思拿来参赛啊。”

　　“若是没才能便罢了，可这风骨都不要，入了围只会招人病垢。”张邻将声线拔高，一脸嫌弃。

　　“真是折辱了她后面那位中签者。若是我便不接了！”
　　众人皆掩面低语，随后纷纷点头，赞许张邻此番见解，随后又叹气感慨，其怒其不争。

　　“———岸风淡淡柳丝疏！”

　　苏绮兰思索片刻后便脱口而出，还好她看过《孩童联对大全》！

　　“这这…俩人，我看是存心要辱没清风诗会！”

　　“不过也是自姜皇后仙逝，这大盛才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众人皆摇头晃脑惋惜感叹。

　　“我与苏姑娘的联对紧扣湖景，平仄相应。也都符合这第一轮条件，倒是各位言语刻薄讨伐，酸涩迂腐。怕是这小儿水平的联队，影响各位发挥了吧。”

　　林风染眉间爬上几分不悦与清风湖水冷冽相映。

　　诗会掌事也上前拱手平复众人情绪：“二位联对确实符合第一轮赛事要求。还请各位莫要误了时辰，继续比赛。”

　　张邻行至众人前方朝林风染拱手：“那倒不是，你且听好了，我接苏姑娘这下联为：

　　“———江波渺渺橹声遥。”

　　“还算将就。”林风染道。

　　“你！”张邻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续而道：“这轮算你运气好，抽了头签。下轮你可瞧好了！。”

　　“海风瑟瑟帆影远。”

　　“湖浪悠悠荷影乱”

　　“星光熠熠笛声悠”
　　…………

　　众人伴着着琴声悠扬，对的有来有回，淘汰出局者已至半数。有人笑靥春风暂等下轮风采。有人悻悻离场同友作别。

　　眼下来到了第二轮。留下的人约莫还有二十来个都朝着前方的水榭处走去。

　　林风染抬眼看向清风湖不远处的五只画舫，心中默念还差两轮就可以进去了。突然，一道目光迅速从窗缝闪回，那双眼睛立即又没了踪影。

　　“原以为今日清风诗会都是些才高八斗之才，没想到与我这种被迫参赛者也不少。”苏绮兰看着身后离去的数人，暗自幸道。却看见行至身旁的林风染，正入神的盯着不远处那五艘船舫其一。

　　“别急，别急，过了第二轮你就可以去画舫上勇夺魁首了，我相信你！风染！”苏绮兰鼓舞道。

　　“你可看见？那舫内有一双眼睛？”林风染定神的看向船舫，似乎没听见苏绮兰那番言论。

　　“青天白日的，你可别乱说！哪有什么眼睛！”苏绮兰打了个寒颤。

　　刚才那名女子的眼神显然是发现他了。贺宴川将窗缝合上，身影闪回厢壁。面色虽毫无波澜，心下却是一沉。随后，计上心头。摸了摸腰间的鱼肠匕首，细长的瑞凤眼中闪过一道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