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鹤禹》江上秦月

4、案出情生 莲鹤话本情 鹤戏耍蝴蝶

　　沈芝禹的母亲，清河公主，这几日正好在大泉寺礼佛，沈家在大泉寺常年有两间厢房备着的，出门时下人们也是备足好衣物。
　　于是沈芝禹才会让顾泽带江妤鹤去那，找换洗的衣服。
　　顾泽领着江妤鹤前去大泉寺厢房，并问了沈芝禹的母亲清河公主，身旁的沈家管事嬷嬷，要了一套衣服，然后给了江妤鹤让她在厢房更换。
　　清河公主看到顾泽领回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时，还以为是沈芝禹不满她安排相亲，与蒋家小姐出言不逊，甚至大打出手，然后导致了蒋家小姐落了水。
　　毕竟啊，她身为沈芝禹的母亲，自然知道沈芝禹的秉性，确实并不像他在外人面前展现地那么人畜无害。
　　真正人畜无害之人，也不能掌管得了大理寺，这样一个判定罪罚之地。

　　后来她拉着顾泽，才知道蒋家小姐压根没出现，那位落水的姑娘并不是蒋家小姐，而是莲池落水了然后被沈少卿救上来的。

　　“他们两个认识？”清河公主，有些不信这两人仅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
　　她还不了解她这个儿子？绝对有情况！
　　反正她不信他这个儿子居然会对一个人突然那么妥帖行事。

　　厢房中，江妤鹤更换好了衣服，只是头发擦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湿。
　　借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还是要当面向主人家致谢的。
　　江妤鹤整理好仪容，出了厢房，前去清河公主那当面致谢。

　　清河公主看着面前的江妤鹤，着她上了一定年纪的衣裙，不显老气的同时还穿出一番别的滋味，一把上前握住江妤鹤双手：“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与我儿沈芝禹又是怎么样认识的？”清河公主看到江妤鹤，便忍不住向她打探二人之前有哪些交集。
　　江妤鹤见清河公主突然的亲近有些意外：“民女叫江妤鹤，我与沈大人在案发现场遇到几次？”

　　清河公主听到江妤鹤的回答后，态度开始冷淡了下来。
　　姓江？三年前的户部侍郎江若瀚的江家？！
　　听说江侍郎渎职以至与三年前，陇右道和阿史那部的交战失利，江侍郎在被免职后的一天，被人发现第二天在家以死谢罪。先帝也不愿做的太绝 便只查抄了江家大宅和贵重物品，并非牵连其余江家人。
　　是罪臣之后啊。

　　那沈芝禹为什么要接近她？是为了当年江家之事？她也没见他这个儿子有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啊。三年前江家的事，凭她在皇宫里生活十几年的经验来看，绝非是表面看来如此简单。
　　总不能，这儿子是单纯真的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不过这江家姑娘，长得确实标致，明眸皓齿，虽不施粉黛却也娇俏可人，不过虽然嘴角含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清河公主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出这江家姑娘是个外热内冷之人。若是她那儿子沈芝禹真要倾心于江家姑娘，怕是要废好大一番功夫了。
　　但清河公主，更怕的是沈芝禹牵涉进了江家之事。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随他们去吧。

　　萧祺带领金吾卫等人迅速前来，封锁了莲池周围的现场。顾泽的速度也不慢，送了江妤鹤到大泉寺后，折返回大理寺班齐人马过来，也不过比萧祺晚了一炷香时间。
　　金吾卫等人，一部分负责疏散周围的游客，一部分协助大理寺众人打捞池下尸体，并送往大理寺的验尸房。
　　而沈芝禹和萧祺则留下案发现场勘察。

　　萧祺凑过去跟沈芝禹说：“你难道不觉得江娘子十分可疑？上次雨夜凶案她也在现场，并且这次也是她引你发现了这莲池下的蹊跷。”
　　沈芝禹回他：“有没有蹊跷，现在还不能说明什么。”
　　随后沈芝禹提起地上江妤鹤留下的小木箱，“现场我勘察完了，走吧，回大理寺。”

　　江妤鹤穿着沈母的衣服，从延平门回到长安城里，一路向永平坊方向前进 ，动作十分迅速敏捷，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回到了永平坊。
　　她先观察了一下家门口附近周围的情况，阿娘不在，太好了！

　　江妤鹤快速闪进家里，穿过大厅，想要窜进自己的房间。
　　却撞见了二姐姐江妤淮，在拿着两卷稿纸，左右踱步似是在为难些什么。
　　江妤淮看到穿着明显不是她自己衣服的江妤鹤，出声询问道：“你这是？”
　　江妤鹤左顾右盼了一下周围：“二姐姐，容我先换了衣服，再与你细说。”
　　随后江妤鹤便闪进了自己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

　　江妤淮坐在厅前，手边放着她那两卷稿纸，喝着茶，等待江妤鹤的出来。

　　“说说吧，你这身衣服。我记得你没有这样老式的衣裙。”
　　江妤鹤便将她落水一事告知了二堂姐江妤淮：“事情就是这般二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阿娘，我的落水之事。”
　　“放心。我知道你是怕四叔母担心，二姐姐不会说的。”

　　江妤淮随后拿起她那两卷稿纸，递给江妤鹤，“不知四妹妹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生财之计呢？”
　　江妤淮是二伯父江知阔的独女，早年丧母，江家大宅被抄了后，跟着江妤鹤母女一起生活。
　　后来二姐姐为了填补家用，便去幻梦书局找了份抄写的工作，来填补家用。
　　江妤淮开始讲述她的计划：
　　“事情呢，是这样的。我不是在幻梦书局做抄写嘛，这段时间啊，我抄写了好多话本，这其中啊 卖的最好的当属描写男女情爱故事的。”
　　“这男欢女爱话本的套路，感觉我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所以啊，我就想着我也来写上一写，看能不能赚到这稿费。”
　　“我呢，准备用两个作者身份来写两种不同风格的话本，看看哪种销量更好，以后就专写那一类。用漠北客的身份，来写金戈铁马，建功立业；用淮南书生的身份，来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
　　“而且我已经都写好了。”
　　“这是漠北客写的《北风破》，取材于我父亲留下的一些游记手稿，以及绘北境的画作。”
　　“而这个是淮南书生写的《莲鹤曲》，取材于当年父亲在南境洞庭湖那边听说的一些民间故事──莲仙与鹤仙。我将其加工改编了一番，写成了闺阁消遣话本。”

　　“我如今在幻梦书坊工作，不好出面去投稿。四妹妹，你若是能帮我出面去投稿，这稿费，我予你一成如何？”
　　江妤鹤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成交！”

　　而后江妤鹤拿起一卷手稿来看，是《莲鹤曲》。
　　故事大致就是讲述了莲仙与鹤仙的两世情缘，却终难成眷属的悲情故事。
　　第一世，鹤观莲花，被绞杀沉入水中，莲仙一时心软放了鹤仙。鹤仙昏迷中，醒来以为莲仙是凡人，两人有过一段温馨的相处时光，但有一日鹤仙看到莲仙吃人，被吓走。
　　第二世，莲仙看到鹤仙一模一样的容貌的莞娘。莞娘即是鹤仙渡劫托生的凡人，莲仙化身莲生，与莞娘做了三年夫妻，后莲生恍惚不知自己是人还是莲，一次出门打渔中摔进了江河中，莞娘听闻后以为莲生已死，心疾发作。鹤仙历劫结束，回归元神后发现自己竟然跟莲仙有了因果，欲断孽缘，发誓从此远离水边，清除与莲仙的一切记忆。莲仙日日在水边等着不会回来的人。
　　她看完二姐姐的《莲鹤曲》，有一个疑问：“为何结局是悲的？”
　　“那当然是为了让人念念不忘啊！这一个好结局的话本，你是不是看过没多久就忘了。这悲情结局的就不一样了，正因为结局的不美好，才会让人有想象的空间，若是怎么怎么样，结局是否就会不一样了。还能调动起，看客与旁人的交流频率，这让我的话本在闺阁中必定会是无往不利。”
　　江妤鹤听了二姐姐江妤淮的说法，不免有些赞同：“嗯。有道理。”
　　“二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这个话本的名字你是怎么想到的，《北风破》我可以理解，切题主角征战漠北之意，那《莲鹤曲》你是何意？”
　　“莲鹤点名主角，而曲指的是曲终人散之意。”
　　“或许曲，还可以理解为谱写新曲之意，正好契合结尾莲仙在等人说不定还真让他等到了。”
　　“你这个解读，倒也是新鲜。我虽为这话本的执笔者，但感觉笔下角色泽并非是全然受我操纵的，看客若是能按照他们自己所理解的那样去看待里面的角色，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接下了帮二姐姐投稿的事，江妤鹤便出门去幻梦书坊找掌柜，好好谈谈这稿费之事了。

　　没想到如此顺利，幻梦书坊的掌柜看了二姐姐那两卷手稿后，直接开出了比一般话本手稿，还要高出三成的价格来收稿，并且若是销量够一定量的话，还能从该话本销售额上四六分账，书坊为六，作者为四。但是可惜的是，这三成是给淮南书生的《莲鹤曲》的，掌柜并不看好漠北客的《北风破》，掌柜认为这年头还得是描写男女之情的话本更有销量。
　　但掌柜看在漠北客的《北风破》文笔也不错，便也一起收了。

　　二姐姐于书法一道颇有心得，左右手写出的字迹都不一样，此次写稿，二姐姐特意换掉了自己平时常书写的字体，免得被书坊掌柜知道。

　　当初二姐姐说要去书坊做工贴补家用时，她曾问过二姐姐：“二姐姐，不觉得这样会有损你江家才女的名声？”
　　那时江妤淮浅笑道：“江家都倒了，我们这些幸免之人，自当不辜负先祖，亦不负自己。为五斗米折腰，这不丢人！我有手有脚的，靠着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挣钱，有什么好丢人的。”
　　也正是二姐姐当时的一番话，让她觉得，就算自己手上还有一些钱财，也不能坐吃山空，她也学着二姐姐那般，积极地看看哪里有做工的地方。

　　但是可惜，每次她去做工的地方，总是会不久就出事了。
　　比如，之前去白记酒楼当账房，却撞破了掌柜跟外室私会，没多久掌柜夫人知道了这事，打上门来，掌柜却认为是她告诉外室之事给了他夫人听，立刻结清了薪酬，让她另谋生路。
　　莫说，她江妤鹤没有做这事，就算做了那也是替天行道了，她又没有义务替他遮掩丑事。
　　还有一回，去一家胭脂铺子做工，出于她博览群书的渊博学识，一眼看出了那批胭脂的问题。她便跟掌柜的说，胭脂可能是天气热，有些变质，要不要先把这批货下架。掌柜的却说她多管闲事，事后有好几个顾客因为用了这批胭脂，导致脸部出疹子的问题。这份工作，自然也泡汤了。

　　如此之事，还发生了几次，只是那些都还算是小打小闹。
　　这段时间，她碰到麻烦事的频率也太高了，就命案来说这三天时间都碰到好几起了。

　　罢了，往事不堪回首，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听闻最近飞鸿金坊上新了不少新品，她如今虽然买不起，但是去看看
　　饱饱眼福，还是可以的。
　　于是江妤鹤揣着刚刚到手的稿费，去了一趟飞鸿金坊。
　　虽说方才替二姐姐去投稿，拿到的稿费已经算是不错了。足足有五两银子，大雍如今的米价是一斤米十文钱，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这都够一户普通人家吃上大半年了。

　　不过这五两银子，到了这飞鸿金坊那可真的算是滴水入江，不见其痕了。
　　这里，一支最普通的发簪都能卖十两的价格，这便是普通人家一年的米粮钱了，平民是不会踏足这里花那么多钱就买一支发钗的，这价格决定了这里的顾客，基本都是京中的富贵人家。

　　进入飞鸿金坊，这里有琳琅满目的珠钗翠环，巧夺天工的各式发饰。
　　飞鸿金坊一向是京中最为推陈出新的，每季都有上新的发饰，而本季推出的是百鸟朝凤，这其中江妤鹤尤爱这带有鹤题材的发饰。
　　若是在三年前，江家还未被抄家，这金坊的许多发饰必是被她通通买回去的。
　　可惜了，如今的银钱不能再这般乱花了，只能多看几眼罢了。
　　正当，江妤鹤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给打住了脚步：“这不是江四娘子吗！”
　　好讨厌的声音！
　　江妤鹤转身一看，这人头戴浮夸的大牡丹，擦着桃红色的胭脂，原来是胡博士家的二小姐胡小蝶。
　　胡博士是如今的正六品太学博士。
　　胡小蝶从小就跟她不对付，老喜欢对付江妤鹤，不过感觉她脑子笨笨的，总是被江妤鹤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
　　比如这次，也不例外。

　　胡小蝶讥讽她，如今家道中落，还有银钱来飞鸿金坊买东西吗？怕不是来行窃贼之举吧。
　　好一个无中生有，小人之心。

　　江妤鹤自是不会让她看扁自己，便随手说了些谎言，让她信自己还有钱财能大手大脚的买金饰。
　　胡小蝶激得昏了头，便想到了三日后的乞巧节，京中贵女们的宴会，让江妤鹤前来赴宴，好来羞辱一番江妤鹤，她知道江妤鹤现在就算有银钱，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她若是穿着几年前的衣裙来赴宴，必能被笑话一番。
　　这京中贵女们的聚会，哪一次不是众贵女穿着长安最新款的衣裙来交际的场合，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聚会，更是借此聚会来展示各家如今实力，来与人互通关系的场合。
　　以往这些场合，江妤鹤都不喜欢参与的，江家里就大姐姐江妤柔是一场不落，江妤鹤之前陪着林玄昭去过几次，觉得无聊透顶，便再也不去了。

　　但此时，江妤鹤突生一计。
　　“好啊！胡小姐力邀在下参与宴会，那便却之不恭咯。”

　　“不过嘛，这要去宴会。我得先置办些一举夺目的饰品。”江妤鹤说得很大声，似是在故意说给胡小蝶听的一般。

　　“这金冠凤凰坠，看来十分华贵呢。”
　　“掌柜！这个凤凰坠本小姐买了！”胡小蝶抢先一步买下。

　　“这颤枝蝴蝶对钗，似乎灵动万分。”
　　“掌柜！这个蝴蝶钗给我包起来！”

　　“这珍珠双垂耳铛，似乎……”
　　“买！”

　　“唉，算了我再去别家看看吧。”
　　胡小蝶见江妤鹤想买的东西都被她截胡，心中暗爽不已，爽快地让丫鬟付了钱，在江妤鹤面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飞鸿金坊。

　　待胡小蝶出门后，江妤鹤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嗤。”
　　“掌柜的，这我为你金坊售卖出了这几样饰品，你看？”
　　“这是十两银子，江四姑娘，以后若是还有这事，多想着小店。”金坊掌柜爽快地拿出了十两银钱给江妤鹤。
　　原来先前在胡小蝶开口让她去赴宴之时，她立马就想到了对策。
　　江妤鹤向掌柜以二指示意，事成后她要分两成，掌柜也是个聪明人，看懂了她的暗示。

　　她故意在胡小蝶面前摆出十分想买的样子，引诱胡小蝶买下了许多昂贵的金饰。

　　三全其美不是吗？
　　这样胡小蝶想要截胡，她给她这个机会。此为一美。
　　她江妤鹤想要从中赚取佣金。此为二美。
　　掌柜的卖出了货物。此为三美！
　　完美！她江妤鹤，简直就是天才！人美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