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赵萍儿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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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想让他们活着啊。”
王青海眯起眼睛，看似笑得和蔼，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阴冷又将他出卖——清河百姓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意。
“我比任何人都想他们活着。”他故作惋惜:“可是沈大人，无论怎样也不能明目张胆就擅动百姓们的东西啊，贪官污吏贪污钱两也还要给自己找个由头，你这样的行为，与那李万忠有何差别？”
“就是！”那些难民们附和着：“就算这些土地属于四村农户，可在场的各位哪个没有与这些农户有血缘关系？他们死了这些地可不就归我们管？”
“我们不同意，谁都不能开垦！”
愚昧。
无知。
甚至有人上前擒住沈梨初的两胳膊，而卫安他们也被百姓们禁锢动弹不得半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踹向沈梨初的腿窝，看她闷哼一声跪在干涸的土地上，看她被生生按着脑袋砸向地面。
鲜红的血液顺着脑门往下滚落，带出一行行刺眼的红线，官帽也被他们打掉，头发混着蛋液，烂菜叶彻底散乱不堪。
愚蠢至极的人在狂呼大笑，为他们打压了贪官而兴奋地手舞足蹈，他们对王青海展露笑颜，对沈梨初恶语相向。
恶臭的唾沫也毫不留情地吐在她的脸上，让血也变得污浊。
这群人还有的救吗？
沈梨初想，他们已经没有救了。
还好，她没有伟大到一定要救这些人。
为非作歹的人做完了恶，还要回头嘲笑一下被他们伤害的人，轻蔑的眼神加上不屑的笑容，临了回了头，还要冲他们的信仰谄媚地拍拍马屁。
昏黄的天空融进夜里的黑，残存的亮光勾勒出几人矗立在荒芜土地的狼狈身影，他们愤怒，也不甘，失望于王青海的真面目，难过于百姓们的愚昧不堪。
回到家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王青海和眼神涣散，如同傀儡的沈奕舟。
“我等沈大人很久了。”
王青海看着沈梨初:“沈大人又不听话了。”
“你到底要如何。”
“之前李万忠说我没教好你，我回去好好反思了许久，的确如此。”王青海走到沈梨初面前，摘下她的官帽好生打量:“今日便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在清河，只有我让你做得你才能做，我不允许的，没有经过我同意的，皆不可为。”
“开垦荒地一事，你未经我的同意便带领我清河的官员擅自行动，我很是不满，今日你所受一切皆是我给你的惩罚，若有下次——”他亲自将官帽带在沈梨初头上:“你这顶官帽可就保不住了。”
沈梨初呆愣在原地，原本被愤怒占据的情绪开始被惊愕与激动一点一点蚕食，强烈情绪引得她嘴角上扬，而又因太过突然，抽搐了两下。
她震惊又兴奋——在王青海替她将官帽戴上时，她看见了王青海右手小指缺了一节指骨。
与那白骨伤的一模一样。
她急忙冲到卫安家，拉着他又去了一趟凌山的山洞。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沈梨初按住卫安的双肩，激动到:“这具白骨是真正的王青海。”
【任务完成，获得一份情报，五两银子，十点积分，当前积分点：十六点积分，当前县内余额:十五两六钱。】
卫安还在愣怔，茫然地看着沈梨初:“什么意思？”
“我看到现在这个王青海小手指的伤口跟这具白骨的一模一样，他为了伪装成王青海，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伤口，可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个伤口成了揭穿他的最有力证据。”
“简而言之，现在的王青海，是假的。”
[系统，我要使用那份情报。]
【使用情报成功。】
[现在的王青海，真实身份是什么。]
【现在的王青海真实身份是燕京太子上官辰的门客秦时淮。】
沈梨初深呼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内心里快要喷发的情绪，仔细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前后梳理了一番，看着卫安十分严肃地说道:“你的养父，恐怕还在清河。”
她捧起卫安错愕的脸:“只是碍于王青海，他不能露面，但他一定还活着，当初推张秋鹤下去的应该就是他，如今能找到他的只有你，想办法联系上他，让他去白苍匪寨。”
“白苍匪寨？”
“对，我和他们有过约定，我安置他们寨中的妇孺，他们寨中人手随我调遣，在那里你养父可以得到保护。”
沈梨初逐渐显露凶狠:“他既然想披王青海的这张皮，那就让他一直披到死。”
*
夏荷枯败，红叶尽显，走过一个夏秋，清河迎来了它的酷寒冬日。这里的冬天，哪怕无风，也能让人血液冻结，骨头透凉。
沈梨初裹紧袄衣，缩紧脖子快步赶到苏荷家中。
“沈大人！”
闻声是赵萍儿，她正从巷子的另一头朝她跑来，身后还跟着沈云瑾和裴熠这两位大爷，大冬天的一人拿一把折扇，也不知这风韵是耍给谁看。
她向着赵萍儿走去，藏不住的喜悦随着话语传递出去。
“你们怎么来了——”
沈梨初的话还没说全，就听见利刃划破冷风，一道黑影从她眼前划过，等她反应过来时，赵萍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每呼吸一下，身下的血就越来越多，她努力撑着眼皮，看着沈梨初连滚带爬地朝她跑来。
大人，莫要这样慌张。
她很努力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沈梨初，可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只感觉到利箭穿透心脏的强烈疼痛，身下是冰冷的地面，一阵寒风吹过，连流出来的血的冻结。
“大人……”
在最后的意识里，她用尽所有力气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沈梨初。
那是一根素银的簪子，雕刻的是三片银杏叶，簪身沾满了赵萍儿的血:“希望……有一天、有一天大人能有机会、戴上它。”
她的气，断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
沈梨初已经不知道她该惊讶于赵萍儿知道了她是女子，还是该难过于赵萍儿死了。
混乱的情绪在她心里作恶，前世先天性心脏病发作的感觉在这一刻又再次重现，她跪坐在地捂着心脏痛到无声嚎叫，连天地都被染上哀伤，可怀里的人已经冰凉。
沈梨初也不顾身上是否沾了血，强行搀扶起赵萍儿的尸体，刚走了两步又腿软踉跄了几下，好在被沈云瑾和裴熠接住，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她实在无措，瘫软在沈云瑾怀里，慢慢滑倒地。茫然的双眼看着周边高低交错的楼宇，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上站在一黑子人，手上还拿着弓箭。
愤怒直攻心头，一口热血吐出，口腔之内全是铁腥。
“抓住那人。”她紧紧握住沈云瑾的手，愣是握出一道道白红的印子:“抓住那人！”
裴熠在她出声之前便赶了过去。
可还不够。
她撑起身子，血红的手死死抓住沈云瑾的衣领:“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沈云瑾护住她的后背，生怕她再次跌倒，皱着眉头道:“今天她刚能开口说话，便找到我说要来找你，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她闻言，看着赵萍儿还带笑得脸，更是崩溃。
裴熠气喘吁吁地回来，表情很是不好，面对沈梨初质问的眼神，他嗫嚅许久，才开口:“那人是个死士，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士。”轻飘飘的两个字在沈梨初嘴中来回品了数遍，忽地，她轻笑起来，“竟然是个死士。”
沈梨初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拉出十条黑红的血印。
“沈大人。”
王青海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装作无事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赵萍儿，甚至还惊讶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沈梨初借助沈云瑾的手使力，缓缓起身，猩红的双眼配着含恨的笑:“王大人来此，是确认赵萍儿死没死透吗？”
“沈大人何出此言？我只不过是刚好途径这里。”
“好一个途径这里。”
沈梨初咧嘴一笑，猛地冲到王青海面前狠狠揍了他一拳。
他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都是带着血丝，“沈奕川，你想死？”
不等他站起来，沈梨初跨坐在他身上，每一拳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打得王青海直翻白眼，乌青与肿包肉眼可见的出现在他脸上，连牙都掉了两颗，一张嘴全是血水。
她咬牙切齿地抓住他的头发，发狠地往地上使劲一砸，沉闷的响声充斥整个街巷，沈梨初邪笑着，用仅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王青海，哦不对，或许我该喊你秦时淮。”
王青海被砸的双眼发黑，在听到从沈梨初口中出现的明知之后，连眩晕也顾不上，震惊地看着沈梨初:“你怎么……”
“好好带着你的这张皮，可千万别露了马脚。”沈梨初掐住他的脖子:“不然我会立刻带你下地狱。”
“你可以试试。”见身份暴露，他也不装了，“沈奕舟的命可还在我手上。”
“你还想用他的命来威胁我吗？”沈梨初冷眼看着秦时淮:“我妹妹为——”
话还未说完，沈梨初的嘴便被沈云瑾捂住，抬眼就看见眼前的沈奕舟和卫安。
怒火被心虚攻占，沈奕舟走到她面前，十分心疼地抱住她的脖颈，蹭了蹭她的颈窝，这是沈奕舟最喜爱的动作，往往撒娇的时候或者难过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便会这样。
现在总不可能是在和她撒娇。
“是不是我让哥哥为难了。”
四岁的小孩，心思却如明镜。
她只感谢沈云瑾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最近时不时就会突然睡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在另外的地方，刚开始还没有感觉，后来也隐约察觉到不对。”沈奕舟再看沈梨初时，已经泪流满面:“是不是因为我，哥哥才会被王先生欺负。”
沈梨初说不出话，只能愧疚地摇头。
“萍儿姐是个很好的人，哥哥，你可以做你要做的事情，不用顾及我。”沈奕舟擦干净她脸上的血:“不管怎样，我都会很爱哥哥的。”
他拿起沈梨初血红的手，分不清上面沾着的是赵萍儿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他只是轻轻亲了一口手指破掉的地方，就像以往他受伤时，沈梨初也会亲吻伤口，缓解他的疼痛。
“哥哥不会牺牲你来完成自己想做的事的，哥哥错了，对不起。”
沈梨初用脑袋贴向沈奕舟的脑袋，将他安抚好后才将他放下，又狠狠踹了王青海一脚后，小心翼翼将赵萍儿的尸体横抱起来。
走过沈云瑾的时候，她顿了一下，看向他时，沈云瑾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半推开的扇子停在胸口处，成了为他增添书生气的摆设。
可沈梨初总觉得，他正透过她在怀念什么。
“谢谢沈兄。”
轻柔的声音仅他们两人听见，沈云瑾失神片刻，才礼貌的回以一个笑容，微微的点头是他对这句话的回应。
疏离又冷漠。
*
沈梨初将赵萍儿的尸体安葬在凤栖山上，来祭拜她的只有她的妹妹赵小荷。
“奕川哥哥，姐姐是在这里面睡觉吗？”
四岁的赵小荷围着赵萍儿土坟的小土包转了一圈，也没能看到进去的门，她有些疑惑，可看到沈梨初低沉的表情后，又不敢开口询问。
她心里是怕沈梨初的。
“你暂时还不能进去。”沈梨初看出赵小荷的心思，说道:“这里要等你长大，然后老去，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天后，你才可以进去陪你姐姐。”
赵小荷歪了歪头，看着面前的石碑，小心翼翼抱紧它:“姐姐，那你要等我哟。”
“她会的。”
沈梨初烧了许多纸钱，带着赵萍儿磕了三个头后，定定看着那方石碑，在心里与她约定好一定会为她报仇。
一阵风吹过，像赵萍儿在捧她的脸，她好似听到赵萍儿在笑，又好似听到她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喃喃轻语随风远去，去到不知去处，去到赵萍儿身边，最后送她一程。
一路走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