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赵萍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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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人少，没有专人做饭，沈梨初也不会做，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沈奕舟到盛望家蹭饭，今日也不例外。
几人风风火火地到盛望家，还未进门便看到赵萍儿带着她的小妹从远处朝他们挥手：“沈县令，这是我妹妹赵小荷，我可以说话啦！”
她脸上带着浓烈的笑意，拉着赵小荷朝她们跑来。
沈梨初朝她们走去，含笑对着她们叫道：“来的刚好，饭正做好。”
她刚碰上赵萍儿的手，正准备拉她进屋时，一道黑影倏地从眼前划过，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浓烈的血腥味汹涌刺激着鼻间，在一声沉闷的声音里，赵萍儿倒在了血泊中。
沈梨初的掌心里还握着赵萍儿的手，她脸上的笑容也还没有减退，却就这样瞪大了双眼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姐姐。”赵小荷跪在自己姐姐身旁晃动着她：“姐姐你醒醒呀，睡在地上会生病的。”
可赵萍儿醒不过来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沈梨初呆愣在原地，她甚至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凭着本能转动脑袋，看到远处小楼的二楼上有一黑衣人拿着弓箭。
“抓住他……”
沈梨初浑身颤抖，用尽全力发出愤怒的嘶吼：“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刺杀？
为什么要杀死赵萍儿？
她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不管她是大口喘气还是疯狂地吼叫都没办法，她心中愤怒到了极致，难过到了极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奕川……”
“抓住那人……”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杀死赵萍儿的人一定要抓住。
怎么会这样？
之前她还去看过赵萍儿，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她们还约好要让赵萍儿做第一个行商的女子，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刚，她还握着赵萍儿的手，温热柔软，怎么现在就躺在了地上……
“抓住那人。”
沈梨初猩红的双眼里全是水渍，她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也在说完这句话后，彻底陷入昏迷。
再次清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沈奕舟乖乖趴在她的床边已经睡下，沈云瑾撑着脑袋，靠在床边小憩，听见动静忙睁了眼：“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梨初摇了摇头，红着眼问道：“那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
“他死了。”沈云瑾观察着沈梨初的表情，看她没什么异样又继续说：“裴熠抓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服毒自尽了，这是个死士。”
“死士？”沈梨初冷笑着：“一个小小的清河县，刚经历战乱破败不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却有人用一个死士来杀死个贫家农女？说出来你信吗？”
“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那人自尽用的毒取了一点，你可知那些毒来自哪里吗？”
“哪里？”
“燕京。”
窗外虫鸣鸟叫，屋内寂静无声，沈梨初长叹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当前所发生的事情。
“赵萍儿说有事要单独和我说，她有跟你或者裴熠提起过吗？”
“没有，当时我试探地问过，她很谨慎，只说这事她只能告诉你，但她说这事和赵世安有关。”
和赵世安有关？
沈梨初把赵世安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能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二，你统计的个人信息准确吗？]
【并不准确。个人信息是根据众人知道的事情选取最靠谱的信息生成的，能保证百分之七十的准确性。】
[……]
也就是说这些信息，很有可能也只是众人的谣传——这该死的系统，真不靠谱。
“奕川兄，明日可否陪我去一趟河源村？”
沈云瑾没有犹豫：“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
“去了自然会知道你要干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沈梨初躺回床上，感叹道：“喻之，能认识你真好，不然现在我真不知道该如何。”
沈云瑾看向窗外的银杏树，笑道：“我也一样。”
河源村距离清河县只有半刻钟的路程，留在村子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沈梨初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询问道：“老伯伯，请问一下赵世安家在哪里？”
“赵世安？”那老伯伯抚摸着花白的胡子，想了很久才开口：“看到半山腰那间正冒炊烟的屋子了吗？赵世安就住在哪里。”
“多谢老伯伯。”
走到赵世安家门口，沈云瑾突然握住沈梨初的手腕：“不对劲。”
而这时，有人从屋内走出来，不止是他，河源村大部分人，包括刚刚那个老伯伯都朝他们走过来，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各种劳作工具，“秦大人猜得果然没错，有人会找过来。”
“这是……燕京口音。”
沈云瑾轻微的声音落入沈梨初的耳朵，却如流星陨石砸进心间，燕京人竟然在九黎境内扎根，可却无人知晓。
“杀了他们。”
“就凭你们？”
沈云瑾将沈梨初护在身后，银光长剑反射的光芒刺痛着面前的人，沈梨初恨不能痛敲沈云瑾的脑袋，好让他清醒一下，凭他们三脚猫的功夫凭他们确实可以。
“喻之要不我们……”
话音刚落，沈云瑾已经带着沈梨初冲进了人群。
与之前和山匪争斗时不一样，今日的沈云瑾，手中的剑仅仅是轻轻一挥便有锋利剑芒划向敌人的身体，鲜红的血液洒向空中，落进褐黄的土壤，染成黑红的污渍，他游刃有余地转身，衣摆与发丝同起飘舞，在沈梨初的艳羡之中，取下敌人首级。
转眼之间，那十几人便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而他们，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沾染上。
“奕川兄，我的武功还需要精进吗？”
“你还挺记仇。”
“那可不。”沈云瑾似笑非笑：“我若是不记，就没人记得了。”
沈梨初不满地反驳：“你若是记得都是好的，我肯定记得。”
沈云瑾轻哼一声，语气里好似有些委屈：“好的你也记不得。”
沈梨初哼唧两声，转头去查看这些尸体。
这些人死了，查清赵萍儿一事的线索也就断了，但能肯定的是这件事一定和燕京有关，恐怕那赵世安也是燕京派来的卧底，赵萍儿知道这件事，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被燕京人派死士杀死。
沈云瑾问：“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沈梨初面色冷漠：“定然不会算了。”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燕京人埋伏在清河县内，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蛛丝马迹，将其连根拔起。
回到县衙，王青海正和卫安盛望谈笑风生，见到他们回来，王青海上前问道：“可有查到什么？”
沈梨初惋惜地摇头，“但是我们发现河源村目前住的人大部分是燕京人。”
“燕京人？”盛望震惊到：“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在想怎么可能。”
县衙内虽然人少，四个村子因为战乱也没剩多少人，但每月沈梨初还是会专门派人下四个村子巡视，主要是看那些行动不便的人有没有什么需求，河源村多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来上报。
沈梨初拿出行事录，上面记载的上次巡视河源村的是……没有，她微微皱了皱眉：“上次巡视河源村的是谁？”
卫安说：“为了安置那些招安来的山匪，这几个月大家都在忙西郊营地的事情，没有人下村巡视。”
沈梨初不悦道：“我不是说过不管什么事，每个月都必须去巡视吗？”
“沈大人，这事怪我。”王青海愧疚道：“是我太着急想让招安来的土匪早日安置好，这样多些人力去开垦荒地，清河县也早日可以重新种上粮食，沈大人莫要怪他们，是我的疏忽让燕京人有机可乘。”
“王大人无需自责，您已卸任，还帮我来管理清河，我感激还来不及。是我没管好，是我的失职，我辜负了王大人对我的重视。”
沈梨初转身对着县衙内所有人说道：“从今日开始，每月下村巡视的行事录务必报送到我这里，各村多少人，哪些人外出，哪些人去世，哪些人生子全部详细记载，但凡缺少记录，或是出事，负责该事之人严厉惩罚，绝不姑息。”
“沈云瑾，你负责监管此事，一旦出现可疑之人，立马绑送至地牢，我亲自审问。”
“沈大人，这会不会……”
沈梨初走到王青海身边，严肃道：“王大人，清河如今有燕京之人埋伏于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开垦荒地，填充粮仓，以防日后打仗之时，粮草不够用，所以晚生恳请大人写一则通告。”
王青海接过沈梨初递来的毛笔，问道：“这通告沈大人自己便可写，怎得还需要我代劳？”
沈梨初说：“毕竟清河的百姓，更听王大人的话。”
上午写的通告，下午就张贴在县衙外的布告栏里。
百姓视若无睹，就算有停下来的人，在看到要去开垦荒地，也连忙走开，生怕这劳累的活降到自己头上。
王青海站在县衙门口劝说着百姓，可那些人一听要开垦荒地，哪怕是王青海劝说，也连连拒绝。
王青海：“沈大人，我尽力了啊，可是百姓们不愿意。”
沈梨初觉得心里有点累。
待遇她已经说得很好了，每天会有一袋米外加五十文钱，对于刚结束战火的清河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五十文甚至是一个家庭三个月的伙食费，而且这也是沈梨初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待遇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此驻足片刻。
她狠下心，在炎炎烈日下，将书本卷成喇叭的样子站在清河县人最多的街道上，拿着印刷好的通告向这些百姓宣传着帮忙开垦荒地的好处。
“大家放心，一旦荒地开垦完，种出的粮食县衙只拿走两成，其余全部按劳分配，绝不会亏待大家。”
有人停下前进的脚步，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沈梨初：“沈大人，大家也不是傻子，那些荒地就算能种出粮食，也不会有多少，为了那一点的东西，让大家再这样的烈日下干活，谁会愿意啊。”
还有人出言阴阳怪气：“若是沈大人能拿出五十两银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沈梨初强忍着炎热带来的燥气，仍旧心平气和的向大家解释道：“如今粮仓存粮已经不多，若是再不开垦荒地，恐怕清河县很难撑过明年，大家帮忙开垦荒地，也是在帮自己。”
“我们家的存粮还够我们吃很久呢，根本不需要种地。”
“对呀对呀，你一个县令，不去好好想一想怎么填满粮仓，却在这里让我们大家在酷暑里跟你们一起去种地，是何居心？”
“就是，我家代代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打拼到这县城里，难不成还要我们越活越回去，受种地的苦吗？”
沈梨初无奈地笑道：“若是大家开垦出荒地，我将免去其三年的赋税，种出来的粮食换来的钱也会按照大家开垦荒地的亩数进行分成，开垦的越多，得到的钱越多。”
“算了吧，挣钱的法子多了去了。”
……
“喻之啊……”沈梨初坐在阴凉处，嗓子已经沙哑：“你说咱们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嗓子就像小美人鱼失去鱼尾走在陆地上一样，每说一句话就痛得不行，可沈梨初已经麻木了，甚至觉得这样的疼痛还能让她清醒一下：“你看这些百姓，为了让他们能活过明年，我们冒着大太阳去开垦荒地，去种那该死的地，可到头来人家怎么说的。”
“我难道不想坐在家里好生歇着吗？我是为了我自己活着所以才去种地的吗？不如直接让燕京灭了九黎，让这群百姓全死了吧。”
“那你真的会这样做吗？”
沈云瑾为沈梨初扇着风，用盛来的井水放在沈梨初的脑袋上为她降着热：“你会拱手把清河让给燕京吗？”
沈梨初看到沈云瑾眼中的平静，没有疑惑，他根本就没有怀疑沈梨初的答案，因为他只会得到唯一的答案——“不会”。
她确实不会。
虽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可既然身居县令一职，便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得起自己的心。
“唉，这世道，想当个好人太难了。”
沈云瑾笑道：“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当个好人。”
“会一直陪着我？”
“会一直陪着你。”
沈梨初伸出小拇指：“拉个钩，你反悔了你就是我儿子。”
沈云瑾没料到沈梨初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这笑容比酷暑里的艳阳还要热烈，刺得沈梨初有些睁不开眼，只能听见他轻笑地说出一声“好”，比那井里的凉水还要冰凉舒服，立竿见影地赶走她体内的燥热，独留丝丝清凉的舒爽滋润着受挫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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