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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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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的最后一抹深蓝渐渐褪去,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淡淡的鱼肚白,绵延至远方,大街小巷也逐渐喧闹起来,开启了日常市井巷陌的生活。
一辆马车倾靠在澹府的前面,载他入宫。出门总是要跟皇帝报备一声,赐福,再嘱咐一些事情,昨日里没有道好的别,没有说好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
鲁人钾帮着澹无诗把衣物和要用的东西整理好,一同堆放在马车上,道:“老大,一路走好。”
澹无诗:…....怎么说的他快死了一样。
“再给你一次机会,再说一次。”
鲁人钾想了想。
“万寿无疆?好像不大对啊。”鲁人钾嘀咕道。
澹无诗:......
“难怪你没姑娘要,活该。”澹无诗怜悯地拍拍鲁人钾的肩膀。
“帮我看好许阑珊。听见了?少说话,多做事。”
马车渐行渐远,朝着宫门奔去,地上扬起了一些尘埃,随即又隐没进泥土里。
日上三竿,皇帝迟迟没有现身,剩着冯力和澹无诗直直的站了一上午。
“启程吗?”冯力熬不住了,率先打破了这持久的宁静。
澹无诗没回他的话。
终于,一个太监顺着道一路小跑,来到了两位官员之间,肥胖的身子一摇一晃。
“公公慢些。”冯力扶住他。
“皇帝口谕,两位大人先行启程,他就不送了,祝二位大人山高路远,保重。”
澹无诗和冯力接了口喻,各自整理了衣襟,公公送他们往外走,一直到皇宫的门口。
“方便我问一句吗?”澹无诗从兜里面拿出了一两银子,递给那个公公。
可那公公不接,只是摆手。
“澹大人不必客气,直说便是。”
澹无诗心下了然,不再虚与委蛇,“陛下这是怎么了?”
那公公仿佛知道他一定会这么问,招呼他凑近,拉着他就远离了冯力。
“皇帝舍不得,怕看多了伤心,便不送了。”
澹无诗听了这话,先是谢过公公,然后心绪翻起了一阵酸软。
是啊。山高路遥,一路保重。
随行的侍卫不多,却是早早就已经备好在宫外,排列的整整齐齐,他和冯力每人都多配备了一个贴身将领,安排在马车上,等着他们两个启程。
“走吧。”
澹无诗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偌大的宫墙与京城,明明还没离开,却已经开始思念了。
毅然决然的回头,登上了前往江南的马车。
马蹄声渐远,逐渐随风散去。
一行人马隐没在了群岚深处,不见了踪影。
江南。
总督府吴辞听见了朝廷要来官员的事情,招呼着将领们把官府上下全部打理了个干净,连上座的茶都热好了,忙前忙外,终于是一改以前懒散的样子,连花枝都剪的齐齐的,颇有江南的风味。
“诶诶诶,你说这样应该不会丢脸了吧?”吴辞问岑禹。
岑禹正在写字,头也没抬,“你说可以就可以。”
吴辞凑过去,一把这样岑禹搂进怀里,“快去看看,你都写了一上午了,手不痛吗?”
说着,他便把岑禹的手包得严严实实,他毕竟是武将,与这些文人细皮嫩肉的不一样,手上有茧子,却恰到好处,岑禹很喜欢吴辞给他按摩,以至于每次把他惹生气了,他单方面冷战的时候来这套他都很受用。
“别闹。”
“你倒是告诉我,你在写些什么?”吴辞凑过去,耍着玩似的,挡住他的视线。
岑禹一脸无奈的将他的手拿下来,这次不一样,这次很轻,很柔和。
岑禹注视着吴辞的眼睛,“我们可能会有麻烦了。”
吴辞愣了愣,随即笑道:“你不是不做官了吗?早点嫁入豪门没什么不好的不是。”
“有我在,不怕。”末了,开完玩笑又补上这么一句,像是安抚。
“我不是担心我,我怕你出事。”岑禹头一回主动抱住吴辞,心脏乱跳的慌。
“你可知朝廷这次派了谁过来治理?”
岑禹问道。
吴辞拍着他的背,道:“据说是和当朝丞相有些瓜葛,叫澹无诗。”
岑禹脑子里忽然嗡鸣一声,他终于是知道自己心跳为何跳的如此之快了。
这次祸,怕是要躲也躲不掉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写些什么?陪我出去看看花吧 ,我可是剪了好一会,小书生。”
岑禹应下了。
照常来说,舟车劳顿,再加上一路坎坷,到达江南地区,少说也得几周上月。岑禹和吴辞也不曾想,这么大的路程,一周就到了。
来了两人,个个容光焕发,古铜色那位将军稍显疲惫,被好生招待了下来。
“澹大人。”吴辞行过礼,上了茶。
“如今江南地区是个什么情况,你可了解?”澹无诗开门见山。
“前朝官员的水利工程还能再撑一会,只是没有诰命和管控,再加上最近是春耕的时节,便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管了。”吴辞说。
主要是缺人手。江南近几年的经济发展不太好,他们官府也是竭尽了全力去救济,总是要比前一代的官员治的好上太多,据说前一代的官员贪了不少,给他们留下的烂摊子也多,搞了好几家的家破人亡,甚至触怒了皇帝,降下杀戮的罪名来 ,可以说是民不聊生。
自从岑禹上位了之后,总算好了些。
吴辞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与岑禹共同一打开官粮的仓库,满满一仓库发霉了的粮食是何等的痛苦心情。
“二位要不稍作休息?江南太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来了便是客,肯定是要招待好的。”吴辞说的豪放,他本来也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好言好语的客套话,想了想又没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够接待上朝来的贵重的贵客,便去问岑禹。
岑禹想也没想,直接跟他说:“其实政通人和,欣欣向荣,便是一个地方能够招待贵客最好的礼物了,如今正是春意盎然,我们江南一带能招待的东西,难道还少?”
是哦。
姑苏春意,姑苏春意,他们是真江南,哪里还用管什么礼物不够珍贵,自然之道,万物之道,人情冷暖,便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了。
想到这个提议,吴辞心中便痒痒的不行,未曾想过澹无诗直接拒绝了他。
“不必了,有时间我们自然会去逛的,现在你能做的,便是尽快集结人手,能有多少是多少,江南的水坝修筑是不能拖的,一旦拖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吴辞拍手称好,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岑禹说此人可信,这做起事来可是一点也不拖沓,虽然看起来是不好说话的些,却都是些有用的。
“俺叫吴辞,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了。”
吴辞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做自我介绍,澹无诗应下,带着冯力一同出了官府,找了家客栈先行歇下了脚。
他们带的官兵还有几日才到,只有他俩先快马加鞭的过来了,这里水患总是要先深入民情,不然这偌大的地方他们还不了解,迷茫的去治理,肯定是无法治的。
要治得先抓住要害,再逐一击破。更何况这个吴辞是敌是友,他们还分不清楚,若是被先入为主,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他们需先发制人。
澹无诗拉开了帘幕,这旅馆建的巧妙,二楼居然是有个窗户的,往外看,便是江景,柳芽拂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平静的江面更是闪闪发着亮,波光粼粼,平静又祥和。
谁也不想打破这长久以往的宁静,这就是许阑珊想守护的真江南啊。
或许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唯有呵护好,才会在最该绚烂的时候,绽放出最盛开的样子。
冯力也是个粗人,见到吴辞像是见到了知音,与之攀谈许久,迟迟才到澹无诗的客栈,一坐下便温了酒。
“无诗兄,喝酒吗?”
“不了,喝酒误事。”
“要我说,这江南风景可是真的好看,佳人也多,诶,无诗兄,你是不是至今还未娶妻?”冯力问道。
“不关你的事。”
冯力讪讪地收回目光,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好讲话,明明自己也不曾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既然江南佳人如此之多,冯大人何不娶一个?我记得冯大人也至今未娶吧?”
“我?”冯力指着自己,摇头自嘲道:“我一介武夫,怕是进不了那些姑娘的心,现在不都流行些什么?端庄而雅,体贴入微。我可做不到这些。”
末了,良久,冯力又补上一句。
“欸,不瞒你说,我有心上人了。只不过与我的身份定位不太搭,我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这句话其实可以省了的。
不知是不是说到心坎子上了,冯力开始抱着酒壶猛灌,最近朦胧里,他看着澹无诗的背影,问。
“无诗兄,你呢?可否有心上人?”
“有。”澹无诗答。
“咱俩心上人不会是同一个吧?”冯力打着哈哈,澹无诗冷漠回头,死亡的视线落在了冯力头上,不知是不是江南酒劲太大,两朵红晕已经浮在了冯力脸上,接着又摆摆手。
“肯定不是,澹大人如此风光霁月,新生人怕也是极好的,跟我这种凡夫俗子的要求肯定大不一样。”
你哪种要求?凡夫俗子?你管你的心上人叫凡夫俗子的要求?
澹无诗气的想打人,心里直念,不跟武将计较,不跟武将计较,武将都是乌鸦嘴,武将嘴里面吐出来的话永远都不是真的。
“哎,你说,我们才来第一天,我不小心醉成这样,不会被追杀吧?”
澹无诗不想再理,转过头去看外面的风景,毕竟醉了的人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的可信度, 可心里还在默默反驳:谁那么闲,天天来追杀他们?
可就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感,而这股视线感极其不舒服。
这个视线感不来自身后,而像是楼下的人,在仰望楼上的人,死死地盯着,一股杀意涌动。
澹无诗冷静的看着下面来往的行人,寻找着目标。
强烈的视线感忽然消失了,在即将消失的视线视角里,澹无诗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
虽然只有半边背影,可是澹无诗的心却是一沉。
远方,余光里的人影消失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若不是澹无诗眼尖,这个人的半边背影,甚至像是一场错觉。
而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澹无诗警铃大作,去他的武将乌鸦嘴啊。
他没再管后面早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冯力还在念念叨叨。
该死。
大脑飞速运转,澹无诗疯狂找寻着关于那半边个身影的记忆,最终,在脑海里隐秘的角落,关于这个人的支线逐渐浮现。
这个人,在澹无诗的印象里,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