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侧妃(1) ...

  •   元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定定地看着她,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本宫以为西国的端慧郡主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姑娘,没想到今日你倒伶牙俐齿得很。”但他也没有顺着她的意的意思,反而抱臂观望,露出带有趣味性笑,“本宫也不至于如此笨,笨到让你一个姑娘家家都嫌弃吧?利用之类的本宫也不在乎那些的,至于拂逆面子之言,总归是本宫的地界,总归不会让你不好过,掀了盖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元贺的意思是,那嫁妆到头来都不会是他自己的,他父皇还没有对他放心到这股程度。而到了白信年这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他不尊重东国的土地和人民,脱口而出:“但是那所换的土地上包含了他人的血肉尸骨!”说罢才想了想觉得他适才并非她以为的意思,心里不禁懊悔说了不该说的话,眼帘也从他身上落了下去。

      这句话若是放在圣上那理应是要治个违逆君意的罪过的,可元贺听了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她的样子轻叹口气。想是一场误会,他上前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榻之上,看着她清亮的眼眸淡淡道:“本宫不是那个意思,那片土地很好,但这个亲事只是个幌子,你未必不知。夜深了,你早些安寝,明日还要敬茶。”

      做个幌子,连个形式都要做全。元贺心里思及至此,揉了揉眉心,这个幌子在外人看来可是颇为作数。外人也不知少司命对于白信年的说法,起初还在传东国公主倾国倾城,父皇要纳她为妃,惹得后宫自家母亲和一众后妃一致对外惴惴不安,今日起又开始传言是自己倾心这东国公主求得佳缘,活生生倒将他传成了四处风流留情的人。

      这些都不论,只明日敬茶足以让他头疼不已,素来知道太子妃作风的他又预测明日不是鸡飞狗跳就是给白信年下马威。太子妃的世家势力毕竟还没有被扳倒,白信年又是少司命可怜托他好好照顾的人,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两全之法,后院之事自己又无暇管理,索性让白信年身边的一个侍女专门盯着,若出了事故以便自己第一时间得知并解决。

      白信年显然这一晚也必然睡得不安稳,褪去头上的金银首饰,目光触及到桌上两杯空落落的酒杯将它们叠在一起,转身将床榻上的白喜帕扯落到地上。这里虽比郡主府更富贵,但总归给她不踏实的感觉,办事便总有一股紧张和谨慎。

      毕竟她和太子都知道只不过是出于监视她的目的,由于少司命的预言他们总归不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举动,但是她还是明面上的东宫侧妃。白信年是不信这些迷信虚的东西,但是她能感觉到圣上对她极为看重,因着圣女名义还大召天下封了郡主,此举也能安抚那些原先东国的百姓,左不过是为了稳固统治罢了。

      喜烛被她悄然吹灭,脱去那些嫁衣劳什子的东西她依旧是白信年,无论是亡国公主还是端慧郡主,都是白信年,她只要做她自己便好。

      ——

      白信年醒来时恰好那元贺赐予她的小丫鬟打好了清水在门外候着,她缓慢将地上白布,用元贺昨夜留下的刀划伤自己的手臂,将血液滴落在其上,才松了口气。侍女是元贺的人,嘴严实得很,她划的位置也偏上,在大袄遮挡下轻易不会教人瞧见。

      脱去郡主妆扮,她看着铜镜内自己被画上略显成熟大气的妆时不禁一阵恍惚:这妆扮在东国见过,在西国已嫁妇人身上见过,倒是未曾想过自己也会被它占据。她记着教习姑姑教的礼仪,穿过长长回廊途径东宫必经的梅花林,今日未曾下雪,空气倒是清冷,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太子妃娘娘已经在院里等候,娘娘平日晨时会习字画画消遣时光,只要不违逆娘娘的心思,您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一路上侍女小声提醒着她,她默默点头应着。踏上正院的地界亲去煮茶倒茶后,端着茶盏抬眼前往太子妃等候的厅室。

      白信年自认无论是哪一步都不会出差错,可当看见椅子上的人时还是心里警惕了起来。若说元贺的太子妃有什么特点,她第一点必须要说的便是身居高位的自得感十足,那位太子妃娘娘只是斜眼瞥了她一眼便没有再施舍目光予她,只默然坐在椅子上摆足姿态,手里捧着一本诗书,像极了她最讨厌的文人墨客,那般的清高她也只能想到如此了。

      白信年手捧温茶跪拜在太子妃面前依着礼仪说着客气话奉茶,许是厅室的火盆烧得过于旺,这几步下来竟然让她的额头沁出了热汗。好在太子妃虽然不屑于与妾室好生闲谈,却也没有有意让她难堪,轻轻拿起茶盏吃了几口便放在一旁,倒是俯身去看她的汗。

      “白妹妹出了汗,想必这里炭火给得旺你不适应,门口倒是有穿堂风,能吹散妹妹头上的汗。”未曾想这太子妃不依不饶,倒是侧面提醒了她和正院的差距后又有意让她受凉,虽她贵为郡主可太子妃的言语倒是亲切像是挂念着她,旁人倒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妃李氏单名一个归字,只因出生那年李将军胜仗归来恰逢天边落霞,粉红晕染披在云彩身上。将军夸赞这如此美景,奈何觉云或霞字未免落俗了些,便取了一个“归”字,以纪念这场归途的盛景。李归现在正值年轻气盛,论美貌这全西国怕是没有人跟她争第一,这传遍大街小巷的美人的脾气也是出奇的古怪和清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秘密养在闺阁的人,生下来就要与别人不同。

      白信年低垂着眼,心知主动与人争辩定是落他人口实,一言不发向院内走去。离了炭火被冷风冷不防一吹,热气倒是化作了十足的冷气,这样冷热交替的境地她认为今夜定是要膳房做一碗姜汤予她了。

      天气灰蒙蒙的,西国的地界冬季也很少下过雪,天气只是干燥阴冷并不能降雪化解,她吐出一口气暗自欣慰这西国的天气——若是下雪她势必要得风寒的。可就在她如此想时,她看见李归睁大双眼也摒弃火盆踏出房门,她正想问什么时脸颊却有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西国的天气很怪,自她出了端慧郡主府后变得更加不寻常了。

      冷风裹挟着细雪更让气温降了一度,无论如何降雪这种从未有过的事情在西国称得上是天降异象,李归的侍女建议李归回到屋内好生歇息。她带着李归离去的背影暗自腹诽自己是否要离开正院,就听见正院里的大丫鬟温声道:“这般景象想必惊不到白侧妃,白侧妃好生再站立几个时刻,娘娘那边自然就不说什么了,倒是委屈侧妃了。”

      太委屈了。可她还是说了声“不委屈”。

      雪下得越发大了,看管正院的丫鬟时不时往屋内的方向看,自己的脸颊也被冻得通红,腿也在发抖。身旁一个侍女悄声不知去往了何处,回来时却带来了一个美娇娘。

      她认得那女子,教习姑姑曾对她说过,文墨最佳也极具温柔风情的内院侍妾柳芸。柳芸先是行了礼,问过正院丫鬟知道李归在安寝也便松了口气,悄悄虚扶了她一会:“太子殿下一早被圣上叫去了,现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白信年想摇头拒绝元贺的援助,这让她感到不安和愧疚,但却意识到除却这个外自己也不能再做什么。她不仅仅是端慧郡主身份,还是东宫的一介侍妾,她要在东宫上下站稳脚跟。

      “娘娘为何还这么待东宫新人?您也不是一般身份的王孙小姐,顶着个端慧郡主和少司命保佑的名号好歹有地位。”柳芸不由分说地用温热的手掌捂着她的手,嘴里还在碎碎念,“殿下也真是的,知道娘娘的性子脾气也不来干涉一下。”

      内院之事为太子妃掌管,元贺一介男儿身估摸也无心去管,白信年强撑着笑了笑想去劝柳芸噤声。这东宫内院的情形倒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柳芸比不得正室地位却能不顾旁人眼光大胆议论娘娘的性格和殿下的事宜,她面容虽然极尽安抚,但暗自心里警惕了十分。

      柳芸看上去不止是内院侍妾这么简单。

      “你如此说,不怕娘娘惩治你?”

      柳芸神秘地趴到她耳畔道:“侧妃放心,李娘娘估摸着睡得正熟,这些侍女也不是打报告的恶人。咱们悄悄地歇息,娘娘一时半会儿不会发觉的。”

      柳芸对这东宫比她熟知些,自然什么都摸清楚了,她点点头也信任了这位为她出面的人,不过心里还是暗暗猜测柳芸到底有什么身份让众人不敢动她。

      心里石头刚刚放下,柳芸又问:“不过侧妃您为西国端慧郡主,好歹是圣上亲封的,娘娘也不应如此罚您……您没有极力反抗吧?”

      白信年对此表示狐疑,但仔细斟酌也如实回答了:“柳妹妹莫要拿我打趣,我这个郡主有名无实何来要娘娘尊重?正室惩罚侍妾为礼仪常规,我适才怕再激起娘娘的怒气便没说任何。”

      按昨日自教习姑姑说的话,李归应是吃了元贺的醋——想必那日元贺为她撑腰所说的话已经传到了京城女眷的耳朵,早便听闻李归出身将门看惯了沙场上的生生死死,向来不是畏惧神灵的性格,世人都应少司命钦定她的缘故,即便她顶着亡国公主的名号待她也和旁的俘虏所不同,她对李归竟无视神明的态度出乎意料且刮目相看。

      这世间本没有什么神明,神明只在自己心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