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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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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遥挂在天边,秋风刮过茫茫原野,荒草发出沙沙的哀嚎。
今天是他逃至关外的第十三天,一波又一波的暗杀早已令他筋疲力竭,如今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鲜血自他身下汩汩流出,染红了荒草,平素干净整洁的楚余此时沾满了泥泞,一身傲骨就此化为满地碎土。
就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阵阵马蹄声在原野上荡漾开来。
明亮的金色衣摆率先映入楚余的眼帘,一串红玛瑙珠串迎着夕阳晃乱了楚余的眼。
那是一位姑娘,她编着俏皮的小辫子坐在马上,随着马儿的走动她的身子一晃一晃的,金制耳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楚余用力抬了抬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看看那是谁。只可惜视线渐渐朦胧,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在生命的尽头他见到那个姑娘驾着马缓缓地向他走来,停在他的不远处。
“中原人,你就要……死了,你需要我救你吗,如果你需要,那你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奴隶了。”乌日善珠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余,中原话却是说的磕磕绊绊。
楚余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可转瞬间他又想起裴姨临死前那双含泪的眼眸,阿继临终前断断续续的嘱托……
。见到楚余迟迟没有反应,乌日善珠觉得他已经活不成了,随即牵动马绳,准备绕过楚余不再管他,毕竟这次她是一个人出来的,若不是一时兴起她才不过来这个看着就可疑的男人的身旁。
强撑着终于挤出一丝力气的楚余正要开口答应,却见乌日善珠要走,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力气,伸手死死抓住了乌日善珠那明艳的裙摆,随后就昏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乌日善珠也颇为无语,此时她已经有些后悔了,但那句中原话怎么讲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没错!她乌日善珠自认是个厚道的好姑娘。
于是乌日善珠翻身下马用绳子将楚余绑死了,再栓在马背上,然后干脆利落地上马,带着楚余朝着青颜部疾驰而去。
赤红色的宝马划破了苍绿色的原野 ,那抹赤红直奔敕勒川。
*
“巴图,快过来!我的孛斡勒快死了!”乌日善珠在部落外围大声喊到,随即翻身下马,将楚余从马背上解下来,连拖带拽将其带进了部落。
远处的巴图见到这一幕顿时惊到了,连忙跑过来接过乌日善珠身边的血人,急忙问道:“那提拉,这是怎么了,这个中原人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新找到的奴隶,快给他止血,他要是死了,我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一个中原奴隶了!”乌日善珠着急地回答着。
说来这楚余也真是命大,经过一番粗糙的救治竟然也真的活下来了!
待到他悠悠转醒,已是太阳再次落山之时。
“水……有水吗?”楚余嘶哑着开口。
帐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确是一时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砰的一声,惊动了刚要进帐的巴图。
“中原人,你醒了就走吧,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可是这里是草原,救你一命已是我们心善,不想死就快滚回你的中原吧!”巴图端着药碗放在桌上,上前一步将楚余扶起。
楚余听不懂巴图的关外语言,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好话,只能沉默着。
氛围一时之间十分凝重。
“巴图巴图!那个中原人醒了没有啊?”清脆的女声自帐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玉撞击声附和着她的声音传入楚余的耳朵里。
纤纤素手轻轻拨开帷帐,一道金色身影出现于二人眼前,直到此刻楚余才真正看清女子的面容,出水芙蓉般的面庞上一双丹凤眼为其平添几分北部风情,额上眉心正中有一颗朱砂痣,活像自画中走出来的。此时此刻,这双美眸正微微弯着,好似初一的月牙儿,为这美丽的容颜镀上了明媚亮眼的光彩。
想来这就是那位那提拉,那位草原大单于最疼爱的明珠,传闻这位那提拉公主出生时正值清晨,漫天霞光,额上生来一颗朱砂痣,众人都觉得她是草原天神妻子的转世,因为只有神女才会生得如此貌美,所有草原人都觉得天降异象是她作为天神妻子的转世的证明,终有一日她的夫君会踏平中原,一统天下,结束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因此她得到了寓意太阳的那提拉之名。
楚余心中已有计较,但此时面上依旧装作无辜。
少年今年十之有七,正是芝兰玉树的年纪,天然流转着温柔的眉眼,一副因伤重而苍白的薄唇,任谁看了不赞叹一句芝兰玉树好儿郎!
即便是那提拉公主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俊俏。
现任大单于与前些个大单于不同,他很积极地引进中原文化,他部落中的人对中原人的恨意也要少些,但也只少一点点,只限于不随意屠杀中原人,可不代表他们愿意对陷入困境的中原人伸出援手。
草原三十九个部落以青颜部为尊,各部落与中原周朝摩擦不断,如今正是秋季,草原各部落养精蓄锐,战马的鬃毛早已油光水滑,而草原残酷的冬天也即将来临,二族之间会产生伤亡已是避无可避。
正当楚余思绪电转之时,乌日善珠快步走到他身边,绕着他转了几圈:“你可真……真是……命硬。”
乌日善珠一开口就是磕磕绊绊的中原话,听起来远不如刚刚流利的关外语言让人觉得悦耳。
楚余后退半步,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开口道:“多谢公主当日相救。在下不胜感激,愿为公主当牛做马,以报公主大恩!”
尊严能丢一回就能丢第二回,只要能活,尊严什么的拿去喂狗都行!
乌日善珠听不太懂,但也看得出来他的感激之色,只是不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假,不过对她而言这根本不重要。
她向着对面走去,坐在那里的毯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楚余,手里把玩着一串金铃铛,铃铛叮叮当当地发出响动。她既不扶他起来,也不叫他起来,直至楚余支撑不住晃了晃身子,她才喊巴图扶他起来。
“给他找件衣服,我要去禀告大单于,他也得跟着。”说完,乌日善珠就带着那串金铃铛扬长而去。
见自家公主心意已决,巴图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目光不善地盯着楚余,心里暗暗想到这个中原来的小白脸儿到底给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
待楚余换好衣服走出帐篷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帐篷外燃起了一簇簇篝火,而乌日善珠就坐在篝火边上,火花在她的眼眸里跳跃,为她镀上了一抹柔和。
巴图见状立即扯着楚余走过去,停在乌日善珠身边。
“那提拉,人,我带来了。”巴图抚胸行礼说道。
乌日善珠闻言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想做我的奴隶,还是去死呢?”
关外语言混着北部寒风刮过楚余的耳边,何其可笑,早在抓住她衣摆的那一刻起,他楚余就已经放弃尊严了,他不要宁为玉碎,他只要血债血偿。
楚余再次单膝跪地,以性命起誓:“只要可以活下去,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他明白只有有弱点的人才能让人用的放心,他将弱点摊在表面,只有这样她才能信任自己。
只是可惜了,乌日善珠谁都不信,无论是父汗,额吉抑或是她的姆妈,甚至包括她自己……
她清楚自己心里的懦弱,也拼尽全力将它死死掩盖住。
乌日善珠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放心信任他的心思:“这是丝蛊,它……是母子蛊,母蛊……在我体内,而这是子蛊,要想活就让它进入你的……身体吧,从今往后,你若生出半点……伤我害我的心思,你就……死定了,而且此蛊……唯有……剜心……刮骨……可除去,你……想好了吗?”
不甚流利的中原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楚余伸手接过那蛊虫,当着乌日善珠面前割伤了自己的手腕,任凭蛊虫进入体内,自此之后,中原楚余已经死了,一个中原而来的那提拉公主的奴仆。
“你叫什么……名字?”乌日善珠缓缓开口。
叫什么?
楚余僵着身子,迟迟不开口,见状,乌日善珠也不再追问,毕竟人人都有秘密,他有也不奇怪。
“你不想说,就……算了吧。随我……一同……”乌日善珠还没说完,风中便隐约传来了他的名姓。
“楚余。我叫楚余。”
少年的声音破碎在风中,让人莫名地觉得他很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