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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正知正觉(卫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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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絮像是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旋风似的赶到养心殿之中。但看见眼前的一幕,她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
李萱被人扶在小榻上,膝间斑驳的血迹已经染透明黄的衣摆,顺着看去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容。
卫絮稳住身形,向前一步,利落的剪去那带血的布料。她又翻出药箱拿出铜镊子将嵌在皮肉的瓷片一点点挑去。
做完这些,卫絮拧了一把帕子。在清洗伤口前对着李萱说,“接下来会有点疼,陛下还请忍一忍!”
李萱没有半点反应,卫絮只好小心翼翼的擦拭,生怕触怒圣颜。
李萱伤的不轻,膝盖间不断渗着鲜血,下人连着换了好几盆热水。
卫絮将凝血的药敷了上去,缠上一圈圈绷带,这才将高悬的心放下来。
很疼,这种苦卫絮不是没受过,当初她向李萱施苦肉计的时候,瓷片划破膝间咬着牙才挺过去。
那伤养了许久,直到现在卫絮的膝盖间还留着狰狞的疤痕。
这还是她吗?那个喝点药都嫌苦,一点破皮伤都要叫唤半天的小公主。到现在血肉都模糊了都不喊一句,活像一个抽出灵魂的木偶没了喜乐。
这还是她吗?
看到李萱消瘦的身形,卫絮鼻子一酸。她忍不住谏言,“陛下保重好身体呀!”
这普天之下能伤到李萱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了。卫絮见李萱没回应,也不再多言,准备告退了。
她收了收箱柜,起身一拜,“陛下,若没有什么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李萱艰难的滚着喉咙,声音有些发涩。她抱住卫絮的腰,将头靠在卫絮身上,“别走!”
像只雏鸟,无比的依恋温暖的怀抱。
李萱眼圈猩红,泪水涌了上来,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说,“这……这里很疼……”
卫絮懂了,却也束手无策,就算是妙手也治不了情伤,她面露难色,“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病恕下官无能……”
李萱拽住卫絮的衣袖,抬手将眼眶里的泪抹去,声音有些哽咽。
她说,“朕明白,可朕只剩下你了,留下来……陪陪朕”
卫絮神色一凛,大皇子触壁而亡,先皇驾崩,二皇子远走江南,就连李萱的姨母谢贵妃也薨逝了。
这偌大的皇宫真的就只有李萱自己了。
“微臣不善言辞,怕是给不了陛下想要的……”
对上难以企及的人,卫絮一如既往的选择逃避,她怕再次陷进去。
李萱近乎是哀求,“留在这就好,不用做什么,什么也不用说。”
“一个人太凄苦了……”
看着李萱抱上自己的胳膊,止不住的颤抖,卫絮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哄了半日,卫絮才扶着李萱瘦削的肩膀,哄着她上榻好好休息。
瞧见看到李萱眼间的乌青,担心她睡的不安稳,起身想去拿安神香给她点上,还没站起来就被人截住。
“不许走!”,李萱伸手拽住卫絮的胳膊,不肯放她离开。
卫絮覆上李萱的手背,语气轻柔,“不走,微臣只是点盏香,这样陛下也能睡的安稳。”
李萱指着立在一旁的彩云,“让彩云来!”
卫絮转头看向彩云,微笑着说,“那就有劳了,安神香我放在药箱的第二层。”
卫絮知道李萱这些日子都没有多少安稳觉,所以她特意配了些安神的香。只是反复实验也就做成了几柱香,量少自然还没来得及呈上去。
香炉生起来,安神香的气味随着袅袅的烟雾铺开,渐渐的卧榻之处也染上了淡淡的药香。
躺在床榻上的李萱嗅了嗅,鼻尖的香味让她定神不少。
李萱开口赞叹道:“真好闻这个香!”
卫絮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显然李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语气也有些迟疑。
“阿絮今天,我……”
可话没说完,卫絮跪在床榻边,“陛下,注意您的身份,若是这般就是折煞微臣了,臣受不起……”
君臣有别,既然坐上了龙椅更是要慎言,慎行。
“起来吧!”,李萱沉默了半晌才说,“朕知道了……”
分明是一张无比疲倦的脸,李萱却强撑着眼皮,迟迟不肯入睡。
卫絮劝她,“早些休息吧,陛下!”
“有时真想闭上眼睛,不要醒了就好。”
李萱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个姿势,闭上了双眼。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卫絮听了这句话,僵在原地,像有人提着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她是何时有这种想法的……
卫絮想要开口说话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说不出一句。两人就陷入了死寂,针落可闻。
不久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看到那安静的睡颜,卫絮不禁愣神,她伸出手忍不住想要触碰。
但最后她还是将伸出的手按住,微微发抖的指尖是卫絮藏在心里的悸动。
不要再陷进去了……卫絮拼命告诫自己。
卫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皇位是多少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怎么落到李萱身上就像是上大刑般,遭罪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卫絮伸出手,将床榻边纱幔解了下来。
幔纱轻拂,静卧在床榻上的人影若隐若现。而在卫絮心底也像罩上一层面纱,那人怎么也触碰不到。
那一瞬间,卫絮感觉那已经好了的膝盖在隐隐作痛。
祛疤痕的良药卫絮能做出一大堆,留下这道疤只不是她想提醒自己,这伤因何而起。
可有些事情是如飞蛾扑火般,是控制不住的,哪怕疼,哪怕只是一场空……
一场秋雨一场凉,更何况是一场绵长的暴雨。天气凉了下来,卫絮换上了厚实的衣衫,抵挡狂啸的风。
卫絮前去焚香许愿,平日里香火还算鼎盛的寺庙,今日却没什么人。
天色阴沉,楸榆飒飒,人影寥落更显凄凉。
在这寺庙门前,可巧让卫絮遇上了一个熟人——许颜。
卫絮率先认了出来,她朝着那人喊道:“许大人!”
许颜见卫絮回拜,“这不是卫太医吗,可真巧!”
卫絮笑了笑,“是啊!”,随即两人寒暄了一番。
再三犹豫,卫絮还是开口提及那件事,“听说许大人要去沧州赈灾?”
许颜有些迟疑,低下头像是琢磨了一下,“看来,宫里的消息就是灵通。”
卫絮知道李萱是对许颜是动了杀心,她替李萱给上过不少夜,多多少少也从李萱的嘴里了解些恩怨情仇。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李萱将许颜调往沧州自然是掺杂些私人恩怨,这是李萱给许颜下的最后通牒。
想到这里,卫絮忍不住叹息,“就以你那多病的身体,光是到沧州怕就要你半条命,何必呢?若你能好好和陛下谈谈,或许能少遭点罪。”
许颜说,“杯弓蛇影,当你觉得杯中有蛇的时候,还能觉得是别的东西吗?”
是啊,人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甭管朝东朝西,在那人的眼里都是错的。
李萱看不透许颜,她俩之间夹杂着君臣间的猜忌。
卫絮不过是个本分的医者,救死扶伤,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简单而直接,人心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继续的了。
寺院外,枫叶萧萧,如烈火般通红。有道是,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看着红叶缤纷,卫絮垂下眸,感慨自己何尝不是多管闲事呢?
两人没再谈什么,而是两人一同进了寺庙,焚香,叩拜,念了念阿弥陀佛。
卫絮取了一筒签,掂了掂随即递到许颜眼前,“前程未卜,何不给自己求上一签?”
许颜接过来摇了摇,掣出一只签,看也没看,就要将它放回去。
卫絮不解,“既然签都摇出来,为什么不看一看?”
许颜手一顿,“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卫絮问道:“那你为什么来寺庙?又为何要念阿弥陀佛?”
这一刻天空中笼罩的阴云散开,一缕光透过佛堂照了上去,身后的大佛就像渡光一般,佛光普照。
许颜沉默,不发一言。
卫絮轻轻说道:“我来替你看吧!”,许颜也没有抗拒,伸出手将刚刚掣出来的签递了出去。
卫絮接过低头一看,神色一凛,随即绽开盈盈笑脸,她说,“上上签,必然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许颜看到卫絮脸上的深深笑意,也跟着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时候不早了,容我先行一步!”
许颜走了以后,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卫絮一个人,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签。
签上面的字让她心里发沉,上面写着下下签……
秋风卷着树叶沙沙落下,劲风横扫而过,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卫絮也换上了厚实的冬衣。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新雪!
卫絮伸手,星星点点的雪沫落在温热的掌心,片刻就化了水。
零星小雪很快转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天地似乎模糊了界限,放眼望去一片白。
白色幡旗随风翻飞,门外堆放着扎成的白色纸花上面写着黑色的“奠”,院里的人则是一身缟素。
卫絮听说,许颜一路上不说是过五关斩六将,也能算是顺遂。熬过了颠簸的路程,挡住了流民的暴动,挺过了疫病的肆虐。
沧州赈灾一事圆满完成,但许颜并没有离开,反而主动请缨留下。上书圣上修建大坝,疏浚河道,保沧州百年不再受洪灾之苦。
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最后收工的视察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子出现在竣工的大坝旁,许颜不许孩子胡闹,她拽住孩子,想要将他带回城中。
在劝阻的过程中,许颜被人一撞,不慎跌入冰凉的河水中。尽管被救起来却高烧不退。
最终不治身亡,她的遗体被送还长安发丧。
卫絮还听说,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为许颜送行,送她出城。甚至还有人跟随着队伍来了长安。
想起那只不吉利的签,卫絮不禁愣神,难道这就是命,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真就是命的话,那还真的是半点不由人。
许颜为官刚正,清廉,何况救沧州民众于水火,她的事迹感天动地,停灵期间不少人前来祭奠。不算大的院落,往来如织,小小的厅堂塞满了人。
卫絮看着翻飞的白幡,徘徊在门口,始终没有进去。因为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祭奠。
朋友吗?似乎两人几乎没说过别的什么话,交集全在许颜的病上。现在她被疫病带走了,卫絮想不明白自己与她还剩下什么……
在卫絮还在晃神的时候,一个女子走到她的身边,“卫太医,你也来了!”
卫絮轻点头,回答道,“我来看看她……”
“这边请!”,说着她就领着卫絮,将卫絮带进了院子。
那女子一身缟素,一块白布将头发挽起来,神色憔悴,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般。
卫絮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了她是谁,她是身边的丫鬟,叫晴儿。
卫絮也曾听过关于许颜的风言风语,今日见晴儿强撑着招待着来宾,必然是真情的流露。
看来她们是真的!
好在,晴儿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帮衬着。甚至还有两个女娃娃,一大一小,她们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拉住晴儿的手,宽慰她。
对上孩子纯真的眼睛,晴儿也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哪里来的孩子?
卫絮不禁困惑,两个女人不可能有孩子,而且看这两个孩子以许颜的年纪也不该有这么大的。
盖上棺木的一刻,晴儿哭的肝肠寸断,她匍匐棺木上,大喊着不要。
物伤其类,看到这一幕卫絮的眼眶渐渐发红,泪水似要涌了出来。
入土为安,有人劝晴儿但她不肯。时辰不等人,最后劝阻的人心一狠,将晴儿强拉开。
动作幅度有些剧烈,手一扯,缠在晴儿手中的佛珠散了一地,圆溜溜的珠子落在卫絮脚边。
卫絮弯下腰,一时间厅堂上的人也忙低头,最终众人合力将佛珠拾齐了。
卫絮将手里的菩提佛珠递给了晴儿,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只能被她自己听清,但卫絮从口型知道她说的是“谢谢”。
这串佛串是许颜临走时留给晴儿的,多年以后,李萱也会送给卫絮一枚菩提子,而那也是卫絮见李萱的最后一面。
李萱称帝几年来,后宫悬置,膝下凄凉,事关宗庙社稷,一群老臣大胆谏言,朝堂之上李萱一举之力与他们对抗。
最后李萱宗室的旁支中挑了个孤女,悉心培养,未来继承大统。
孩子领回来的时候,卫絮一晃神还以为是小时候的李萱。
黏人,一双杏眼弯弯的明亮动人,刚进宫对一切抱有好奇,模样好,规矩也不差。
卫絮视线在李萱身上停留,一张脸摆的跟脸谱似的。卫絮在心底叹了口气,很久……没有看到过她笑了。
李盈是作未来的储君培养,每日课业繁重,她知道自己被给予厚望,整日勤勉刻苦,小小的年纪却也心思深,沉稳。
但总归是个孩子,爱玩天性还是压抑不住。严冬时节,御花园的湖面结了几尺寒冰,如一块打磨过的铜镜般平整。
李盈踏在冰上,穿花蝴蝶似的在冰面上飞舞,急得一旁的公公,宫女在一旁喊,“小殿下,慢点!”
卫絮将一幕幕看在眼底,这是李萱给卫絮的特权,身为太医却能在后宫里随意走动。
在冰面上转了几圈李盈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她跑到身边抱着李萱撒娇,没能说动李萱就转向卫絮,卫絮也是没辙陪她玩了一阵。
卫絮还没滑到湖心,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扶着膝盖弯腰歇了歇。
耳边是李盈悦耳如银铃般的脆笑,肆意纷飞,卫絮看着她一阵感慨,这孩子身体跟铁打似的。
不像她……
卫絮转过头,望向站在湖岸边有些看不清的身影。
岁月不饶人!
卫絮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女,感叹时光流逝。当初进宫也就不到膝盖高,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卫絮梳洗时,也发现自己鬓间多了几丝白发。但比起卫絮,李萱的头发还要花白许多。
分明李萱比卫絮的年纪要小。
李萱操劳国事,卫絮就替李萱操心。
配了人参养荣丸,每日盯着李萱吃下去。药膳中变着法子掺点何首乌,黑枸杞,黑芝麻……好好的替她滋补。
这样就足够了吗?想到这也是共白头,卫絮也不愿多想。
卫絮存着私心,她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能一起白头到老就好。
但卫絮问心无愧,敢对天起誓这样的请求绝不算过分。只是天总不遂人愿,她这小小的心愿也实现不了。
一日,宫里来了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道,身长玉立,手执拂尘。
看到他的第一眼,卫絮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了厌恶,分明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卫絮却无比排斥。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但这个老道的一来,卫絮平静的生活却被撕裂了。
没人知道这个老道说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谈话完李萱竟将自己关了起来,堂堂一国之君,竟不理朝政。
明明李萱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就算是缠绵病榻,也不忘处理政务。
整整三个月谁也没能将李萱请出来。
直到李萱自己走出来,而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颁布退位诏书。
历经三个月的参禅,李萱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般,周遭气质都不一样了。
临别时,李萱送了一枚菩提子给卫絮。
卫絮捏着手里的菩提,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李萱答曰:“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卫絮心中涌现出无限苦涩,她说“陛下,变了呢?”
李萱说,“不是变了,只是复还本质,回到了本来面貌罢了!”
卫絮像是没了生气,她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果然就是变了……”
这个时刻卫絮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她向李萱发问,“难道这红尘之中,就什么都没有值得陛下留恋的吗?”
李萱答道:“本来无一物。”
卫絮在心里念到,“本来无一物,好一个本来无一物……那我呢?”
心中郁结的苦闷在此刻爆发,多年的委屈在此刻宣泄出来。当初是李萱拉着卫絮的手,求着自己不要离开自己,陪着她。
卫絮陪了,十几年如一日,而现在李萱却要走!而这一走怕是一别两宽,永不相见了……
卫絮接受不了,她仰面向李萱发出质问,“我该怎么办!”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离我如何,我离了你又如何,人都要好好过的。”,李萱语气平静,就像一汪寒潭幽深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卫絮听不懂佛法,也不想听懂。她几乎没有思考,急切的就拽上李萱的袖子,向下扯了两下,试图挽留她。
李萱只是神色淡淡看着拽上袖子的手,什么也没说,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横在两人之中。
两人就这样彼此对望着,僵持在一起。
但卫絮终究是留不住她,也拦不住她,李萱本就空了的心,再次空了一下。
卫絮知道她彻底的悟了!
卫絮紧紧攥着手里的菩提,李萱已经走了,只剩下她在风中喃喃自语。
“菩提,就是觉悟啊!原来如此……”
指间发白,指甲陷入进掌心渗出血珠,卫絮却不觉得痛,至少比不上心尖的苦楚。
人不能拳头攥一辈子,总要放手的,放手?卫絮在心底不禁自嘲,自己从来都没能拿起过,又谈什么放下呢?
最后,卫絮缓缓摊开手心,寒风从她的掌心穿过,混着血迹的菩提随风在手中滚了滚。
卫絮捂住胸口感觉好像有什么被风带走了,一柄无形之刃破开她的心,生生的剜了一刀。
心缺了一块,她觉得像是坠入冰窖般,浑身发冷,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
卫絮看了一眼屋内的炭盆,而那盆碳早就燃尽了,任狂风怎么鼓吹,也无法复燃……
她抱紧自己的胳膊,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