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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曲终人散(谢芷) ...

  •   小年夜,许颜下帖子请了谢芷、宋榆、周婉一行人到别苑一聚。

      谢芷作为宾客自然不用操主人的心,但谢芷显然也不把自己当作是外人,随性散漫的在院子间走动。

      但谢芷有分寸,不至于哪里都闯,到处瞎逛。

      院子不大,景致倒是美极了。

      谢芷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嫣红吸引了她的目光,眼睛转也不转就凑了过去,不觉在地面留下了散乱的脚印。

      这几日大雪纷飞,残雪落在枝干上,团簇的花枝压的低垂,却从未被风霜催折。艳艳红梅压过漫天飞雪,傲雪凌风而立!

      兴致上来了,谢芷都想做两首诗好好的咏一咏这一株红梅了。

      韵脚还没找好,许颜家的小丫头杏儿就跑到谢芷跟前,催她回去,说是马上就要开宴了。

      透过杏儿喷出的满嘴白气,谢芷才后知后觉感到寒冷。

      谢芷哈了口气,搓了搓手,顺带掸了掸衣裳上的落雪。由杏儿领着,两人一同去了宴席间。

      许颜立府规矩不多,却也有讲究。许颜尊师重道将宋榆奉为上宾,周婉陪在宋榆身边。

      许颜是要陪自己的老师喝酒,自然也围在宋榆身边。

      晴儿伺候惯了许颜,也是守着许颜寸步不离。

      谢芷则是夹在两个孩子之间,她实在是不想被灌酒,便主动请缨照顾着俩孩子。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却也凑成了一桌。

      瞧见许颜连喝几盅酒,晴儿连将手横在许颜面前,“小姐,不许再喝了!”

      晴儿自然是担心许颜的身体,所以就算是扫兴也要拦着。

      许颜自然也是懂晴儿的担忧,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是缓缓放下杯盏。

      “那就请老师见谅了,学生以茶代酒。”,说着许颜就端起温热的茶敬了过去。

      宋榆也不在意,举起斟满酒的酒杯碰过去。一饮而尽,滴酒未剩。

      宋榆潇洒的端起酒,想要再给自己添上一杯。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摁住了宋榆的动作,宋榆微微一愣,抬头看到一张秀丽清婉的脸,说不出半句话。

      周婉带着淡淡笑意,“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要不也别喝了。”

      柔柔的一句话说去的话,却也绵里藏针。

      一时间,宴席间弥漫的酒香没了,取而代之是清新的茶香。

      谢芷不禁笑了,她想到了将自己养大的叔父,叔母也是总是截下叔父的酒。而叔父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一个人,对上叔母也是没辙,就算有再大酒瘾也只能憋着。

      “芷姐姐你在笑什么?”

      谢芷回过神,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没……什么,小苏吃菜!”,说着谢芷伸手夹了一筷子樱桃肉,放到了空空的碗里。

      谢芷也夹了一筷子肉,转过头,看到堆成小山的碗,她还是勉勉强强塞了上去。

      能吃是福,谢芷看到鼓着腮帮费力啃着鸡腿的小孩,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两个孩子是周婉的两个女儿,一大一小,性子静一动,两孩子跟瓷娃娃一似的,粉雕玉琢,谢芷都很喜欢。

      方才问谢芷话的叫吴苏,专注吃饭的那个是吴荷。

      谢芷在外边溜达了一圈,消消食。回来却看见面前的小人正一笔一划临着帖。

      她一脸震惊,开口问,“今日宋师还布置课业?”

      吴苏摇摇头说,“没有。”

      谢芷松了口气,若是今日还布置课业那可真真是不让人过好年了。

      “那这个是?”谢芷指了指桌案上的宣纸。

      吴苏答道:“是我自己要写的!”

      谢芷向吴苏征得同意,随即拿起来看了看。

      线条流畅,行云流水,这样的年纪写出这一手字,已经不一般,但一页字被章法摁的死死的,有些呆板。

      谢芷点点表示赞赏,然后又提点了一番,“小苏,你看你这个‘之’那一尾,显的刻意。若是恣意的人自然就翘了上去,你性子沉,要想写出来不容易。”

      吴苏却有点不服气,提笔连写了好几个,写完就急吼吼地拿给谢芷看。

      谢芷接过来看完,只是笑了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揉了揉吴苏的发心,“日子还长,慢慢来!”

      小孩子总是藏不住自己喜乐,听完谢芷的话以为是瞧不起自己,便小脸绷的紧紧的,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

      “人有千面,写出的字自然也是千差万别。临帖不是追求一样,而是拆出字间的风骨。既然是临王羲之的贴,那你就该多学些,而我真心希望你能多开怀些。”

      说这话有些深奥了,谢芷没指望吴苏能听懂。

      “好啦!别闹了,小年夜怎么能呆在这里呢,随我出去,找妹妹好好的玩一玩。”谢芷拉起吴苏的小手,带她出了门。

      这一天天压的人喘不过气怎么能行,劳逸结合才对。

      周婉信任谢芷,便也让谢芷领着两个孩子上街玩。谢芷左右手各拽一个,两个孩子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都穿是大红的袄子。

      谢芷就像提了两盏灯笼,周身洋溢着喜气。

      谢芷为人大方,她也很乐意给这两个乖巧的孩子花钱。吴荷看见吃的走不动路,心思倒是好猜,就是吴苏是个闷葫芦,想要什么藏在心里都不说。

      就算谢芷想把水端平也不好办。

      回来时周婉看着谢芷拎着一大堆东西,不禁皱眉,“你这太破费了!”

      周婉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想要好好的管教一番。

      谢芷笑着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小苏、小荷开心就好!”

      吴荷抓着两串糖葫芦,咬着糖衣,嘴角留有红红的糖渍。

      “谢谢芷姐姐!”

      嗓音娇甜,听的谢芷心都要绽开了,千金难买一笑,这样算下来是谢芷赚了。

      谢芷看到吴苏拿在手上的一串红豆手串。回想起街上的事情不免多想了些,红豆……相思,谢芷摇摇头,不愿再多想。

      不过是个红豆手串,女孩子喜欢首饰很正常。谢芷在心底骂了自己,谢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夜深了,谢芷也该走了,外面备的马车早已停在了门口。

      许颜将谢芷叫住,“慢着,我有样东西给你。”

      谢芷转过头看向许颜,许颜拿出一只白净的花瓶,上面插着一只红梅。

      谢芷微微吃惊,“这……”

      许颜向前一步,将瓷白的花瓶送给谢芷,“送你的,听杏儿说你瞧上了我家的寒梅,你既不敢折,那我送你一只。”

      谢芷露出笑容,也不客套,稳稳的将那只红梅接了过来,“多谢了!”

      谢芷上了马车,马夫一扬鞭,车厢便晃动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将花瓶捧在怀里。

      回到家后,谢芷腾出一块地方,将它好好的放起来,一抹亮色装点了谢芷有些清冷的房间。

      梳洗一番,谢芷躺在床榻上,微微侧过身就能看见那团簇的花枝。虽然谢芷的视线落在上面,但她的心却飘在了远方。

      她在思考如何回礼。

      单看那花瓶就是刑窑的白瓷,这礼可不轻。岁寒三友,梅花香自苦寒来,松、竹经冬不凋谢。

      谢芷阖上眼,她已经想好了回礼。

      隔日谢芷登门拜访送了许颜一个松柏小盆景,那越窑青瓷费了她不少银子。

      那翠绿的生机与许颜身上的青衫相得益彰,谢芷满意地点点头,感慨自己的眼光就是好。

      日子本该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直到许颜被调往沧州,留下晴儿守在府中。

      这一走也是带走了许颜的音讯,这些时日,谢芷不时登门拜访替晴儿解闷儿,有人做伴总比没有强些。

      晴儿拿起剪子修剪绿植的枝叶,末了忍不住抱怨,“阿芷,你送的这盆松也太娇贵了,实在太难打理!”

      谢芷抬头看了看翠绿欲滴的小盆景,“这不养的挺好的,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她拨了拨青绿的针叶,顺带打了个马虎眼,“这养人都要用心,侍弄花草自然也要费心思的。”

      这也不能怪谢芷,谁叫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盆栽。何况那商家吹得天花乱坠的,谢芷银子都掏出来,那奸商才轻飘飘的补了一句,“这盆景有千般好,就是这不是寻常的草木,养好可不容易,要多费心思。”

      然后转身换了副嘴脸,他掏出一册书上面记录着他十年养花草的经验,笑眯眯的朝谢芷兜售起来。

      等谢芷身上的钱已经被掏空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狠狠地敲了一笔。

      嘴上虽是抱怨,晴儿此时却眉眼低垂。她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手腕,掌心在有些扎人的针叶上温柔的蹭着。

      青色总是能衬人白皙的皮肤,谢芷脑海里闪过一抹穿着青衫的身影。

      谢芷看着眼前目光柔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的晴儿,也跟着笑了笑。

      她猜想自己和晴儿应该想的是同一个人!

      习习清风吹来,吹散了炎炎夏日的燥意,人都清爽不少。

      风更迭着四季,转眼就到了隆冬。

      冷风从窗边的罅隙透过来,谢芷被森森凉意一激,她拢了拢衣衫。

      谢芷看了一眼晴儿,她正在哈着气搓着手,好一阵了,好像这手永远都暖不了。谢芷不由得心疼,灌了个汤婆子递到晴儿跟前。

      晴儿没接,“唔”的一声,泪水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天冷时,小姐不喜欢汤婆子,她总是说,‘只要捂一捂两人都手就全暖了……’”

      这么一说,谢芷倒想起来两人狎昵场面。好几次,她撞见许颜握着晴儿的手,替她暖手,而两人手久久未松开。

      两人眉目传情,看的谢芷一阵脸红心跳,不好意思的挪开眼。

      只是现在……指环玉冷,今倩谁温。

      好不容易盼到沧州赈灾成功的消息,却没等来许颜回来的消息。只有许颜的一封书信,表明她要督察大坝的营建,暂时抽不开身。

      晴儿能做什么?她只能一次次按下焦急的心,期盼着,等待着那人的回来。

      谢芷也只能尽力陪在晴儿身边,不让她太过伤心。不单是谢芷,宋榆、周婉都很担心她,就连吴苏、吴荷也会说上一两句宽慰话。

      好在书信还附送了一味良药——当归。

      屋外漫天纷飞的大雪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分明只是轻飘飘的白雪,却跟大石头似的压得人喘过气。

      冷风裹着深不可测的寒意,晴儿身形一晃,还在谢芷反应快,向前一步及时扶住了她。

      “不可能……她说过要回来的。”

      别说晴儿说不可能,就连谢芷也不肯相信这个消息,这个不幸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可事实如此,如一道雷击无人能预料,却也避无可避。而被留下的人只能只能被迫消化那凄苦的现实。

      有周婉、宋榆的帮衬晴儿不至于手忙脚乱,丧礼举办的有条理,来的宾客没有受到冷遇。

      在这件事上谢芷却帮不上忙,她的叔父不让她瞎掺和。毕竟她是谢家人,掺和别人的丧礼不合规矩。

      她只能拜托那两个孩子去拉住晴儿的手,帮她安慰晴儿。

      但看到晴儿那挤出别哭还难看的笑,谢芷却像个局促不安的孩子。

      谢芷懊悔自己行为,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做,是不是不该管这么多。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规矩死的,人是活的。

      晴儿不顾一切的趴伏在棺木,哭的泣不成声,大家也默不作声,没人敢拦着她。

      可规矩是死的,就算是活人也拦不住。吉时已到,该送许颜入土为安了。宋榆担起长辈的责任,走到晴儿跟前好好的劝导了一番。

      可晴儿已经丧失了理智,她只是知道一旦棺木一盖,她就再也见不到自家的小姐了。

      宋榆见劝不动,只好狠下心将晴儿拉开。

      “哒哒哒——”

      一粒粒佛珠掉在地上,敲出的声音仿佛扣在谢芷心弦上。

      谢芷见了心都猛地一颤,而处于漩涡之中的晴儿早已浑身瘫软。好在宋榆紧紧拽住她的手腕,晴儿才没有直接跪倒。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此时的晴儿就像一只被掏空的麻袋,人垮了下来。

      连日的操劳,外加伤心过度晴儿卧床不起,好在有一位神医,开了几贴汤药,喝了几剂,晴儿好了不少。

      谢芷吹着手里的汤药,喂到晴儿嘴边,不禁想这宫里的太医就是不一般。

      她听过卫絮这个名字,好像有传言说她和女帝走的很近,虽是御医却能随意出入后宫。

      不过,谢芷平日里对这些宫廷密辛也不感兴趣,只知道这人的医术高明就足够了。毕竟晴儿苍白的脸也是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谢芷将喝空的药碗放下,将佛串递到晴儿面前,她是见晴儿好的差不多,才敢拿出来。

      她说,“没事的,你看这佛串是不是和原来一样?”

      晴儿却将这串佛珠命根子似的纳入怀里,不肯松开,听了谢芷的话她才狐疑的看了看,“不!”

      一个字语气坚决。

      “上面都有裂痕了!”

      谢芷当然知道上面有裂痕,毕竟是亲手串起来的,她故意这般说也是为了糊弄过去。

      “都怪我!”

      “这是小姐交到我手上,让我好好保管的,而我……”

      “却把它弄坏了,小姐知道了肯定不饶我!”

      “可是……”

      晴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捧着脸压抑着泪水,呼吸也变得一抽抽的不顺畅。

      可是,许颜不在了,谢芷默默的将话补完。

      原来这佛串还有这个来历,怪不得晴儿视若珍宝,难怪佛串散落后,晴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种事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谢芷能够理解,她自小父母离世,由叔父叔母抚养长大。

      谢芷明白要从悲伤中走出来,要靠自己。她也不再多说,默默的从房间中退出来。

      出门时,谢芷晃了一下眼。

      “这是?”

      看到焦黄的枯枝,谢芷眉头紧锁。虽然只是能勉强分辨出那是株松柏,但盆景下面的青瓷她可一点也不会认错。

      那是自己送给许颜的回礼。

      这些天晴儿忙的连轴转,自然抽不出空照顾这盆娇贵的盆景。离开了人的照顾,这才几日便就枯萎了,一时间生机全无。

      “奸、商”

      谢芷攥紧拳头,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

      早知道……她该送好养活的。

      谢芷有种一拳打到棉花的无力感,此刻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断线珍珠似的“啪嗒吧嗒”的掉个不停。

      那些鲜活的记忆向她涌来,谢芷有些招架不住。

      就和这枯死的盆景一样,再也见不到它翠绿富有生机的模样了。

      此刻谢芷才认清现实,那抹青绿消瘦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

      谢芷有些狼狈,抖着身子连个小小的门槛都跨不过,差一点直接摔了出去。

      临近年关,各家门户张灯结彩起来,火红的色彩将白茫茫一片的大地装点了一番。节日洋溢的喜庆仿佛能将笼罩的阴霾驱散,能将无尽的悲伤化解。

      谢芷与吴苏凑坐在秋千上,秋千一晃一晃的如同婴孩的摇篮让人放松。

      谢芷看了看天,抬头一片碧波没有夹杂半片云彩,是一个朗朗晴天。

      吴苏开口问道:“芷姐姐,除夕你也一起来吗?”

      谢芷收回目光,看向吴苏语气轻柔,“当然不行,除夕是要一家人一起过的。你有自己的娘亲,而我也有自己的家人。”

      “可……晴姐姐她都要来的。”

      “那是因为你晴姐姐只剩她一个了!”

      想到许颜的离世,谢芷的眸子上覆上浓烈的哀伤。她不想过多的谈及这件事,刚想岔开话题,吴苏反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晴姐姐才不是一个人,有我,妹妹,娘亲,宋师陪着她,芷姐姐也是。”

      这话说的谢芷的心头暖暖的,谢芷伸手将她抱入怀里,“我一直以为你嘴没你妹妹甜,没想到你一开口也戳人心窝。”

      吴苏大喊,“抱得太紧了,快……喘不上气了!”

      谢芷见吴苏挣扎赶紧松开,生怕自己把吴苏抱坏了。

      不过这倒是让谢芷想起一件事,她想从谢家搬出去。毕竟叔父一家能将她养大已经是仁至义尽,而她每月也从自己的月俸抽出一笔给叔父,不过谢家家大业大看不上谢芷的那俩瓜枣。

      “芷姐姐在想什么?”

      谢芷信口胡诌,“在想明天会不会也是个晴天!”

      “骗人!”

      听到这句话,谢芷一惊,被孩子拆穿,她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谢芷问道:“就这么明显?”

      吴苏点点头。

      谢芷脸一红,埋怨自己怎么藏不住事,被小孩子都看的穿。

      可谢芷依旧嘴硬,“天色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去,不然你娘亲要找你了!”谢芷起身理了理衣襟,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但吴苏铁了心不想走,将打破砂锅问到底做学问的精神用到了谢芷身上。

      谢芷抬着下巴瞧吴苏,她比初见拔高了不少,这脾气也倔了不少。明明之前还乖巧可人,一口一个芷姐姐叫得谢芷眉开眼笑。

      可现在……这丫头是越发的不让人省心了,心想算了,她缴械投降。反正她也不懂,说出来又有何妨?

      无非是媒人跑到谢府提亲,但谢芷不肯,若她点头了,谢内史就变成某某家夫人了。

      同龄人都是孩子的娘亲了,谢芷还没有着落,她的叔父每日发愁,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为此谢芷同叔父顶过好几回嘴,这也是谢芷想搬出去的一大诱因。

      甜甜地嗓音从耳边传来,“既然芷姐姐不想嫁,为什么不去娶呢?”

      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在谢芷心底掀起一阵波涛。“娶?”她被生生噎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吴苏掰着手指娓娓道来,“就像宋师和娘亲,许姐姐和晴儿姐姐她们一样。”

      谢芷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举一反三能耐倒不小。”

      谢芷只当做是童言无忌,她告诉吴苏,“你还小,不该想这些。”

      吴苏声音也没了底气,“可是……”

      “别再胡闹了!”

      说完这句话,谢芷自己也发现自己语气重了,言语间透露着疏离。好在吴苏也没再追问什么,主动伸手拉住谢芷的手,跟在她身后。

      若想知道水的冷热,取一瓢,一饮便知。挣扎在生活边缘的百姓最是能感知王朝更替,岁月兴荣。

      只是逝者如斯夫,留在历史长河中不灭的不多。但能几卷丹青,却能勾勒出一个王朝兴替。

      海晏河清,四海承平是史书上盛世的注脚,亦是此刻的写照。

      谢芷很庆幸自己能生逢盛世,就算留不下自己的名字,能将她们载入史册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谢芷每日过的昏天暗地的,整日埋头整理经卷,身上的墨香更加浓烈了。

      不过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没事找事,繁重工作却给她喘息余地。

      青天白日一声巨响,把伏案抄写的谢芷吓得够呛,起身查看。

      塌了一半的书架勉强立住,看到掩埋在木屑中的书卷,谢芷痛心不已。后来查明白,这书架用的樟木被水泡过,经年虫蛀便塌了。

      好在新帝李盈也是仁德之君,并没有归罪下来。

      这些天,谢芷都在翻看起居录,字里行间让她对那位退位的女帝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只是谢芷有些不明白,分明她正值盛年却遁入空门。

      谢芷心头涌现万千思绪,她提起笔,蘸上饱满的墨汁,但直至墨水干涸,她也却没能写下一个字。

      她想到了很多事,纷纷乱乱理不出一个头绪。谢芷想起多年以前自己立于朝堂,那时的她面对皇帝没有一丝惧色,一番激昂陈词为自己某得一份前程。

      谢芷身后堆放着的浩如烟海的书卷,便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算不上坎坷,但长路漫漫。

      窗外的欢腾无法让人不在意,谢芷想起今日是新科进士赴宴的日子。新帝即位开恩科取士,听说吴苏拔得头筹。

      岁月催折人却也催人,谢芷露出欣慰一笑,她很好。

      谢芷沾了沾墨,提起笔写下,“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或许该翻篇了!毕竟永昭都是过去了。

      什么声音?

      她手一颤,笔尖的浓黑的墨汁滴了下去,一下子便晕染开,在书卷上留下斑驳一片。

      是她吗?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熟悉的声音传到耳里,触及心尖。谢芷再也耐不住性子,慌乱起身,没顾着收拾就推门而出。

      门一开,漫天的红霞烧红了一片天,看得谢芷一阵恍惚,愣神间她依稀能看出前面有个人影。

      站在逆光之下,谢芷只能看出一个曼妙的轮廓。只见那人举起右手,撩开宽大的袖子,藕臂上缠着的一串红色的手串格外惹眼!

      是她!

      天地之间,两人遥相一望。

      一阵风吹来,谢芷的发丝全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曲终人散(谢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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