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匿于星海》观聆

31、隐匿

　　沈铎峰这几天被公司里的各种事务缠得脱不开身，没空去看医院里的沈则林，也不知道沈则林怎么打算的，突然转了性子，好几天都没提过出院的事。

　　他问了问医生，医生说沈则林的病情没加重，就是有点积食。

　　沈铎峰以为是沈则林总在床上躺着，光吃不动，导致消化可能不太好，正考虑是不是该让他出院。

　　这天他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往后推了推，琐事都安排给张涛去解决。他只身前往医院，打算和他儿子商量一下出院的事。

　　沈铎峰进入电梯，按下沈则林所住的楼层，期间不少路人涌入，手上不是拿着买来的饭就是拎着各种各样的补品。

　　沈铎峰是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西装，看着既不像陪护也不像探病，矜贵自持的样子和周围格格不入。

　　电梯里的年轻人乍一看见沈铎峰，还以为见到了自己公司里的领导，条件反射想打个招呼。

　　沈铎峰走到病房门口，发现门开着，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刚踏进房门一步就定在了原地。

　　沈则林的病床上支起一张小桌，对面的女孩扎着马尾，盘起一条腿坐在床边，秀气娇俏的背影让沈铎峰不由得一顿。

　　他儿子的病房里有一个女孩？

　　方知有专心致志地将脸埋进碗里，沈则林盯着她的头顶，很少见她吃东西能吃得这么香，他控制不住扬起嘴角。

　　最近几天，方知有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给他送饭，一开始只在下午来送，后来渐渐变成一天三顿顿顿都来。

　　他也不知道方知有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眼前的美食，只知道她一个劲地夸医院餐厅炒的茄子多么多么好吃。

　　沈铎峰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很是显眼，他一出现，沈则林马上就注意到了，他转眼看向门口，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和父亲来了个对视。

　　沈铎峰不愧是职场精英，反应很快，直接退了出去，转身就走。

　　方知有扒拉了两口茄子，抬头就看见沈则林正看着门口，她同样看过去，却发现门口什么都没有。

　　方知有继续嚼了两下嘴里的茄子才舍得开口：“总监你看什么呢？”

　　“没事，你继续吃。”

　　方知有放下筷子，双手规规矩矩叠在腿上：“还是算了，我这几天得控制体重，还是等中秋晚会结束后再吃吧。”

　　说完，她又挑了下眉：“哦，我忘了，你那时就出院了。”

　　沈则林手里还拿着筷子，听她这么说，手肘直接搭在桌子上，用手背托着下巴，眼神闲散地看着她：“我住院你很开心？”

　　“没有没有。”

　　沈则林满脸质疑：“没有你这几天顿顿茄子？”

　　“……一点点。”别的不说，反正她吃得很开心。

　　“……”

　　接下来方知有一直盯着沈则林吃饭，他吃饭的模样安静又斯文，不急不躁地解决剩下的食物。

　　方知有控制不住地尴尬起来，对比之下，刚才自己往嘴里猛塞茄子的样子实在是丢脸。

　　方知有看了一眼碗里茄汁浓郁的饭盒，她刚才吃得那么猛，现在嘴角肯定还沾着酱汁。

　　她伸手撕开附赠的餐巾纸，在自己嘴边胡乱一擦。

　　这时，对面头都没抬的沈则林忽地笑出声，声音闷闷的，像是尽量在克制自己。

　　方知有懵懵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沈则林正了正神色，抬头说：“想吃就吃，不至于让自己馋得流口水吧？”

　　“……”方知有眼神幽怨，但懒得和他解释，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明天不来给你送饭了，李总说从你那里看见了我送你的那颗多肉，让我带他也去买一些。”

　　沈则林抬头看着她，沉默半晌，手里的筷子放在饭盒盖子上点了一下，重新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他说：“我陪你们去吧。”

　　“你不是还得住院吗？”

　　“我今天下午出院。”

　　方知有秀眸微张：“啊，这么快。”

　　沈则林：“……”

　　这么快就要告别最爱的红烧茄子，方知有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男人含笑且看透一切的双眼。

　　她反应还算快，赶忙说：“哈哈，恭喜，恭喜啊。”

　　沈则林没揭穿她，只是认真劝道：“你以后可千万别转行去演戏。”

　　方知有：“……”

　　-

　　隔天，李卓舟从车库把车开出来准备接人，远远瞧见路边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沈则林光明正大地站在方知有旁边，骄阳刺眼灼人，他撑着一把遮阳伞，低头对方知有说了什么，方知有摇摇头，两人亲近得就差搂个肩了。

　　李卓舟竭力控制脚下的力度，生怕自己一冲动将油门踩到底。

　　车开到两人面前，如何选择座位成了沈则林心中一大难题。

　　沈则林：要不我和方知有一起坐后排？那不是把李卓舟当司机了吗？让方知有坐副驾驶？

　　不行。

　　沈则林弯下腰，面前的车窗自动降下来，李卓舟看向他。

　　沈则林说：“要不我来开车吧，去林甫镇的路我熟。”

　　李卓舟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点头说：“那好吧。”

　　此时李卓舟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决定的真正意义，直到方知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两人温馨和谐的样子占满李卓舟的双目，他这才察觉出滋味来。

　　尤其是车上还开着导航……

　　他真的很想问问沈则林：这就是你说的熟路？

　　虽然有个大致的方向，但要想在城乡区里找一个人还是很麻烦的，幸好今天三人赶上了当地的集会。

　　方知有逛了一大圈，人没找到，怀里倒是多了一大堆小吃。

　　在她都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集市的边缘找到了人。

　　老人家正和旁边一位售卖鸟禽的老大爷聊着天，这里既不是集市入口，也不是人流中心，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摆摊。

　　还没等方知有过去打个招呼，李卓舟的人影就已经从她旁边闪过，冲着那一堆花卉苗木飞奔而去。

　　老人家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不由一怔，还以为是又遇到了城管之类的人，眼见他蹲在自己的摊位前打量着自己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招呼着他随便看看。

　　方知有和沈则林默默走到李卓舟身后，方知有开口：“老人家，是我呀。”

　　老人家抬头看了看她，眼睛眯着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在哪见过她，说：“哎呦小姑娘，你还真来啦，你旁边那位是？”

　　方知有瞅了眼旁边的沈则林：“我同事。”

　　说完，她又指了指身前的李卓舟：“这位是我老板，花卉养殖专家。”

　　老人瞬间明了，低头和李卓舟讨论起这些花草树木的养护方法。

　　李卓舟和老人家聊了半天，一听就知道老人是资深花匠，他也收获了不少养护方面的知识，于是大手一挥，包下了整个摊位上的东西。

　　不止老人惊讶他的操作，就连方知有都不由感叹：原来李卓舟真是花草狂魔。

　　老人再三确认李卓舟没开玩笑，笑得嘴都合不拢，一高兴告诉李卓舟自己家还有不少花卉，都是他亲手养育的，喜欢以后再来买。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李卓舟一听老人家里还有存货，他真诚发问：“我能跟您回家看看剩下的东西吗？”

　　老人：“……”

　　方知有“……”

　　她扭头看向沈则林，问：“不至于吧？”

　　沈则林脸上倒是很淡定：“没关系，李卓舟家里宽敞。”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老人口中的“家里”，竟然是一整片的养殖基地……

　　温室由钢化玻璃覆盖而成，顶棚连接智能感应系统，自动调节光照条件，自动化的洒水装置随时保证植物充足的水分。

　　从踏进养殖基地开始，方知有的嘴巴就一直张着，成片的苗床井然有序地排列开来，干净又壮观。

　　她不禁问：“老人家，您都这么有钱了还亲自出来摆摊？”

　　老人敦厚一笑：“闲嘛，况且这不是我的，是我儿子的。”

　　听到这话，李卓舟凑过来问：“老人家，方便让我跟您儿子聊几句吗？我想收购这里。”

　　方知有：“……”

　　沈则林：“……”

　　这次，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沈则林终于也忍不住了，他试图拉住李卓舟的理智：“李总，冷静点，就算董事长同意，你也没空管理这些东西的。”

　　这时，疑似是老人的儿子刚好出现在基地，李卓舟像是没听见沈则林的声音，直接冲上前询问起这里的规格。

　　李卓舟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养殖基地，奈何他的父亲死活不肯，现在自己的梦想就这么赤裸裸呈现在眼前，任谁都控制不住心里的激动。

　　一时间，原本一片祥和的基地变得混乱不堪，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场面不亚于打群架。

　　方知有瑟缩在原地，感到手足无措，想上去劝又怕误伤自己，只能躲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虽然没基地里那么舒适，却让方知有自在不少。她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不敢走太远，只好在基地附近散步。

　　石灰路被太阳晒得发烫，她没拿伞，只敢沿着路边的树荫走，有了自动化的养殖设备，这周围不需要太多工人照顾花草，她走了一路也没望见一个人影。

　　或许是手上提的肉串太多，香味渐渐引来了周围的流浪猫，小花猫跟在她身后不停叫唤，软软糯糯的样子让方知有忍不住蹲下来摸了半天。

　　当然，摸也不能白摸，她拿出手里的炸串亲手喂给小猫，只是她没想到这只小猫这么能吃，好不容易把它喂饱，临走时竟然还叼走了一大口肉。

　　方知有忍着笑，不仅是只小馋猫，还是贪心鬼。

　　她蹲在原地看着小猫摇着屁股钻进草丛里，忽然，地上升起一片阴影，她眼睛还盯着草丛，淡淡说：“你劝住李总了？”

　　沈则林停下脚步，盯着她脊骨突出的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挑了下眉：“你听出我的脚步了？”

　　方知有站起来，刚刚蹲的时间有点久，她眼前黑成一片，但幸好还能站稳，等视线慢慢恢复后，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身看他。

　　沈则林：“我们回去吧，李总已经决定投资这里了。”

　　买下养殖地显然是不现实的，且不说资金问题，就算李卓舟买下来也没空管理这些事情，还得派遣人手过来照料花卉，倒不如直接投资来得划算，这刚好也符合老人儿子目前的资金需求。

　　更何况李卓舟还是用私产投资的这里，不会被盛娱董事长发现，也不会影响盛娱的资金链。

　　眼见两人一拍即合，沈则林也不好再说什么。

　　方知有缓了半天，只能悻悻地说：“这不关我的事吧？”

　　她只是给李卓舟带了个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则林冲她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多了几分无奈：“没事，他还想感谢你呢。”

　　回去路上，方知有和沈则林并肩走着，她走在道路里侧，这倒不是怕这小道上会有车辆路过，就是单纯怕晒。

　　她时不时偷瞥一眼沈则林，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次数多了，想不被沈则林发现都难，他问：“有事？”

　　“没有，”方知有心头一震，思索再三回答，“就是……李总会不会有一天离开盛娱啊？”

　　“为什么这么问？”

　　方知有低着头闷闷道：“我看他好像很喜欢养花养草，现在又直接投资了养殖基地。”

　　“你舍不得他？”

　　“啊？”方知有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她抬头看向沈则林，她的问题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吗？

　　沈则林一直往前走，像是抽空问了她一个随意的问题。

　　方知有清了清嗓子，略显郑重地解释：“我之前听凌颜说她舅舅是被董事长逼着管理盛娱的，我怕这样李总会和董事长吵起来。”

　　沈则林：“不会的，管理盛娱是他的工作，养这些只是他的兴趣爱好。”

　　方知有听他这么说，赶紧探头问：“那制作歌曲是你的兴趣爱好吗？”

　　沈则林侧目看她，平静的眼眸看见里面藏着的戏谑，慢慢的，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开心，连带着身体也离他越来越远。

　　方知有觉得自己可真不容易，好不容易找个饭碗，结果两个领导都是那种随时准备跑路的人。

　　在她快要跌进旁边绿化带前，沈则林及时拉住她的胳膊，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两人同时停住。

　　他说：“是我的爱好，但同时也是我的工作。”

　　方知有呆立在他面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是那种……会一直做的工作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