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没有品酒师》大风刮进来

14、第 14 章

　　各种证物和血样信息收集结束，宋院和许横江脱掉身上的白大褂，研究院这里就算再逗留也没什么必要了。
　　刚脱离办案需要，许横江立马就缩在了后面当盆栽。宋院习惯性地往前半步，和郑飞燕客气道谢：“多谢您的配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会来的。”
　　她睫毛轻轻颤了下，笑容温婉真切：“当然，随时欢迎。”
　　“可能是我的错觉……”宋院迟疑了下，松开两人之间相握告别的手：“郑院长好像和刚见面时不太一样？”
　　“你猜？”郑飞燕收了笑，却比最开始浅笑着向他们走过来时，情绪更加真实，更像个真人：“我只是觉得，宋少将很有意思。”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他们相继走进去，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地变化。宋院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好像不是很懂郑院长的意思，我在调查研究院爆炸案，并且这件案子里您有重大嫌疑。”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郑飞燕向他比了个手势，意味深长道：“当然，我知道宋少将和您的下属都是好人，难得的理想主义者，但是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基于此，我觉得我们或许也能达成合作？”
　　郑飞燕对于虫族的痛恨，或多或少，但肯定是真的。
　　没有多想，宋院最后说：“但是我们走的路不同，就没必要同行了。”
　　他们礼貌地同郑飞燕告别，车子瞬间起步，开出了研究院，橘红色的落日悬在天边，他们拐了个弯后走上了开阔的公路，霎时间，霞光铺满大地。
　　许横江在温暖的日光下昏昏欲睡，章知白坐在后面，犹豫了片刻，问道：“好像没查出什么结果，那我们就这样不管了吗？”
　　“当然不是。”宋院看了眼后视镜，军队里，比近战拼搏或者枪械，个个都是好手，但是要身手好还能查案办案的人还是太少了，宋院无奈地解释道：“后面一沓证物袋和血样信息，回去慢慢复盘查验，总能找到突破口的。”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继续找，不过现在……”宋院将车开下高速，转向城区道路：“先找地方吃饭吧，从早上忙到现在，都饿了吧？”
　　过了几个路口，刚到目的地准备下车的时候，许横江接了个通讯，宋院和章知白就先去饭店点菜，许横江则留在原地接听，走过拐角的时候，宋院无意间回过头，正好看见许横江眉眼带笑地断掉了通讯，从唇语上看，他最后一句话是——我先去吃饭了，下次再聊。
　　然后许横江快步追上了他们，面色恢复原样。
　　外面的饭店人多眼杂，他们也没多聊，一直到饭后，宋院开着车回军区的路上，章知白才看了眼身后的待检测样本：“宋团，我们这些东西是送到检验科，还是找家研究院？”
　　检验科属于是监察部系统，而卫生部下面也不只是郑飞燕的药物研究院那一家。
　　沿途的路灯飞快地倒退，一明一暗在宋院脸上交替变化，看不清表情：“我认识一个研究院的负责人，晚点我去问问他。”
　　章知白懵懂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宋院则轻叹口气：“前期发现、提取和收集痕迹物证，然后我们去调查分析，最后根据所获线索情况进行汇总判断，积沙成塔，积水成渊，所有的事情都是慢慢来的，这些刑侦手段你以前在学校里也学过。”
　　宋院看着后视镜里章知白不知所措的脸，其实是有些无奈的，但他沉默片刻，还是近乎不近人情地说道：“严格意义上，顾晓霜是受害人，你是案件相关人员，从程序上我们不该请你加入的，如果你无法保持以往的理智和敏锐，我们会考虑换人。”
　　车里气氛沉默下来，过了半分钟，后面才传来章知白郑重的承诺：“对不起，宋团长，我一定会调整好心态，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了好了，说开就没事了，我们先送章哥回去休息，明天早点过来就可以了。”许横江适时地打着圆场，看着章知白下车回家的背影，宋院再次发车，掉头走向另一个地方。
　　许横江降下车窗，晚风送进来，吹散了满腔的睡意，他轻了下嗓子：“送给谁去检验啊？以前没听你提过？”
　　宋院一手操控车子，另一只手通过个人终端给人发消息，听着许横江的话，才回道：“隔壁生物系的学长，叫……宋知。”
　　“宋知……”许横江把这个名字在嘴边咀嚼了一遍，饶有兴致地问：“跟你本家欸，你们是兄弟？”
　　宋院头疼地摆摆手，像是已经预料到许横江的反应：“别瞎想了，宋这个姓氏又不是很少见，碰到个姓氏一样的也很常见吧？”
　　彼此说笑了两句，许横江又正色道：“之前的调查人查了几天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我们从这边入手恐怕很难了。”
　　“那总不能不查了吧？”车子向着一幢灯火通明的白色建筑物开去，大门自动打开，门口的立牌被一大片芭蕉叶遮挡住，夜阑之中，只隐隐约约看见“私人”“生物”几个字，宋院顺畅无阻地开进去，他说：“不能再有更多的受害人了。”
　　眼看着车速慢下来，将要停车的时候，许横江解开安全带，似是不经意地问：“你觉得郑飞燕一定错了吗？”
　　“你想说什么？”宋院绕到后备箱，把一箱子整理好的物证袋抱起来。
　　“不评判行为。”许横江将另一箱东西也抱起来，两个人一边往研究院里走，一边随意的聊天：“你觉得她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宋院有点想抓头发了，但双手抱着箱子腾不开手，只好无力地后仰着头：“你们怎么都这么多问题？横江啊，不管她的结果如何，我们都要阻止她，她觉得改造人体可以增强实力，可以打败虫族，那就在自己身体上做实验，而不是牺牲他人。”
　　“那万一她是对的呢？”
　　也不知道他是想说服自己还是其他，许横江执拗地说道：“宋队，你回来这么几天，有好好看过外面吗？民众都在宣传人与虫族和平共处，甚至军队高层里也有也有人痴心妄想的，以至于洛军长私底下竟然向虫族示好，如果不另辟蹊径，这样下去，还有救吗？”
　　就是这样，他一年前才要努力争取外出三区做任务，一直困在三区这个地方，就算勇气尚存，恐怕对于胜利的信心也早就被磨灭掉了，届时，他们的立场又是否能坚定不移呢？
　　到如今，他又怎么能对以往的老朋友轻易托付信任呢？以至于，他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只有宋知了。
　　“无论怎么样，错的永远都是错的。”宋院按响门铃后，他才转向许横江，十分认真地说：“她走的路不会成功的，将人类改造成虫族，然后虫子打虫子，你真的会为这种胜利而喜悦吗？”
　　语音刚落，电子门“咔嚓”一声开了锁，与此同时，一个带着穿着实验服的男人推开门，语气生动：“小院，你终于来看我啦？”
　　紧接着，宋院就被动地陷进一个拥抱里。
　　迎着许横江震惊的眼神，宋院习以为常地接受了这个拥抱，短暂的寒暄后，宋知和许横江双方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才带着他们进了一个房间。
　　一路走过来的研究室基本上都亮着灯，他们进来的这间自然也一样，只是他的试验台上没做什么研究，简单放了本翻到一半的书和一杯茶，旁边搁置了一副金边眼镜。
　　“知哥，有件事恐怕要麻烦你了。”
　　许横江克制地打量了眼这个男人，他看着比他们都略年长，眼稍处有一道浅浅的细纹，气质儒雅，说话时不自觉带着微笑：“我们之间不说那些……就是箱子里这些吗？”
　　“对，我们暂时没什么思路，所以想请你先帮忙看看。”宋院说完，回头和许横江解释道：“宋知以前是痕检科的一把手，退下来之后就自己出资开了这家研究院，等会血样信息可以直接送去旁边科室检验。”
　　“对，我们研究院和官方有合作关系，基础信息是联网通用的，血样信息可以直接比对。”宋知将旁边的书和茶都收进旁边的柜子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戴上了眼镜：“相关证物可以晚点看，现场照片呢？”
　　他们所处的房间，与其说是实验室，更多的像是宋知自己的办公室，房间角落里就藏了台可以洗照片的机器，还有一块可移动白板，宋院熟练地洗完照片后，顺便将墙边的白板移了过来。
　　宋知在整理照片这方面有自己的一套顺序逻辑，所以宋院就干脆没有动手，而是直接将一沓照片递给他。
　　熟练地排列组合，偶尔会调整放置图片的顺序，半刻钟后，宋知的指节敲在一张照片上，许横江循声望过去，听见他说：“这面墙的这个位置……应该是后期刷墙，再重新伪造的焦黑的爆炸痕迹。”
　　“这个血液的溅落点有点奇怪，像是……”
　　宋知的声音逐渐变小，近乎自言自语般的，完全沉浸在另一个思想世界里，偶尔出声也只是混杂连不成整句的话。
　　又过了许久，宋知眨了眨眼，终于晃过神来：“我给你们回溯下现场吧，首先，爆炸应该是从地下四楼开始的，有几个人跑得很急，应该是在被追赶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下五楼的电梯。”
　　“他们的身体状态都不太好，其中一个人留下来打算殿后，但是没坚持多久，有人闯下去了……”宋知拧着眉打量着地下五层一张爆炸后的现场照片，犹豫片刻：“地下五楼是有易燃物或者易爆物吗？”
　　“对，十几年前的一个□□，能判断出人为，还是四楼爆炸引发的连锁意外吗？”宋院问。
　　“信息不足。”宋知很快给出了否定答案：“但最后，肯定有人逃出来了。”
　　那应该是回溯现场看到属于宗青的痕迹了，但目前为止说的都是细节，没有突破的实质证据，宋院抵着下巴，不着痕迹地舔了下后槽牙，强制性将心里的那股焦躁感压下去。
　　宋知偏过头打量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你……知道有人逃走了，甚至说，你们还有联系。”
　　“我知道，但现在也断联了，这个案件我必须查清楚。”宋院也不避讳地点点头，转而熟练地请求道：“知哥，你得帮帮我。”
　　宋知轻叹口气：“这个现场清扫得很干净，凭着这些照片我也只能看出这些了，除非去现场……但你知道的，我很久没出过门了。”
　　这就是婉拒了，宋院也不失望，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宋知只好默默挪开视线，将眼镜取下来擦了又擦之后，却又在再次对上宋院的视线后，无奈地开口：“整个事件充满了怨愤和喜悦，高尚的道德和扭曲的人性……多么光辉，多么卑劣，我只能说，真相或许会让你很难过。”
　　透过虚晃的镜片，宋知的眼神格外温和坚定。宋院立马明白过来，他今天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那今天到此为止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宋院将证物照片全部收拾好，许横江正好从隔壁取回血样报告单。
　　“回见啊知哥！早点休息。”
　　他们再次抱着两箱子东西回到了车上。晚风咧咧，车载的智能系统实时播报着外围有虫族闯入，又牺牲了几名战士，最后照例是一串缅怀词。
　　“虫族好像越来越躁动了。”宋院将声音调小了一点。许横江照例是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研究院对外公布的爆炸死亡名单，和刚刚血样检查的名单对比，听了宋院的话，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宋院趁着交通信号灯的空闲偏头看了眼他，才发现许横江眼神焦距涣散，显然是在发呆，他抬手敲了下操作盘：“想什么呢？”
　　“在想……”许横江倏地回过神：“在想刚刚……算了。”
　　或许只是错觉，而且妄议他人，实在不算道德。
　　信号灯跳转，车子如驽箭离弦般地涌了出去，宋院有些好笑地说：“别啊，怎么这么客气？”
　　“刚刚那位宋知，你们认识很久了吗？”许横江轻咳了下。
　　“他啊。”宋院愣了愣：“挺久了，怎么了？”
　　“他的回溯方法很独特，而且对情绪的感知……”许横江停了停，回忆着刚刚的话念道：“怨愤和喜悦，高尚的道德和扭曲的人性，这也是可以看照片能看出来的吗？”
　　“他不太一样。”宋院努力组织了下语言，最后还是放弃般地舒了口气：“这算是他个人的特殊能力，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跟你细讲。”
　　他确实隐瞒了许多事情，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不对自己人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