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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怨三三 ...

  •   谢景明曾被张文元叮嘱了好几遍,叫谢景明来找他的时候带点好酒过来。他是个有酒就开心的,其他的一概不管。
      不过谢景明担心他喝坏了身子,所以一直推脱的没有给他带过。后来张文元把家里的酒喝完了,自己终于还是先忍不住去找谢景明蹭好酒去了。
      谢景明无可奈何,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不怎么情愿的去搬他的好酒给张文元喝。

      这回张文元自然又是喝的醉醺醺的,离开的时候还拿着一壶酒往嘴里灌。谢景明担心他一个人吃醉了酒,回家的时候再耍酒疯出什么事,所以想着自己过去把人送走。
      只是两个人刚出了大门,谢景明还没来得及过去搀扶着他老人家一起走,余光就看见杨子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路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先谢景明一步把张文元给扶住了。

      谢景明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似有所感的朝前面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十步开外正笑盈盈的周兰亭。

      周兰亭正看着杨子明扶着张文元离开的方向,直看着人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看样子是周兰亭吩咐杨子明护送张文元回家的。

      谢景明也松懈下来,笑眯眯的开了口:“杨子明去送张先生了,那太师你怎么办?”

      周兰亭听见声音回头看着谢景明,温和一笑:“这不是还有殿下在这里么。”

      谢景明心头跳了一下,他就着灯火低头看周兰亭,半晌也扯出一个笑:“嗯,我是在这里。既然太师这么说,正好现在天色也不早了,那咱们就直接回去吧。”

      周兰亭温声说:“好。”

      两个人便并肩往周兰亭家走去。

      这样的时候不算少,谢景明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似乎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和周兰亭并肩一起走了。

      不过这时候倒是个好机会,谢景明慢慢的想。这是个向周兰亭坦白的好机会。

      从北覃回来之后紧接着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要不就是没空,要不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现在这个时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谢景明总算有了一个开口的机会。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了,谢景明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踌躇片刻,到底是不敢单刀直入,只是道:“……今夜这月色倒是挺好看的。”

      周兰亭抬头看了看,似乎也觉得月亮今日格外皎洁明亮,他温和的道:“是啊,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还从未注意过这些呢。”

      谢景明没接话,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谢景明斟酌着开了口:“眼见程兄如愿成亲了,才觉得相爱的两个人实在是叫人羡慕。”

      周兰亭便笑:“殿下也会有这一日的,何必羡慕旁人?”

      谢景明又沉默了一阵,然后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那太师可曾有喜欢之人?”

      这句话其实是有些直白了,谢景明问的时候都难得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中间几次想停下来,但是已经开了头了,要是半途停下来大概更显得欲盖弥彰,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完了这句话。

      谢景明不知道周兰亭能不能听出来他话中的不自然,但是他始终不敢转头看他。

      周兰亭也沉默了片刻,最后他略带笑意的温柔嗓音才传到谢景明的耳朵里:“没有。”

      干脆果决,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谢景明藏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随后他又若无其事的笑,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那要是有人倾慕太师的话,太师会怎么……”

      这次谢景明还没说完周兰亭便打断了他,他的嗓音听起来依旧温柔,只是却能轻易叫人听出来一些淡漠的意味来:“爱欲莫甚于色,色之为欲,其大无外。即便是有人倾慕于我,他又怎么能确定不是因为我这张脸呢?可是皮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即便是再漂亮的皮囊也总有消亡的那日,而他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不仅仅是更好看,而且在其他方面也更适合他。”

      谢景明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可是我却觉得只要是和太师相熟识的人都只会被太师的品行所折服,而不是因为太师的容貌。”

      像是没想到谢景明会这般直接诚挚,周兰亭愣了片刻才垂下眼皮说:“……殿下其实是最不应该说这句话的人,因为你很清楚我担不起这么高的称赞,更何况我最清楚我自己心中所想,我并不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人。若是殿下知道我的心思,就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周兰亭从未在谢景明面前掩饰过,这点谢景明自己又何尝不知。依着周兰亭的所言所想来看,他的确不像是一个只在乎百姓而不在意自己的君子。

      甚至在更多时候,周兰亭都更像是一个杀伐果决冷漠无情的阴谋家而非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

      但是这又怎么了,谢景明几乎想直接质问周兰亭,这又怎么了。

      他声音几乎已经带上了情绪:“君子论迹不论心,更何况即便是太师真的把心中所想的做了出来,又怎么能知道我就一定厌恶呢?人无完人,我喜欢的是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我要那些挑不出一些瑕疵的翩翩君子做什么,上供吗?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周兰亭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他对情绪的把控一向游刃有余,在昏暗的夜色里,他难得有一次脸上全无笑意的时候:“殿下,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知道我心中所想的时候,一定会后悔今日说的这些话,所以从此以后还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其实周兰亭的这些话已经在不动声色的暗示谢景明什么了,假如现在谢景明能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不会听不出来话中的端倪。可惜这个时候的谢景明正是急火攻心情绪上头的时候,自然也就分不出心思来察觉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景明想开口,周兰亭已经面色淡漠的垂下眼皮,声调寡淡的说:“殿下,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先赶紧回去吧。”

      谢景明满腹的话被堵进了嗓子里,像被卡住了似的觉得胸口无比难受,但最后他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口。

      这次算是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这是两个人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剩下的时间谢景明没再开口说话,周兰亭也同样没有开口,于是后半段路两个人在异常安静的氛围里走了下去。

      虽然往常两个人也有待在一起但是谁都不说话的安静时候,但是那个时候即使是谁都不出声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可现在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便是谢景明都觉得有些怪异。

      他忽然很后悔开启刚刚的话题了——周兰亭……周兰亭会怎么想呢?

      他会觉得谢景明突然问的问题奇怪吗,他会有所察觉吗?

      他能……他能猜到谢景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吗?

      还是说他其实,只是觉得谢景明是随便问问?

      谢景明没有头绪,但是他想,周兰亭这么聪明,说不定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他刚刚的不愿回答是真的只是不愿回答这件事情,还是……其实是在温婉的拒绝谢景明这个人?

      谢景明越想着越觉得心中有股挥之不去的郁躁烦闷气息,他没想到自己会无功而返,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甚至还没有把自己真正想问的问出口就被周兰亭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了。

      他怎么就这样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了呢?

      谢景明没想出个答案,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周府外面。

      周兰亭又恢复了往常那种笑意盎然的温和模样,似乎刚刚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过,只不过是谢景明太渴望而导致的一场错觉而已。周兰亭近乎温柔的说:“夜里不比白天,这一路走来冷了很多,殿下进来喝杯热茶搪搪寒气吧,不然这一路走下去怕是要得风寒了。”

      谢景明其实一开始下意识就想拒绝的,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现在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周兰亭,他只想回去好好想想两个人的对话,好从这些话中揣摩到被周兰亭隐藏起来的真正的想法。

      但是他看着周兰亭那和往常并无二致的脸时,又神差鬼使的答应下来了。

      他想,连周兰亭都已经恢复如常,那他还有什么好扭捏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往后他还有大把的时候和周兰亭相见,躲过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更何况,他似乎总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拒绝周兰亭。

      两个人进房间之后,方辽很有眼色的上来给二人上了沏好的茶,之后他便关门离开了,只留下二人在房间里。

      若是往日,谢景明定要感叹一句方辽贴心,还知道把门给关上。可是在今日这个时候,谢景明只觉得不合时宜。

      两厢无言,谢景明沉默着喝完了一杯水,正绞尽脑汁的想说些什么话既不会让周兰亭觉得怪异又能调节一下气氛,正当他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好玩又无伤大雅的事情想说给周兰亭听时,一抬头忽然看见灯火下周兰亭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谢景明脸色一变,其他的事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小心的探了探周兰亭的额头问:“你的脸色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么苍白了?还留了这么多汗,难道是来的这一路吹了风发高热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周兰亭似乎在强忍着痛楚,他咳了一声,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今日是到了毒发的时候,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劳烦殿下帮我拿来解药。”

      谢景明一听立刻更加焦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周兰亭坐好,心急如焚的问:“那药在哪里?是不是也在床上的夹柜中?”

      周兰亭艰难的点点头:“在最上面一层的第一格里,是用一个青色瓶子装着的。”

      谢景明边答应着边急忙转过身去找解药。

      上次周兰亭被下春药时,谢景明已经有幸“光顾”过在床里侧的柜子了,因此这次找起来也轻车熟路。那个解药瓶子很好找,谢景明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伸手将瓶子拿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还带出来了一样别的东西。

      谢景明随手把东西捡起来放回去时,瞥见了那是一件小巧的手串,摸起来沉甸甸的,中间还有一个舍利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没多想,因为心里记挂着周兰亭,所以旋即转身去倒水喂周兰亭吃药了。

      药瓶里只有一粒药丸,想来是每月太后做了之后按着时间提前几日送过来。谢景明却有些不放心——万一哪天有了突发情况,周兰亭需要服下两粒药该怎么办?

      他虽然对毒发时候的痛楚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第一次见到之后,还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不敢想前几次太后还没有找到解药时,周兰亭是如何忍受住一次次毒发的日子的。

      谢景明看着周兰亭把药吃完,又喝完了一杯温水,然后谢景明便一边帮他又倒了一杯水一边问:“……太师知道到底是谁给你下的药么?”

      这下药之人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会下这样的狠手。

      可是周兰亭摇摇头,用袖子擦净嘴角的渍,露出一个稍显虚弱的笑:“不知道,想来是哪个仇人吧,毕竟身处这个位置,总是不得不得罪人的。”

      谢景明也能明白,也没再深究。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无可能,虽然周兰亭平步青云看似风光无限,但风光下面的伤痛就只有自己知道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就是谢景明有心再查大概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兰亭吃过药之后脸色好多了,想来是这药很快就能缓解痛楚。谢景明又看着周兰亭喝完了两杯温水才放下心来。

      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兰亭又因为毒发而耗损了体力,谢景明怕打扰周兰亭休息,也就没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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