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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申冤 ...

  •   秋日的群雁掠过碧蓝重霄,转眼,焦黄的叶子落了满地。

      “哗——哗——”圆头履踩过枯黄的落叶,留下一片清脆的声音。

      透过帷帽的薄纱,张福令看到了朦胧的“振国将军府”几字。

      经过一个盛夏的曝晒,匾额早已经失了原本的鲜明,只剩下残破的遗骸,暗示着这间宅子主人曾经的辉煌。

      “院子还在。”张福令哀戚地勾了勾嘴角。

      沈相宜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会越来越好的。

      李沽飞已经物色到合适的人,不日便能将手上的申冤书交给他,届时利用舆情,逼迫慕德帝为父亲兄长翻案。

      想到这里,张福令的心情激动万分。

      张福令已经有一年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沈相宜提议去街上逛一逛。

      “也好。”张福令点头,毕竟,这样四海波静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结束了。

      岁安城作为岳国的国都,繁华二字不足以概括它的软红十丈。

      街上的商铺百堵皆作,各种小贩挤在街道两旁店铺的墙缝间,行商坐贾之人不计其数。

      “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张福令感叹道。

      “那今日便尽兴地逛上一逛。”沈相宜左瞧瞧右摸摸,逛得比张福令还起劲。

      沈相宜正挑着胭脂水粉,张福令站在她身后,余光忽然看到一个卖短刀的商贩。

      “这把刀怎么卖?”张福令拿起摆在摊位角落里的一把黑蛇皮短刀。

      那小贩语气忽然激动起来,“公子好眼力!”

      后来自然是天花乱坠说了一堆好词,夸这把刀怎么怎么锋利,如何如何削铁如泥。

      张福令听完,低头给小贩掏铜钱的时候,忽然肩头被人撞了一下。

      “看那边。”沈相宜挑眉,往一个方向点了点。

      张福令顺着沈相宜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对男女依偎的背影在人群中晃动。

      张福令当然认识那个男人的背影。

      和穆萧。

      至于站在和穆萧身旁的女子,一身耀眼的红裙,大概是何姣姣无疑了。

      经历了这么多,张福令已经看淡了许多,面对这种情景,她甚至扬起嘴角,淡然一笑。

      “走吧。”

      “这……”沈相宜瞪大颤抖的瞳孔,就、就这样轻易放过这对狗男女了?

      但转念一想,张福令如今还不能露面,确实无力可为。

      但是沈相宜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是平白吃亏的人,她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一个坐在街边乞讨的一个小孩子,快步走过去。

      “爹爹!阿娘出身烟柳实非本愿,如今她也去了,求求看在阿娘悉心伺侯过您的份上,给我几口饭吧。”街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垂髫小儿拦住了和穆萧和何姣姣的步子。

      从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围观的人大致听出了意思。

      面前的青年人喝花酒,与一个深情的女倡许下海誓山盟之约,后女倡怀孕,男子跑路,女倡忍受十月怀胎之苦生下面前这个小娃娃,一命呜呼。

      小娃娃被老鸨扔了出来,幸好被他人所救,可是救下他的好心人今年夏末因病而故,他就此流落街头。

      今天也是饿惨了,才不得已去叨扰这个身为他的爹爹,却对他凄惨处境不闻不问的男人。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和穆萧,便有点怀疑这个小娃娃的言语,可一看他身边平白出现的女子,想起他尸骨未寒的未婚妻,顿然大悟。

      这时候又有人提起去年和穆萧归京,城门前和穆萧不看自己的未婚妻,反而一直盯着何姣姣的事情。

      原来和家这个小将军,就他娘的是个负心汉!

      张福令和沈相宜悄无声息退出咒骂声忽起的人群。

      “如何?”沈相宜心情大好,双手负在身后,步调轻快,感觉下一息就会起飞。

      “还不错。”张福令莞尔,她又问:“那个小孩子怎么办?”

      “和穆萧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的。”

      张福令回头,她们站的这处地势高一点,正好可以越过人群看到最里面的情形。

      只见和穆萧怔愣地站在原地,他常年征战在外,大抵是没有遇到过这个无赖的事情,一时手足无措,连辩解都忘了。

      倒是何姣姣反应快,她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到那个小娃娃怀里,拉着和穆萧快步离开了。

      “这个何姣姣……”沈相宜托着下巴,“她似乎也没辩解一两句?”

      她这样做,不就是坐实了和穆萧的卑劣行为吗?

      张福令摇头,同样纳闷,“没听到。”

      沈相宜看了一眼天色,催促张福令道:“算了,莫要管他们了,李观军快要下职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也对,现在将申冤书交出去,打慕德帝一个措手不及才是正事。

      张福令跟在沈相宜身后,二人回到沈府,迎面看到李沽飞带着一个人过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去年新上任的京兆尹,柳长青柳大人。

      去年若不是他拜托张度将莫聿留在张府,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也不一定,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法行不通,他们也还有旁的方法。

      只是猜不准,这个柳长青是否拿了好处,故意而为之。

      “柳长青问沈小姐安好。”柳长青一身水青交领长袍,抬手作揖间,有清香自袖间溢出。

      沈相宜什么都好,就是爱调戏美男。

      她看到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少年郎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差点咧到耳朵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更是盯着柳长青不放,心里哪还记得男女大防那点旧俗。

      “你是去岁上任的京兆尹吧,有幸听过柳大人的名讳,”沈相宜弯起笑眼,“不知大人今日登门,是为何事?”

      柳长青被沈相宜盯得全身发毛,他还未娶亲,哪里受的住这种赤裸裸的眼神,尴尬地咳了一声,希望能唤回沈相宜的理智。

      无果,于是柳长青又看向李沽飞求助。

      李沽飞接到柳长青的眼神,挡到他身前,嘿嘿一笑,'“沈小姐,哈喇子流出嘴角了。”

      沈相宜愣了一下,手指飞快探上嘴角,一片干燥,她瞪了一眼李沽飞,“……莫要睁眼说胡话。”

      柳长青赶快道正事,“某今日来,是为振国老将军举家流放一事。”

      听到振国老将军,沈相宜瞬间醒过来,她恢复了几分神志,把柳长青请进屋。

      一直默默隐于沈相宜身后的张福令,在沈相宜前脚跨进前堂,后脚进门抱拳行礼,打断了几人还未开始的话。

      “小姐,老爷找您马上过去。”沈相宜知道张福令这是有话要说,同柳长青道了一句歉,又给李沽飞使了个眼神,跟上张福令快步来到旁边耳房改的小书房。

      “这个柳长青有问题。”张福令开门见山,“当初莫聿能留在家中,他也出过力。”

      沈相宜蹙眉,“你是说,他可能收了好处?”

      张福令凝重地点头。

      “先别急,我且去试探试探。”走到门口,沈相宜呢喃道:“按理说李沽飞看人很准啊。”

      张福令现在是侍卫身份,主人在前堂会客,她也不好进去守护,只能蹲在窗户下偷听。

      大抵是沈相宜有意,给她留了一扇大敞的窗户,里面几人的攀谈声,张福令听得清清楚楚。

      “振国将军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沈相宜故作无辜地问。

      “去年振国将军府被抄家流放,这是我从廷尉寺那里拿来的卷宗。”柳长青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递给沈相宜。

      沈相宜接过,细细翻看后,震惊地仰起头,眼中尽是感激。

      送走柳长青,沈相宜快速找上张福令,“柳长青可信。”

      “为何?”

      “他将廷尉寺抄张家充公的财产卷宗誊抄了一遍,上面清清白白。有了这份卷宗,何来以辎重换取战胜的情况。”

      *

      不日,岁安城中传出一份为振国将军府平冤的申冤书,一传十十传百,城中百姓细细盘算了张氏一族,却没有算出一个污点,相反,他们兢兢业业,甚至没传出过强加税赋之说,于是百姓也纷纷提笔弄墨,效仿金口百姓,一封封申冤书不过几日便堆满京兆尹的衙门前。

      黎明,刺目的光线冲破暗幕时,一位身着绯色的官员匆匆来到皇城前,由守门的小黄门验明身份后,京兆尹柳长青柳大人怀揣着金口百姓亲手按下押印的申冤书,送到了皇帝手里。

      两仪殿传来一阵暴怒,不多时,仓皇的官员鱼贯而出,大理寺卿的象笏,几次险些从手里掉出去。

      “这是……要把老将军召回的意思?”几个官员围在一起,小声咬耳朵 。

      “谁知道呢,反正啊,大理寺卿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一人话才落,忽然背后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他回头,对上大理寺卿愤恨哀怨的目光,一群人作鸟兽散。

      消息很快由李沽飞传到张福令耳朵里,平冤一事,皇帝被迫架在火上,此刻火候正旺,是时候刷油填料了。

      于是,张福令摘下了帷帽,身着白衣,单薄的双膝跪在了皇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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