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玫瑰苑的杨师傅》流涎的狗狗

16、迟钝

　　周五下午，杨飞舟处理完自己的工作，帮罗美晶赶了一小时工。
　　方强安排好车间里的生产进度，和杨飞舟罗美晶一起下班。

　　“坐你强哥的车直接去家吧，家里有人。晚上吃火锅，锅底汤料都准备好了，就差个大虾，我去趟超市。”

　　“前两天才吃过，别买了，一起回吧。”
　　罗美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杨飞舟还记着她爱吃大虾这茬。
　　虽然情感被迫转向，但被关注，还是会开心。

　　“都下单了，拿了就回。耽误不了几分钟。”

　　方强快走两步跟上，“让他去拿，咱俩先过去。”

　　**
　　林正阳在杨飞舟家住了近一周。两人的相处越来越有默契。

　　杨飞舟做饭，林正阳洗碗。杨飞舟收拾屋子，林正阳洗衣服。两人都很有眼力见地给对方打配合。

　　门铃响的时候，林正阳正好把水果、零食放在餐桌上。

　　“快进来——”林正阳推开门，笑容灿烂。玄关放着准备好的拖鞋。

　　方强自来熟地握住林正阳的手，“听你叫了几次哥，今天第一次见面，幸会！”

　　罗美晶抿着嘴笑，冲林正阳小幅度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也不用方强介绍。
　　“罗美晶。”

　　“林正阳。”
　　林正阳侧身，把两人让到餐厅，“坐那儿吃点水果，杨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正阳没因为杨飞舟晚回来生气，反而因为他这么放心把朋友交给他感到开心。

　　“汪~”
　　人来疯丢丢从狗窝上跳下来，扭着身子呜呜叫。吸引了罗美晶的注意。

　　“这就是捡来的泰迪？毛色这么正？我可以碰它吗？”

　　“可以啊，小心点儿，尽量别让它的嘴碰你。”
　　有的女孩子喜欢让狗狗舔手指，还有人喜欢和狗对嘴亲，边亲边用吃的东西引逗。狗撒起欢来不知轻重，时有因此把人咬伤的案例。

　　“叫什么？”

　　“丢丢。”

　　“咦”罗美晶一脸嫌弃，“杨哥起的名字？”

　　林正阳笑笑，算是默认。

　　罗美晶抱起丢丢，坐在沙发上，悄悄打量屋里的摆设。目光最终追随方强，落在阳台上的花架上。

　　“看你杨哥把这些草伺候地多好——这些大叶子的都是办公室淘汰要扔的，被他养得，比新买回去的还好。”方强啧啧称奇。

　　花架上有虎皮兰，富贵竹，发财树，绿萝，马蹄……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个个都像报恩似的生机勃勃，长势喜人。

　　相比绿植，另一个花架上的多肉才更费心思。

　　漂亮的小瓷盆里，有观音莲，吸财树，玉露，姬星美人，还有些罗美晶叫不上名字的，不过最喜人的是粉色肉嘟嘟的桃蛋。
　　“羡慕死了，桃蛋养得这么好。我都养死好几回了。”

　　“哪个？”
　　方强不知道罗美晶羡慕的是哪个。林正阳把两杯茶放在茶几上，“粉色像桃花瓣的那个。”

　　“怎么，被他熏陶的，也喜欢上这些东西了？”方强饶有兴味地问。

　　“我也才弄明白名字而已。”
　　林正阳伸手放茶杯时，手腕上的蓝色表盘露出来。
　　下班回来就洗水果，忘记把手表摘下来。

　　罗美晶视线锁定那块手表，半天挪不开。方强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仔细瞧了瞧，不禁瞋目。
　　“好漂亮的表——”

　　“啊？哦——”
　　林正阳瞅了一眼，没说别的。
　　很快，寻个空挡，借洗手之机，把表摘了放回书房。

　　他情愿杨飞舟把他当成一无所有的穷毕业生。

　　三个人谈笑间，杨飞舟打开门进来了。丢丢从罗美晶腿上跳下来，往门口跑。
　　“汪~”

　　“知道了，爸爸也想你~”杨飞舟边换鞋，边对丢丢说腻味话。

　　“汪~”

　　“现在不能出去，我们吃了饭，再带你出去。”

　　“啊呜~”

　　“乖，找姐姐玩儿去吧。”

　　罗美晶听了极不满意，嗷一嗓子抗议，“少占我便宜，我怎么成姐姐了？”

　　“没结过婚的都是哥哥姐姐。”
　　杨飞舟在他们跟前早就对离婚的事情坦然了。
　　“正阳，帮忙把锅放餐桌上，准备开始吧。我进去把大虾收拾一下放烤箱。”

　　林正阳心说，合着你把我当侄子？

　　杨飞舟在厨房预热烤箱收拾大虾，另外三个人在餐厅，笑谈着把食材一样样摆好，等着涮锅沸腾。

　　杨飞舟把开背的大虾里填好料，放进烤箱定上时间，擦擦手走出厨房。

　　餐厅里林正阳已经招呼着两个人开始涮肉了。

　　林正阳指指旁边装好蘸料的白瓷花碗。
　　“杨哥，你的——”

　　“美晶，你堵在厨房门口碍事儿，咱俩换换位置。”
　　杨飞舟动手把自己的餐具拿起来放在方强旁边。

　　方强低头吃菜。
　　“我跟她换不就得了。”

　　“早干嘛去了？”
　　罗美晶一起身，杨飞舟就坐在凳子上。

　　“光盘算打扑克的事儿了。毕业以后的通宵，都奉献给公司了。没再为游戏和打牌通宵过，今晚干个通宵，你们行不行？”

　　“我们都行，是你不行。你要一晚不回家，我在嫂子跟前就成坏人了。”杨飞舟。

　　“我就追剧和追文通宵，哦，现在还有加班……”
　　罗美晶说完抽抽鼻子，“杨哥，闻见虾的香味儿了。”

　　“一会儿要觉得好吃，临走之前把剩下的几只给你烤了带回去当宵夜。”
　　杨飞舟说完，引来林正阳意味不明的目光，随即对着林正阳补充道：“你要喜欢，明天还给你烤……”

　　方强抬手打断杨飞舟的话，“这话不用再跟我说了。好话对多于一人说，就成滥情了。难怪你单身。”

　　“我热情待客，怎么成滥情了？”
　　杨飞舟真心不解。
　　“况且，我也没想对你说这句话。我是想让你问问嫂子喜不喜欢。”

　　“我和你嫂子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先把你自己的事儿整明白。”

　　晚饭在欢乐的氛围中直至酒足饭饱。本来一人一只的焗大虾，罗美晶一人吃了两只，林正阳吃了一只，方强实力发挥过早，勉强吃了一口，剩下的给杨飞舟。

　　杨飞舟看着桌子上剩的菜品，又看看背部靠着椅背不想离开的三人，开口：“美晶，晚上没少吃，你跟正阳下去溜达一圈，顺便把狗遛了。你强哥帮我洗碗，用劳动消食。”

　　罗美晶吃得脸蛋红扑扑的，和林正阳对望一眼，“我在客厅站一会儿就行。”

　　“让你去就去，罗嗦什么。客厅里都是味儿。我开窗户通通风。”
　　方强拿眼斜楞她。

　　杨飞舟入座要跟罗美晶调换座位时，林正阳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听杨飞舟安排他和罗美晶下去遛狗，突然意识到，杨飞舟是在为他和罗美晶创造独处的机会。

　　林正阳此刻就如同被人撮哄着把四十二码的脚放进三十八码的鞋里。撮哄他的人还一脸期待希望听见他说句：真合脚，买单。

　　“美晶穿的高跟鞋吧？走不了那么久。”

　　“能走多久走多久呗。”方强起身打开身后的窗户，一阵凉风吹进餐厅。

　　林正阳想着既然要通风，就最好两面开窗。
　　在冷风里起身，走到南侧落地窗前打开一扇窗。空气在屋里形成对流，不到半分钟，温度就降下来五六度。

　　罗美晶走到玄关，从挂衣钩上把外套取下来罩在身上，“走吧。”

　　林正阳始终和罗美晶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从二号楼前走出去几十米，林正阳才开口。
　　“我不知道杨哥存心……”

　　“拉郎配？”
　　罗美晶捂着嘴格格笑。
　　杨飞舟倒是很公平，既不给她机会，也不给林正阳机会。

　　听见罗美晶这样说，林正阳松了口气。彼此心照不宣，大方承认。
　　“我喜欢男的。”

　　“看出来了。”

　　“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怎么看不出来？迟钝得让人发狂。”

　　罗美晶没立刻接话，脑袋里闪现出方强跟她简单讲述的杨飞舟的婚姻。

　　像蛤蚌为了抑制痛痒分泌珍珠质保护柔软的身体一样，杨飞舟一直用加倍的温柔试图修复千疮百孔的婚姻，结果却适得其反。

　　温柔，既是他自制的保护壳，又是他痛感的麻醉剂。岂料这麻醉剂除了麻痹痛感，也会钝化对情感的渴求。

　　“受伤太深了吧。不敢投身新的感情。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正阳从未听人说起杨飞舟被婚姻伤得这么深。不是只有爱得深，才会伤得深吗？
　　“爱得那么深？”

　　“谁知道呢，即便没那么深，他这种做事投入的天性，也会让他比别人受伤深吧？钝刀割肉似的婚姻，在精神上对人的打击面更广。”

　　“那你还喜欢他？”

　　“要怪就怪他太温柔。跟他相处真的很舒服。之前从没遇见过这样的男生。即便做错事被他训，我也能心悦诚服地听进去。”

　　“你明知他乱点鸳鸯谱，还来？”林正阳如临大敌。

　　罗美晶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只许你喜欢，不许别人喜欢？”
　　像方强说的，刺激一下说不定能更快看到好戏呢。

　　眼前的女孩子这么坦率，林正阳大感意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心里像有人打翻了醋瓶子，酸味咕嘟着往外冒。

　　罗美晶的目光追着路灯昏黄的光线，直至混沌的黑暗，“我心里也有顾虑，总感觉他已经厌女了……所以一直不敢表白。”

　　“哈？”
　　厌女？虽真假难判，但总觉得罗美晶比自己知道更多杨飞舟的事情。林正阳心里微妙的不甘，决心要比她更进一步，最好在她之前表白……

　　“你试试嘛。”

　　“我被拒了，你再上？”林正阳虽这么想，但被情敌挑衅般怂恿，还是报以冷笑，“我真掰弯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你被拒，我才能势在必得。”
　　罗美晶调皮调笑，掏出手机，“加个好友呗，同时喜欢一个人，也算是种奇妙的缘分。”

　　林正阳：“……”

　　晚上十点五十，顾倩倩的一通电话，结束了饭后双升牌局。
　　方强一脸可惜，想把这局打完再走，“可惜了一手好牌，这次咱们至少能拿一百六十分。”

　　林正阳看着自己手上只想缴枪的牌，一脸不相信，摊开给方强看，“这样也能拿一百六？”

　　“呃……”方强果断把牌扔了，“下次再约，这次没打过瘾。”

　　罗美晶美滋滋地提着刚烤好的大虾，“嘿嘿，宵夜也有了。”在杨飞舟和林正阳的注视下，坐方强的车离开。

　　林正阳默不作声转身，走在杨飞舟身旁，一起回家。

　　杨飞舟配合着他的步速，将迈步幅度缩减三分之一，没话找话，“你觉得罗美晶怎么样？”

　　林正阳勉强做出个笑脸，眼里却全无笑意。杨飞舟等不到回答，又不能强问。进了电梯不再开口。

　　杨飞舟打开门先进去，换了拖鞋往主卧走，林正阳低头换鞋，扶着鞋柜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细砂纸的质感：“杨哥，我有喜欢的人……”

　　杨飞舟顿住脚，侧转身，一秒就接受了为罗美晶和林正阳撮合失败的结果。毕竟，俊男靓女，有喜欢的人才是正常，没点儿感情史都不正常。
　　“双向奔赴？”
　　如果是，他以后就不再替别人瞎张罗了。

　　“我单相思……”

　　“现在无暇考虑罗美晶？”
　　虽然罗美晶没拜托杨飞舟，但他还想替罗美晶问一下。

　　“我跟她聊开了。我和她一样，喜欢男的。”
　　那女孩儿一眼就看穿的事儿，偏他看不穿。现在明白说出来，看他什么反应。

　　“哦，呃？！”
　　遛狗的工夫就跟罗美晶说开了，感慨年轻人办事效率高的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杨飞舟赞赏的表情，一秒转惊愕。震惊的表情想收都收不住。

　　在林正阳逐渐扭曲的表情中，杨飞舟意识到，再不说点什么，会让对方难堪。
　　“小罗人挺爽快，多认识个朋友也不错，普通朋友……”

　　杨飞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着，尽早回屋才是明智之举，匆匆道晚安：“没想到跟强哥打牌这么累，早点儿睡觉吧——”说完，溜回主卧，顺便把门掩上。
　　为免多说多错，或者表现得大惊小怪，让坦诚的林正阳尴尬，杨飞舟要先回房间消化一下这则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