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玫瑰苑的杨师傅》流涎的狗狗

17、沉浮

　　随着主卧门关闭，林正阳的心像被抛入湖面的鹅卵石，一寸寸沉下去。

　　杨飞舟不会恐同吧？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自己都说有喜欢的人了，并且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单相思……即便作为普通朋友，上面罗列的几点，也该稍微关心一下吧？
　　躲躲闪闪，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躲进卧室，不是恐同是什么？

　　太他妈悲催了。

　　意志消沉地歪倒在床上。好不容易厚着脸皮住进来，他可不想就这么收拾行李滚蛋。

　　要走也得杨飞舟亲自开口赶他走，不然就继续待下去，反正工资已经发了，大不了从住进来那天开始算房租……

　　压根儿不是房租的问题。
　　凌晨一点，林正阳睡意全无，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
　　如果杨飞舟真的讨厌他……他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他不要被他讨厌！

　　林正阳想当面问清楚，溜达到主卧门口两次。听不到房间里有一点儿动静，只好泄气回来。躺在床上继续被各种负面想法折磨。

　　杨飞舟掩上房门。灵魂出窍。机械地洗漱，身体就像被灵魂提着做睡前例行清洁。
　　心细如他，竟没发现林正阳是gay。好在约饭之前，只有方强知道他试图给罗美晶和林正阳牵线的意图，不然他在罗美晶跟前糗翻了。

　　替罗美晶遗憾的同时，又替林正阳叹息。
　　只能说天外有天啊。
　　林正阳这种长相的人也有单相思，莫名好奇，林正阳喜欢的人得什么样儿。

　　在惊愕，庆幸，好奇……各种杂乱绞缠的情绪中合上眼。
　　不知是晚上通风时间太久，还是后半夜变天，总感觉一床毯子不够用。睡眠也被冻得收缩，断裂成几段。想起身找床被子，可困乏包裹着他，让他动弹不了。

　　闭着眼在“起床找被子”与“睡着就不冷了”两种模糊的想法之间做思想斗争。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睡前竟忘记调静音。
　　杨飞舟极不情愿地伸手，看见信息来源是林正阳。黑夜里，把眼睛全部睁开。手机上清楚地显示现在两点一十二分。
　　[杨哥，谢谢你收留我这么多天。我明天搬走。]

　　[为什么？]
　　杨飞舟把编辑好的信息发出来才意识到，林正阳的信息是新鲜热乎的，他还没睡。
　　棉被都在书房的柜子里收着，干脆过去面对面问他，再顺便拿床被子。

　　床头灯一开，黑暗全部褪去。
　　揭开毯子感觉到一股凉意。杨飞舟知道霜降就在这几天，可是晚上冷得也太快了点儿。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房门口。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昏暗的床头灯下，林正阳正枕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杨飞舟推门探进半个身子，吓得猛然坐起身。
　　“杨哥——”

　　“大半夜不睡，琢磨什么呢。”
　　杨飞舟从门里挤进来，本想一脚踏上去扯半边被子盖着跟他聊。转念一下，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穿着单层睡衣抱臂站在床尾。

　　“你，怎么大半夜起来了？”

　　“降温了，毯子太薄。过来那床棉被。”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冻得打个寒颤。

　　林正阳脑袋还是半懵的，没多想，把被子掀开邀他先钻进被子里。见杨飞舟犹豫，林正阳突然窘得脸发烫。
　　他没想别的，就单纯不想让他冻着……

　　杨飞舟打开柜子抽出一床棉被，顺手又拿了个枕头。转身扔到林正阳里侧，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单人被太窄了，我怕睡着了抢不过你，再被冻醒了。”

　　林正阳原本窘迫的心情，慢慢回转。悄悄收拢自己的被子，给杨飞舟让出更多空间。

　　杨飞舟三下两下把被子铺开，关了灯才钻到被子里。

　　屋子里黑得如写毛笔字的墨。林正阳抿着嘴屏住呼吸，生怕激烈的心跳叠加呼吸会弄出太大动静。此时，杨飞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找到房子了？”

　　“没……”

　　“那你明天搬去哪儿？”

　　“……办公室……”

　　林正阳话一出口，小腿隔着被子挨了一脚。

　　“想什么呢你？天马上冷了，你又要睡办公室。沙发比床舒服啊？还是说你喜欢的人住沙发上？”

　　“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我的取向，把你吓着了……如果你讨厌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黑暗中，杨飞舟笑出声，“得了吧，你是喜欢男人，又不是吃男人，我怕你干什么。”说完追问：“就为这要搬走？”

　　“嗯”
　　就当他猜对了吧。
　　林正阳的心终于慢慢浮起来。

　　“哥不是白叫的，再说，即便哥无情，狗也有情，是不是？丢丢早上起来看不见你，不知道要怎么叫唤呢。”
　　杨飞舟卷在被子里蠕动着翻个身，仰面躺着，打个哈欠，“把心放肚子里，快睡吧。”

　　“杨哥？”林正阳小心翼翼开口。

　　“嗯？”

　　“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林正阳想名正言顺地住在这儿，可以住得更踏实。

　　“什么？”杨飞舟声音里满是倦意，意志力强撑着，闭着眼睛，保留一丝清醒。

　　“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杨飞舟一个激灵睁开眼。
　　果然还是应该抱着被子回自己房间。刚才自己怕林正阳误会，没钻他被子里，看他窘得想找地缝钻进去，才临时起意决定睡在这里。

　　果然还是被误会了？如果他提出越界的请求，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只有装睡。

　　“你一个人住，也满寂寞的……”

　　杨飞舟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支棱着耳朵紧张地等待下文。

　　“况且，杨哥也不讨厌我吧？”

　　杨飞舟把自己整个包在被子里，只把头露在外面。
　　心里琢磨，不讨厌和喜欢可不是一回事儿。况且，自己从来没想过跟男人怎么样。

　　“杨哥？”
　　林正阳听不到回应，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
　　糟糕，装睡计划还没实施已宣告破产。

　　“你就直接把书房让出来租给我住，好不好？”为免杨飞舟不好意思谈租金，林正阳继续说：“玫瑰苑房子的行情我都问清楚了。整租五千到七千不等，我们互相让一步，取均价，按六千计算，外加物业和取暖费，我一个月给你交两千五……押一付三。伙食费就按之前说的……”

　　原来是要租他的房子。
　　提在胸口不敢呼出来的一口气终于出来了，“书房可以给你住，其他，再商量。先睡觉吧。”

　　“真的？！你同意了？”
　　林正阳用手肘撑起上身，激动地隔着被子用力抱了抱杨飞舟的肩膀。

　　“再吵我就反悔了。”
　　听到林正阳只是想租他的房子，杨飞舟松懈下来的意识很快被困意接管，说完不过三分钟就在温暖的棉被里陷入沉睡。

　　林正阳躺回去，听着杨飞舟的呼吸声，心热地畅想，如果顺利的话，他住进来就不搬走了。身边均匀的呼吸助长了想象的翅膀，迷迷蒙蒙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书房朝北。忠于职守的厚重窗帘把大窗户遮得密不透光，屋子里一片昏暗。

　　丢丢习惯性先跑进大门敞开的主卧，发现杨爸爸不在床上。站在主卫门口，支棱着小耳朵听，动静全无。
　　“呜~”一声，扭身走进客厅，朝厨房望了一眼，无奈朝书房走。
　　抬起小短腿一挠，门开了一条缝。丢丢挤进去，站在床脚，又不敢太大声，“汪~”“汪~”

　　杨飞舟猛然睁开眼，屋里昏天黑地。

　　想伸胳膊却不能。

　　林正阳扎人的短头发枕在杨飞舟左臂肘窝，睡得正憨。右臂也被箍在林正阳怀里动弹不了。身上还压着林某人一条腿……

　　把他当等身玩偶了，抱得这么紧。

　　“嘘——”杨飞舟小声制止丢丢。考虑怎么脱身。

　　适应了屋里光线的眼睛循着发麻的左臂看过去，一张人畜无害白玉似的脸，半张着嘴巴，晶亮的口水从艳丽的唇角流出来，沾到杨飞舟的前臂。

　　“噫——”
　　原来凉飕飕的是口水。这家伙睡得跟孩子似的。
　　被这意外发现驱使，杨飞舟本能地缩一下肩，林正阳哼哼着收收腿，将杨飞舟的手臂抱得更紧。

　　这怎么起床？

　　像是感应到杨飞舟的为难，丢丢放开嗓子，“汪—汪—”

　　林正阳皱眉闭眼，嘴先于意识醒来，嘟囔：“闭嘴——”
　　说完，半睁开眼，对上杨飞舟的目光。起先两秒钟是不好意思，待看清自己霸道的睡姿，脸迅速烧起来，慌忙把杨飞舟放开。
　　幸好屋里比较暗。
　　“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幸好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不然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杨飞舟坐起来，捏捏发麻的左臂，开玩笑。

　　见林正阳还在发窘，又补充：“床太小了，不过挤在一起真暖和。我起来带丢丢出去溜达一圈儿，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我回来准备早餐。”

　　林正阳规规矩矩把手脚藏在被子底下，恨不得把脑袋也藏起来。
　　昨晚梦见两人贴在一起。
　　“我晚上有没有说梦话？”

　　“说了……”

　　“说什么了？”

　　“说什么好香，还流口水了呢。”杨飞舟笑笑，想着自己胳膊上一片湿凉，翻身跨在林正阳身上。

　　林正阳脑子一抽“啊呀——”整个蒙进被子里。这就要美梦成真了？
　　太激动了。

　　杨飞舟睡在里侧，要跨过林正阳下床。听见林正阳叫唤，迅速跳下床，附身把被子拉下去一截，让林正阳的脑袋露出来，关切地问：“压到你了？”

　　“嗯，啊，没……没事儿……”
　　原来他要从床上下去。林正阳尴尬转场，“被子厚，不疼。”

　　“我今天加班。午饭你就在餐厅简单吃点儿吧，有个同事说下午想来看看玫瑰苑三室的格局，你带他在小区转转吧，顺便上家来瞅一眼。”

　　杨飞舟卷了卷自己盖的被子，说完抱着被子领着丢丢回主卧换衣服。身后林正阳含混应声：“知道了。”